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簫磨蹭著往臥室走,進門前又回頭看:“你天天睡沙發不累嗎?”  林真頭也沒抬:“累你跟我換?”  李正簫臉色漲紅,憋了半天沒說出想說的話,惱羞成怒地哐一聲關上了門。  小客廳裏,林真毫無所覺,注意力依舊在工作上,後天就要出發去c市,他希望在這之前做好充分的準備。  雖然道路是曲折的,但林真最近想做的事,基本都做成了,他心情還不錯。  但也許是老天嫌他最近的日子太平靜了,第二天,也就是在出差的前一天,麻煩就找上了門。  energy營銷總監的辦公室裏,李正簫焦急地滿地亂轉,他臉上都是緊張和懊喪:“完了完了,我大哥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發火的,怎麽辦怎麽辦?”  林真的心情比他還差,他雙臂環胸靠在李正簫辦公桌上,神情緊繃,垂眸看著桌麵上那份合同。  合同簽訂時間是在兩個月前,內容是energy向又揚玻璃廠,以單價五百每平米的價格購買浮法玻璃共兩萬平方米,合同成交總額為一千萬元整,貨物交付時間就是今天,而約定的付款時間為貨物到廠驗收合格後的三天內。  “浮法玻璃是用在建築物上的,跟汽車玻璃完全不同,你應該知道的吧?”林真壓抑著心裏的怒氣,低聲問道。  李正簫深深歎了口氣,“我雖然不怎麽到公司上班,這點常識我還是清楚的,隻是當初這個廠長托關係找到我,說讓我幫忙簽個假合同,不用真正履行,他們就是拿這合同出去當個幌子,出去拿給其他客戶看,好拉生意,我這才給簽了的。”  說到這裏,李正簫更加是懊惱不已,“我怎麽知道他們這麽無賴,說是假合同,今天卻把玻璃都拉來了,現在車隊就停在郊區工廠外麵,逼著我通知庫管收貨,這貨收了不打緊,三天內我就得給他付一千萬,這錢我是有,可被我哥知道了,他非要打死我不可!”  林真聽到了重點:“這人托的誰的關係?”  李正簫亂竄的腳步突然停住了,他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林真,囁嚅道:“是小璃,他托小璃跟我求的情。”  哐,林真踢了一腳辦公桌桌腿,李正簫被嚇了一跳,瑟縮地盯著他,不敢說話。  “這事不能讓大哥知道。”林真下定結論。  如果是其他人介紹的,這事還好說,畢竟林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天天貼身看著李正簫,但介紹人是小璃,那問題就大了,以前他替李正簫遮掩私會的事就會完全瞞不住,到時候,李震白絕對不會放過他。  這個事就算東窗事發,也必須是在他去c市以後。  他為這次出差準備了那麽多,不可能就這樣放棄的。  可李正簫沒這種顧忌,他一咬牙發狠道:“算了,怎麽都是一刀,我現在去跟我大哥說,讓他幫我想辦法。”  “不行!”林真急走幾步擋住他。  李正簫急道:“我不跟他說,到時候又揚玻璃廠的人也得找上門來,他遲早會知道的。”  說著,他又要往外走,林真急了,一把抓住他肩膀,往後一拖,他忘記了自己肩膀上的傷,這麽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體重不輕,他用力狠了,肩膀一下子鑽心的疼,臉色白得嚇人。  李正簫背後撞到牆麵,他倒是皮糙肉厚沒怎麽樣,還在嚷嚷:“林真,你別糊塗,這事不告訴大哥肯定不行,你就讓我去吧。”  說著,他就要越過林真往門口走,林真肩膀疼得抬不起來,他見狀,往前兩步,一條腿刷地抬高,小腿肚壓著李正簫的肩膀,就把人摁回到了牆上。  李正簫想要掙動,林真身上使力,上身貼近壓製住他,兩條腿幾乎成了一百八十度的標準一字馬。  李正簫低頭看了一眼林真壓著自己的腿,表情錯愕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人,鼻端傳來的香味讓他思維混亂,他呆呆地盯著對方。  林真此時的身體受不住這麽大的活動量,他喘息著盯著李正簫,一時也沒說話。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外傳來動靜,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傳了進來:“正簫,你在做什麽,敲門你怎麽沒回應?”  林真頭皮一下子幾乎炸了,他想從李正簫身上起來,可已經來不及了,喀拉一聲,門被打開了。  李震白的視線很輕易就捕捉到了辦公室角落裏,兩個距離極近的人身上,他神情先是一怔,目光先是在自己弟弟漲紅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緊接著來到林真不住起伏的胸口,然後順著林真壓在李正簫肩膀上的修長的腿,一直往下,直到……,倏地一下,李震白收回目光。  關上房門前,他匆匆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擾了!”