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時,他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他隻是沉默著,非常不禮貌地盯著李震白屈起的手臂......和上麵搭著的纖細漂亮的手指。  他記得,當時陳佳億並未發現異狀,她好奇地看著自己,對李震白說:“林真好像不舒服,他臉色好差。”  李震白神情有些不快,陳佳億未必看得出來,但林真知道他肯定不高興了,但他忍著沒發作。  “生病了嗎?”李震白的語氣平穩,不足夠了解他的人,不會聽出其中的異樣。  林真身體顫了一下,抬眸看向他,兩人目光相遇,林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麽樣的眼神,隻知道,在過去了不知道多久以後,在陳佳億有些奇怪地來回看兩人時,李震白又開口了:“那份文件確實要得急了些,麻煩你特意送過來,一會上車再給我吧。”  林真臉上露出些迷蒙的神情,他不明白李震白在說什麽,但他的嘴巴就像被膠水黏住了似的,喉嚨也特別累,一個字都不想說。  李震白見他沒開口,眉頭微皺,接著道:“加班太累了吧,需不需要送你去醫院看看?”  說完,沒等林真回答,李震白就轉向身邊的女伴,抱歉地笑道:“佳億,很抱歉,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好嗎?”  陳佳億擺了擺手:“沒關係,反正時間也晚了該回了,林真看樣子真的不舒服,你快送他去醫院好好檢查,別耽誤了。”  說著,女孩就道了再見準備離開,李震白叫住她,脫下身上的禮服外套,披在了她單薄漂亮的肩膀上,女孩抬頭衝他甜甜地笑了笑,李震白也低頭看著對方,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  黑色豪車旁,站著一位身材高大、麵容俊美、風度翩翩的成熟男人,和一位身材窈窕纖細、容貌秀美、嬌小可愛的年輕女孩,女孩身上披著男人還帶著體溫的外套,兩人麵對麵微笑,這個畫麵像經典愛情電影畫麵一樣美好。  林真垂下頭去,盯著腳下的地麵。  女孩走了,李震白走到路邊,一輛黑車上下來幾個保鏢,恭敬地聽李震白吩咐了什麽,就把車鑰匙交給他,去路邊打車了,隻剩另一輛保鏢車跟在後頭。  李震白沒回頭看林真,也沒出聲叫他,拿著鑰匙坐進了駕駛座,車門砰一聲關上,發動機啟動,車燈亮起。  日餐餐廳門前車輛、人流不斷,偶爾有人在經過林真時,會回頭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後不解地離去。  時間一秒秒過去,林真知道自己不上車的話,李震白不會走了,才終於邁開沉重的腿,打開了副駕的門,坐了進去。  幾乎在他綁好安全帶的同時,車子嗡的一聲,疾馳出去。  林真心頭一緊,抓緊了車窗上的扶手,看著車子匯入車流,通過匝道進入高速。  之後,十多分鍾之後的現在,林真懊喪到了極點。  他搞砸了一切,並且無法挽回。  車子駛出高速,進入李宅門前那條長長的馬路,道旁樹黑壓壓向上向四周伸展,像一個個掙紮著的被束縛的靈魂。  李震白還沒回去,所以,院子裏幾乎是燈火通明的,幫傭們早就弄清楚這個家由誰來統治,這個地方的國王還沒回來,那麽,整個宅院就該以最盛大的姿態來迎接它的主人。  車子駛進宅院,保鏢車離開。  進入地庫後,李震白把車子停進車位,他開車的技術意外的好,不需要來回調整,一步到位。  車子熄了火,沒有了引擎的低聲轟鳴,安靜到沉悶。  頭頂的照明燈被點亮,李震白嘩啦一聲把車鑰匙扔進兩人之間的存儲格裏,他雙臂抱胸,側頭看向副駕。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李震白的聲音低沉嚴肅,陳佳億不在,他已經不需要再掩飾他的怒火。  林真閉了閉眼,□□了一把自己的額發,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嗬,”李震白冷笑了一聲,轉回頭去,看著風擋玻璃外空無一人的車庫,“林真,你是不是過分自信了?