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樓上,在茶幾上打開了袋子。趙卿北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揭開後吃得比平時迅速了不少。動作雖然不粗魯,但明顯能看出來是餓著了,李星河不悅道:“你這麽大一個人,都不會照顧自己的嗎,這麽晚了也不知道吃飯。看你平時對我那婆婆媽媽的勁兒,怎麽輪到自己身上就這麽不機靈呢。”趙卿北被他說笑了,“邏輯思維有進步啊,我都無言以對了。”李星河翻白眼,他借機夾了一根腸粉喂過來,“嚐嚐看,味道真不錯。”李星河吃著腸粉,含糊不清地繼續說:“別以為這樣就算了,你這還沒接手公司呢,就忘記吃飯了,以後接手了會怎麽樣?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你又不是超級賽亞人。”趙卿北被餛飩湯嗆了一下,拿起小勺舀了一勺餛飩,顧左右而言他道:“再嚐嚐這個,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他家的餛飩?”李星河嚐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哼,你身上有小爺不知道的東西嗎。”他短暫地被餛飩堵住了嘴巴。兩人你一勺我一勺,用一個勺子把那碗餛飩吃的幹幹淨淨,一滴不剩。“好吃,這是我吃過最香的餛飩了,”趙卿北說,“不過老婆,我不太愛吃香菜,下次少放點。”李星河坐了起來,“我靠,你不早說,那你剛才還把湯都喝了。”他自己特別不喜歡生薑,每次那是一口都不會動,趙卿北竟然吃的幹幹淨淨。趙卿北彎了彎嘴角,“哥哥第一次給我送宵夜,就算是毒藥我也會吃下去。”李星河眨了眨眼睛,心道你可真是小嘴抹了蜜。他揪了揪趙甜甜的臉頰肉,命令道:“下次不喜歡吃就直接說,我給你送任何東西你也得都受著,跟自己男朋友別搞客氣那套。”話音未落,趙卿北就抱住了他,下巴抵住他的肩窩,低低地“嗯”了一聲。李星河下意識摸了摸他的頭發,總覺得他今天有點不太對勁,問道:“你怎麽了?不會我送個餛飩就感動成這樣吧,那我可得天天送了。”趙卿北輕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嫌我太客套,隻是從小到大沒人會這麽顧及我的感受,甚至連我是否餓著、是否冷了都要過問,我隻是一時間有點不太習慣。”他的語氣波瀾不驚,但卻像一柄分量不輕的鐵錘,重重地落在了李星河的胸口。李星河推開他,注視著他的眼睛道:“那你就從現在開始習慣。”他抬手摸了摸趙卿北的頭發,一如他摸自己那樣。“以後會有人顧及你的所有感受,我就是那個人。”他難得認真地說道,“從你九點多跟我說剛忙完開始,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沒吃飯,是不是餓了很長時間。在來的路上,我也在想,如果我出國之後沒人叮囑你注意身體怎麽辦,這一年時間要怎麽過去……”他頓了頓,看見趙卿北眼底逐漸掀起的情緒,接著說:“我沒跟你說過吧,其實我挺不放心你一個人的。你雖然看起來挺會照顧人的,但唯獨太不在意自己了。”“呐,從我離開的那天起,你每天都要跟我報備早餐、午餐、晚餐,報備幾點睡覺的,幾點起床的,明白了嗎?”他略帶強硬地說道。趙卿北的眼睛漆黑一片,定定地看了他許久,然後點了點頭,“好。”“我會告訴你我每天吃了什麽,做了什麽,你也要同樣告訴我。”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像是在竭力忍耐著什麽。李星河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這才乖嘛,小北弟弟。”趙卿北沉默了許久,忽然問道:“阿星,假如我比預期的要去的晚,你會怪我嗎?”“為什麽這麽說?”李星河擰起眉毛看著他。趙卿北搖了搖頭,“隻是問一問,我也不清楚未來一年多公司會遇到什麽情況,萬一……”他沒再說下去,話鋒一轉道:“你就當我隨口一說吧,不用回答了。”李星河說:“那我也隨口一答好了,去的晚我是不介意,但如果三年都見不到你,那我寧願不去。”趙卿北瞳孔微微一震。李星河勾了勾他的下巴,調侃他道:“我們才剛在一起沒多久,我可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國內那麽多年,誰知道你會不會變心啊。”趙卿北反握住他的手,湊到唇邊親了親,鄭重道:“絕不會,別說三年,三十年,三百年我都隻喜歡你一個人。”李星河噗嗤笑了出來,“扯淡吧,你活的了三百年嗎。”“那就在有限的生命裏,隻喜歡你一個人。”-在李星河大一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上課要像高中一樣看著手表倒計時,每天愁著去哪裏吃什麽,去哪裏玩什麽。可等到他大二之後,卻覺得時間流逝得速度比以前快了好幾倍。他和趙卿北的相處也變得不夠親近起來,明明在一起上學,但能見麵的機會卻大打折扣。一眨眼丁慧珊已經懷孕了,他也即將出國了。原本丁慧珊和陶琛是不打算要孩子的,畢竟她年紀已經偏大了,但某一天不知是什麽事觸動了她的情緒,她突然改變了主意。李星河在o的實習到了期,他師父聽說他要去讀研,自然是舉雙手讚成。這天是他實習的最後一天,順帶來拿證明。徐然一邊搬設備一邊說道:“我還真有點舍不得你,是一個月之後是吧?”李星河嬉皮笑臉地搭著他的肩膀道:“不到一個月,安心啦師父,我還會回來的。”“你回來就不一定看得上這裏了。”徐然說道,“那些搞藝術的,都挺不屑於雜誌拍攝的。”李星河說:“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又不是搞藝術的,你看我渾身上下有一根藝術毛孔嗎?