李星河向他靠了靠,壓低聲音道:“你可能不大了解我這個人,我對討厭的人向來懶得廢話。現在我之所以能忍著不揍你,就是不想在眾人麵前給你難看,識相的話就趕緊滾。”於世傑後退了一步,又驚又怒地望著他。“你行,李星河,我們走著瞧。”他憤憤地丟下一句話,轉身灰溜溜地走了。李星河不再管他,兀自繼續專心調試相機。於世傑走出竹林,看見在外麵等著他的男生,那人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他的臉色瞬間垮了。男生笑著遞給他一根煙:“怎麽,你沒把那小子拿下?”“真他媽給臉不要臉。”於世傑惱火地捏著煙,“這個李星河到底給了老白什麽好處,連個相機都不會搗鼓都能進社團。”男生哈哈大笑:“行了吧,你不也不會搗鼓,還求著三華幫你弄呢。我看他那台相機挺貴的,嘖嘖,估計老白也從他那兒撈了不少。”他們正說話,突然於世傑感到兩道冰冷的視線。男生也察覺到了不對,兩人轉過頭去,瞬間變得麵無血色。“趙、趙卿北,你怎麽來了?”於世傑頓時緊張起來。男生也不敢說話了,顯然是不想得罪麵前的人。趙卿北掃了他們一眼,麵無表情道:“我不能來嗎?”於世傑臉色不大好看地笑了笑,“我可沒說你不能來,你既然和老白是朋友,那還不是想來就來。”趙卿北看了看他手上的煙:“這裏禁火,你們這是想讓社團跟著一起交罰款。”男生反應很快,忙把煙塞進了褲兜裏,“哈哈哈,當然不是,我沒抽。”於世傑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嫌他太慫。他不甘心道:“你一個大一的,管的也太多了吧,況且你又不是我們社團的,就算交罰款也輪不到你……”眼看趙卿北的眼神逐漸冷了下來,目光仿佛能凍死人。於世傑在他壓迫感極強的注視下,聲音不由自主小了下去。等他回味過來,又開始暗自懊惱,自己怎麽就害怕了!他正準備繼續說,白驟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卿北,來了啊。”他走到趙卿北麵前,很自然地搭住他的肩膀,轉頭對兩人道,“正好跟你們說一下,卿北正式加入我們社團了,這家夥終於不再是個團外指導老師了。”於世傑的臉刷的變得鐵青。旁邊姚三華帶著一個女生湊了上來,女生驚喜地捂嘴:“真的嗎?趙老師終於加入我們啦!”姚三華笑著說:“卿北,你可得記得你的保證,每學期至少參加兩次社團活動啊。”之前趙卿北一直是團外身份,但幾乎攝影社都知道他的攝影水平很高,拿過不少國際知名獎項。在團內評選中,白驟還會邀請他來當評審。這下大家都很高興,那女生迫不及待地開始群發消息。於世傑的表情跟吃了蒼蠅一樣,先前在表演社他就被趙卿北壓一頭,現在這二世祖又跑到攝影社來了,他簡直想死的心都有。“等這學期結束,你來參加副社長評選吧。”白驟說,“我也快畢業了,該搞搞交接了。”他今年大三,下學期就要去校外實習了,肯定沒時間泡在社團裏。趙卿北不置可否,轉頭看了看四周:“李星河呢,怎麽沒和你一起?”姚三華笑了,“老白你看看,你一心惦記著他趕不上車,他倒是好,隻在乎他那位哥哥。”另一個女生也露出曖昧的笑容。白驟無奈地指了指竹林:“慢走吧你,不送了。”趙卿北輕拍他的肩膀,點頭示意,徑直走進了竹林。白驟的神情冷淡下來,對於世傑道:“世傑,你也是社團的老人了,就該有點老人的樣子。你知道的,我最討厭看別人抱團排擠新人,別讓我對你失望。”於世傑憋了一口氣,隻得假笑,“白哥你說哪兒的話呢,我怎麽可能排擠新人。”“最好不是這樣。”白驟麵色不善地冷哼一聲。-趙卿北從小路走進竹林,遠遠地看見一個人歪著頭,正費力地舉著相機對焦。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竹林的景色較為單調,先前拍攝的人已經走了一波,隻有李星河還在原地,不大熟練地一次次對著枝頭的灰喜鵲狂拍。這些灰喜鵲平日裏都去偷農戶種的果子吃,根本不怕人,就那麽杵著胖乎乎的身體站在樹枝上,斜睨著底下兩個人。哢擦,跑鞋踩碎地上的竹葉,發出細微的腳步聲。那腳步在李星河身後停了下來,耳畔傳來另一個人的呼吸聲。“你他媽煩不煩,都說了讓你滾……”李星河放下相機,火大地想回頭給那人來一拳。