你覺得你的對不起有多大價值?”  林真貼在身側的手握緊了雙拳,沒吭聲,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  他這樣子讓李震白更加憤怒:“你想沒想過我和陳佳億是什麽關係,我和你又是什麽關係,你這樣臉色煞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跑到我們麵前,陳佳億會怎麽想?”  林真還是沉默。  李震白諷刺地笑了一聲:“林真,你能耐真大,我李震白這輩子沒為別人圓過場撒過謊,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不需要!”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可是,今天全為你做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林真這次有了反應,他搖了搖頭。  李震白強自壓抑住內心的怒氣,他扭頭看向另一邊,似乎想“眼不見心不煩”,車廂裏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十幾秒後,林真聽到他低低的嗓音:“我不管你到底怎麽想的,林真,我告訴你,沒有下次!”  哐,車門打開,又合上。  李震白大步離開了車庫,乘電梯上了樓。  林真趴到副駕駛前麵的平台上,肩膀微微顫動,十幾分鍾後才上樓。  ......  雖然打了針吃了藥,也得到了細致的照顧,可是李正簫的病還是沒好。  感冒雖然是小病,但也要把人折磨個六七天才肯消停的。  林真進屋時,杜醫生正準備離開,見他進門,就講了講晚上的注意事項,林真仔細聽了,一一答應。  把醫生送走,林真搬了把椅子,坐到床邊。  李正簫正迷迷糊糊燒著,見他在床邊坐著半天不吱聲,就沙啞著嗓子問:“你怎麽了?”  林真直挺挺坐著,低聲回答:“沒事,就是累。”  李正簫伸手想摸摸他的衣袖,不過離得有點遠,沒碰到,於是放棄了,他歎了口氣:“我大哥安排你太多工作了?回頭我跟他講講,別讓你太累。”  林真搖頭:“不用,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正簫勉強睜著眼看他,責備道:“你這人,性格比驢還強。”  林真不吭聲。  過了會兒,李正簫還想說什麽,卻突然臉色一變,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這一下子太突然,吐得滿床滿被子都是。  林真這才反應過來,忙起身,也不嫌髒,趕緊把他扶起來,防止他嗆進氣管。  坐起來後,李正簫又吐了幾口,才算把這股勁兒挺過去。  林真的手上和衣袖上、身上都沾了髒汙,李正簫挺過意不去,林真卻沒在乎,他出了屋叫人來打掃,自己隻是簡單清理一下,就端來水盆給李正簫清洗。  一通折騰完,二十多分鍾過去了,李正簫又躺回幹淨的床上,他還想說話,換好幹淨衣服的林真又坐回了床邊的椅子:“閉上眼睛,睡吧,我看著你。”  李正簫神情一怔,林真把被子給他掖好,又重複了一遍:“睡吧。”  李正簫閉上眼睛時,心裏想,林真其實不錯的,他應該對他好一點。  可是,這個想法還沒得到執行,他給林真找來的麻煩就上門了。  一周後,李正簫病好了就主動乖乖回去上班。  林真開車載他,李正簫在後座裹著被子躺著,閑聊地問:“你不用去大哥車上嗎?”  林真認真開車,紅燈時才輕聲說:“不用了。”  李正簫有點好奇:“那個工作狂在車上不工作了?”  林真眼皮垂下,看著方向盤:“上周開始,由秦秘書定每日行程和處理路上的雜事。”  李正簫沒多想:“這樣挺好,省得你那麽累。”  寶馬suv穿越車流,繼續前行,過了幾分鍾,林真突然開口問:“你喜歡小璃什麽呢?”  “啊?”李正簫愣了一下,幾乎以為是林真要跟他興師問罪,卻聽見林真又問:“男人是不是都更喜歡單純可愛的伴侶?”沒等李正簫回答,他卻又低聲喃喃道,“不對,我就不喜歡......。”  “你怎麽了?”李正簫半坐起身,想看他的表情。  林真過了會才回答:“沒事,就是好奇。”  