我玩不來抽象派,還是喜歡拍模特拍紀實,照片嘛,本來就是用來記錄美好瞬間的。”徐饒搖了搖頭,苦笑:“你那個爸爸肯定不會讓你來雜誌社的。”他前不久才知道,原來李星河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李立安。“他不讓我就不來啊?他還讓我跟他別跟我媽呢。”李星河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你放心吧師父,我說會回來就一定會。”這段時間以來,他跟o的員工都相處的很愉快。上到那位時常不見蹤影的boss,下到前台貌美如花磕他和boss cp的小姐姐,他都處的如魚得水。丁慧珊告訴過他,第一次工作的時候,要想找到一個氛圍很好的工作環境,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很喜歡現在的團隊,也並不打算按照李立安安排的路子走。徐然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還挺有主見的,我以為你會聽家裏人的話呢,沒想到是個‘叛逆’主兒。”師徒二人正在說話,旁邊兩個女孩子低頭八卦起來。“你看熱搜了嗎?藍水灣好像出事了。”“怎麽了,不會弄出爛尾樓了吧,聽說厲主編前陣子還買了他家的房。”藍水灣三個字太過於熟悉,李星河立馬抬頭看了過去。那兩個女孩繼續道,“聽說他們老總被列為執行人了,股東紛紛卷款跑路,好像財務上也出了問題,涉嫌什麽造假……”“媽呀,那厲主編買的那套房還真成爛尾樓了啊?”“有可能,他們公關還沒回應這件事。”去年春天的時候,趙鍾鳴回國了一趟,但僅僅待了一周就又出國了。李星河聽趙卿北提過這件事,但沒想到居然這麽嚴重。他忙掏出手機看熱搜,果然看見了藍水灣和趙鍾鳴的大名掛在上麵,涉及的金額之巨大,是他連見都沒見過的。他馬上跟徐然做了個手勢,走到外麵去給趙卿北打電話。果不其然,那邊關機了。李星河的心沉到了穀底,剛放下手機,就進來一個電話。他忙看了一眼,卻是丁慧珊,想必她也看見新聞了。他接通了安慰了她一番,掛斷之後心裏愈發沒底。趙卿北一直到很晚都沒有回複他,他從來沒消失過這麽久。自從他大二之後,就搬到了公司附近的一所住宅。李星河有時候也會去和他一起過夜,他當即從o出來,去了那裏。房子裏沒人,李星河也不敢貿然去公司找他,隻能等他的消息。到了半夜兩點多,他忽然被一陣手機鈴聲驚醒。“喂,你在哪兒?”他幾乎是立刻就接了起來,看也沒看地問道。那邊傳來略微沉重的呼吸聲,片刻後趙卿北問道:“你在家?”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沙啞,像是極度疲憊的狀態。李星河頓時坐了起來,“嗯,我在這裏,你怎麽樣了?”趙卿北看了看辦公室外燈火通明的樓層,整個公司都還在忙碌當中,檢察人員正在門外,他慢慢地說:“我沒事,冰箱裏有點心,你餓了就煮點粥,阿姨請假了,估計這兩天都去不了。”李星河一愣,哭笑不得:“你別管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當然會照看好自己。你……真的沒事嗎?趙叔叔會回來嗎?”趙卿北沒有告訴他那部電話已經打不通了。他確實是沒事,不過也隻是目前暫時沒事。當那群人進大門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一出生,就早已成為了一枚棄子。第60章 李星河離開的那天, 是趙卿北親自把他送到機場的。看見他沒有被限製人身自由,也沒有因為藍水灣的事情受到太大的影響, 李星河這才放下了高懸著的心。托運行李的時候, 他仍然有點擔心,皺著沒有猶豫道:“要不……我還是過幾天再走吧,留你一個人在這裏, 我真的覺得不是特別放心。”他扯了扯趙卿北的袖口道:“雖然我不一定幫得上你什麽,但公司如果有體力活的話可以找我的,而且你身邊也需要有個人陪著,你就讓我晚點再去吧。”這件事他反反複複提了有三、四次,可每次都被趙卿北拒絕,說不用為他耽誤行程。趙卿北露出好笑的神情,捏了捏他的臉道:“你舍不得我就直說啊, 還要拿公司當借口, 我都說了沒事。”李星河這幾天難得地那麽關注財經新聞, 他隻知道藍水灣股票大跌, 但關於趙鍾鳴的報道統統被壓了下去,從第一天上熱搜,再到現在幾乎沒有一點水花,他好像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點也是讓李星河冷靜下來的原因因為趙鍾鳴尚且有渠道控製媒體, 那就說明他沒有真的大勢已去。況且趙卿北提到過,他大部分的資產已經轉移到了外麵,就算國內被凍結也不會有任何影響。趙卿北還有他爺爺奶奶和舅舅在,怎麽也不用過於擔心。可李星河就是有種說不清的預感, 總覺得好像這一分別會很久很久都見不到他。“我也舍不得讓你走, 但再不去你真的錯過要開學了。”趙卿北摸了下他的頭發, 眼底的情緒很是複雜, “放心,不會有事的。”他沒再多說什麽,講完這句話便移開了視線,不再和李星河對視。“喂,還有一會兒才起飛呢,你怎麽……”李星河伸手去掰他的臉,說到一半的時候,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趙卿北的眼眶紅了。他用力偏過頭,不讓李星河看見他的臉。像極了小時候他們最後一次見麵,小趙卿北想叫住他,卻又不敢開口,眼睛和他對視後飛速飄開,最後躲在垂柳旁偷看他,目送他慢慢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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