突然從背後伸出一隻手,將他的相機重新扶了上來。“拍飛鳥的話,快門速度最好在一千兩百分之一左右。”低沉的聲音響起。李星河的話戛然而止,轉到一半的身體也停了下來。他呆立了有那麽三秒鍾,然後飛快轉過身瞪大眼睛:“我操,你怎麽來了?都不告訴我,還不聲不響地站在我後麵,你想嚇死人啊!”趙卿北輕笑著掰住他的肩膀,將他轉了回去。“想不想拍一組很酷的追焦照片?”他的嗓音從胸腔處傳來,有一種不太真切的感覺。李星河咽了口口水,有點心動,“想……”“看著鏡頭。”趙卿北一手托著相機,一手開始調試快門速度。他越過李星河雙手接觸相機,這個姿勢像是從身後圈住了李星河,讓他感到微微不自在。李星河沒有如他所說地去看鏡頭,而是分心地將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修長且勁瘦,蒼白的皮膚和黑色的相機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那截手串散發出很淺淡的沉香,淺到幾乎要淹沒在竹葉的味道中。李星河逐漸屏住呼吸,在他不經意地蹭到自己的手時,手指忍不住蜷縮了起來。“準備好了嗎,我數三二一,對著它拉平行追焦。”趙卿北的聲音再次響起。李星河呼出一口氣,將眼睛看向顯示器,“準備好了。”“三,二,一。”話音剛落,趙卿北將手裏的東西高高拋起。灰喜鵲正愜意地半眯著眼睛,被那個東西猝不及防一嚇,撲騰著往前飛了起來。嘩啦啦大片的竹葉被它踩得落下,竹子之間發出碰撞的響動。李星河急忙移動鏡頭追著它拍,趙卿北的那隻手始終穩穩地幫他托著相機下麵。他哢哢拍完照,興高采烈地放下相機,隻聽見耳側啪地一聲。趙卿北另一隻手接住了從天而落的東西,是他剛才扔上去嚇喜鵲的。“哇,這照片絕了!果然拍飛鳥比拍靜態要有意思的多……”李星河話說到一半,在看清他手上的東西時,頓住了。“你……”他卡了卡,接著痛心疾首道,“你拿手機砸它?要是掉地上了怎麽辦?你也太敗家了。”趙卿北笑了起來,“能接住,而且這不算什麽,為了拍出好的照片,做再多都是值得的。”李星河難以置信道:“你還做過比這更誇張的?比如?”“比如,在亞馬遜河為了搶救落水的相機,差點撞上鱷魚。”“我操!那它咬你了嗎?”“當然沒有,不然我怎麽可能活著站在你麵前,它距離船有段距離。”“……也是,還有別的嗎?”“小一點的時候,跟團去拍流星雨,結果困在山上下不來,餓了幾天才被搜救隊找到。”兩人收了相機,一邊說話一邊往回走去。李星河驚歎道:“你也太牛逼了,你是怎麽長到這麽大的?不過這些經曆好豐富多彩,跟我男神有的一拚了,我跟你一比,小時候過得可太無聊了。”“怎麽會,你不也上樹下河的嗎。”趙卿北順手拿過他的相機,拎在手裏。李星河疑惑:“你怎麽知道?”趙卿北從容不迫道:“猜也猜得到。”李星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起來一個問題,“你說你在山上呆了好幾天,你家人沒去找你嗎?”在他的印象中,這種大少爺忽然消失,難道不是應該動用直升機去搜查嗎。直升機是他在新聞上看的,據說趙鍾鳴有次坐直升機去公司上班來著。趙卿北淡淡道:“家裏人不太管我,當時沒人發現我不見了。”“啊?”李星河有點懵,明明上次趙鍾鳴還為了他來參加晚會來著,不像不管他的樣子啊。不過他眼力見很好,看到趙卿北似乎不太願意多說,也就沒再追問下去,轉而聊起了拍照技術。他發現趙卿北對相機的了解廣的驚人,不僅僅是他手上這台尼康,還有之前用的幾個相機,他好像對那些參數都爛熟於胸。“你跟我男神一樣,都是那種極度追求完美的人,難怪這麽優秀。”李星河搖頭歎息。他已經從“抗拒承認趙卿北很優秀”到“驚訝地發現他的確很優秀”,再到“放棄般地當麵誇他優秀”。趙卿北笑了,丹鳳眼微微彎起。“這麽喜歡他啊?”他輕聲問道。“就是這麽喜歡他。”李星河揚了揚下巴,回答。趙卿北的語調很溫和,李星河甚至從來沒聽他這麽溫和的說過話,“那如果他給你簽名了,你會不會更喜歡他一點?”誰知,李星河聽了這話,腦袋垂了下來。“算了吧,別誘.惑我做白日夢了,他才不會給我簽名。”他悶悶地說。趙卿北勾起嘴角,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