李正簫覺得不對勁,卻又搞不懂是哪裏不對,躺下鬱悶了好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其實,你也挺好的。”第十六章 林真的祈求第16章   接下來的日子忙碌充實。  林真對李家的生活越來越適應,這個家對他的依賴性也越來越強。  李老夫人的飲食健康、李宅每月的生活支出的管理、家裏大大小小的雜事、親戚關係的處理和人情往來等等,以前需要李震白自己操心,現在他全部都交給了林真。  就連家裏幾個保險櫃的鑰匙,林真手裏都各有一把。  周末放假時,李家會定期組織親戚一起聚聚,眼看著下周又要聚了,方管家趁能做主的都在客廳,就來詢問具體安排,李家這兄弟兩一個在看書,一個在玩手機,聞言,一起抬頭看向林真。  林真放下手裏婆婆的體檢報告,很自然地衝管家道:“最近媽心率不齊,我讓杜醫生住進家裏隨時觀察,你給他安排個距離近的房間。至於聚會......,”他凝眉思考了一下,“媽最近不方便出門,就在家裏辦吧,可以用一樓的小宴會廳,另外你再去五星級酒店找幾個廚師來幫忙,這麽多餐食,家裏廚子可能忙不過來。”  方管家點頭說“是”。  “酒店的話,之前公司合作過的一家不錯,回頭我把負責人名片給你,你去聯係一下。”林真低頭看了眼時間,站起身,“菜譜定下來以後,記得給我看一下。”  “好。”  方管家去辦事了,林真跟兄弟兩打了招呼,上樓推婆婆下來,到庭院裏曬太陽遛彎。  時近五月,院子裏的薔薇花開了,爭奇鬥豔,格外漂亮,林真穿著輕薄的t恤和牛仔褲,腰細腿長,身形很好看,看起來像個青春洋溢的大學生,他推著李老夫人沿著花叢走,時不時指著一朵花給她說著什麽,在李老夫人呆滯的表情裏,偶爾捕捉到一絲反應,林真就覺得很欣慰,忍不住用額頭輕輕碰她的額角,露出飽含著鼓勵的溫柔笑容。  陽光斜照進客廳的大玻璃窗裏,李正簫神情呆滯地隔著玻璃看著這一幕,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而他,也並沒注意到,隔壁沙發上的他大哥放下了書,也跟他一樣看著外麵。  在公司,林真擁有了更多的話語權,銷售部劉應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他在集團人緣很好,願意為林真搭橋引路,又有袁梅照應他,最主要的是,李震白在工作上對他表現出來的倚重和信任,是最可靠的風向標,誰都能看出來,李正簫不爭氣,李震白是要重點培養自己這個能幹的弟媳了。  盡管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但,隻有林真知道,他和李震白的關係越來越差了。  上次日餐店的事以後,林真找了個氣氛緩和的時候,正式給李震白道了歉,但被拒絕接受。  當時,是在家裏的書房裏,李震白剛把家裏的賬冊交給他,在林真說起上次的事時,他神情冷淡,隻沉默地聽著。  林真說:“對不起,那陣子我遇到了一些事,所以做事失去了分寸,請您原諒。”  李震白耐心地聽他說完,往後靠向椅背,告訴他:“林真,你自己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故意的。”  林真身體一僵,抬頭看向他,心跳得飛快。  之後,他聽見李震白說:“你在蓄意報複我,故意讓我難堪,林真,我不原諒你。”  林真怔了一下,李震白已經站起身,準備離開。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以後,我不想再提。”  李震白大步離開了,林真心情複雜,他不覺得沮喪,隻覺得憋悶。  但不管怎樣,工作最重要。  林真的丈夫是個心在別人身上的紈絝富二代,他喜歡的人不喜歡甚至可能反感他,他的父親和哥哥背叛他,他的弟弟年紀還小,需要依靠他,他唯一能說說心裏話的人,竟然隻有幾乎完全不能給他回應的李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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