第十八章 c市之行  第二天一早,司機開車送李震白和林真去機場,搭乘上午的航班到c市。  energy副總王希瑞和外宣部總監袁梅在機場與他們會和。  車裏太安靜,手機震動了幾次後,林真把它調成了靜音。  “需要接電話就接。”後座的李震白開口道。  林真沒回頭,隻低聲解釋道:“是微信,我回過了。”  路上一個多小時時間,林真手裏的手機就沒放下去過,直到臨近機場下客區,林真才稍稍鬆了口氣,把手機收了起來。  辦好登機牌,準備托運行李時,林真自覺地想替李震白把行李箱抬到安檢傳送帶上,他手剛搭上箱子把手,就被一具高大的身體擋了一下,熟悉的暗香拂過,手上的行李立刻易了手。  “到旁邊等著。”李震白說著,就動作利落地把兩人的行李箱都送上了傳送帶。  林真拿著登機牌,在旁邊默默看著。  飛機上,副總王希瑞坐在李震白身邊的位置,他是energy的老將,在李父掌權時就在,今年年末就該退休了,平時已經不大管事,但他在集團工作多年,人脈關係極廣闊,需要外聯時,他往往都會參與。  此時,他手裏拿著參加第二天晚上酒會的人員名單,在低聲給李震白做介紹。  他們的後座,林真在協助袁梅整理發言材料,第二天上午的新聞發布會上,袁梅要作為energy的代表向媒體發言,到達c市後,就沒時間再做這些。名義上雖然還有小半個下午和晚上的休整時間,但實際上今天的行程已經排滿了。  林真肩膀不敢碰靠背,就背部挺直,一邊時不時換個坐姿,一邊和袁梅討論細節。  飛機起飛二十多分鍾後,忙碌中的李震白突然回頭看了後座一眼,林真感受到他的目光,抬頭去看時,他卻很快又回過頭去了。  不大會,李震白按了呼叫鈴,跟空姐說了幾句話,那空姐微笑著點頭答應了,回到拉著簾的飛機頭部,再出來時,手裏拿著兩個小靠枕,來到林真和袁梅身邊,笑著問道:“二位需要靠枕嗎?”  袁梅一直在專注地弄稿子,沒注意剛才發生了什麽,聞言便抬頭笑道:“這家航空公司服務不錯。”  她接過兩個靠枕,給了林真一個。  林真垂著頭把靠枕墊在了腰後麵,抬眼時,見前座的王希瑞回頭笑著看了他一眼。  中午在c市機場隨便吃了工作餐,下午,在酒店放下行李,李震白就帶著他們去了c市分公司。  在這裏,他們見了很多的人,看了數不清的報表。  在這方麵,林真是挺佩服李震白的,他在工作和生活上的分界線極清晰,幾乎不會讓工作侵占生活時間,而在工作的時間段,則會一直保持飽滿的精力和高度的注意力,處理事情的效率極高,看問題一針見血。  晚上,雲之汽車這邊的老板陳青冬做東,請一行人去一家高檔會所吃飯。  這人大概二十八九歲,長相普通,但身材不錯,衣著打扮都很精致,有那麽一股風流倜儻的味道。  陳青冬與李震白見過幾次了,見他們進門,就熱情地迎過來伸出雙手與其握手。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陳青冬看到了跟在李震白身後的林真,他誇張地張大了眼睛,滿臉驚喜地叫道:“這不是林真嗎?桐高中學赫赫有名的林真!”  林真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對這人的臉並無印象。  李震白意外地回頭看了一眼:“桐高中學?”  陳青冬“嗨”了一聲:“李總,您不會不知道吧,林真跟咱們是校友啊,就算您畢業比我還早,也多少該聽過他的名字吧!”  李震白不明白,陳青冬解釋道:“這是咱們桐高中學的驕傲,照片都掛在優秀校友榜裏呢,初中和高中連續六年的學年第一,從無失手,代表學校參加過好多競賽,拿過好多獎項,那時候,同學裏有個流行的傳言:林真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眾人圍桌坐下,陳青冬還在興奮地絮叨不止,他問林真:“師弟,你怎麽到energy任職了,當年我還以為你要麽去國外的研究所搞研究去了,要麽就當明星去了,我記得有一年我回去參加校園藝術節,正好看到你演出,那歌唱的,那舞跳的,嘖嘖,我看比那些當紅的愛豆什麽的還要強。”  聞言,袁梅也跟著打趣道:“林特助深藏不露啊,等到公司年底開年會,我看你得出個節目。”  副總王希瑞笑得跟彌勒佛似的,也附和道:“我看這事行。”  林真笑了笑:“陳總過獎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陳青冬目光集中在林真漂亮的臉上,搖頭意有所指地笑道:“那可不是過去的事,你不知道,我大學學的心理學,有空就回桐高做義務心理谘詢,在你出國之後,有多少少男少女在心理谘詢室為了你哭啊,就是這兩年,桐高的校友會聚會,還有人打聽你呢。”  啪,很輕微的一聲,李震白放下了手裏的筷子,幾乎沒人注意到他這個並不起眼的動作,隻有他身邊坐著的王希瑞小心地瞥了一眼後,又看了眼林真,轉而端著酒杯站起身笑道:“來來來,咱別光顧著說話,我老王在一桌人裏年紀最大,就托大提今天的第一杯酒,祝明天的新聞發布會一切順利,雲之與energy的項目一切順利!”  話題就這麽被引到第二天的工作上,林真悄悄鬆了口氣,站起身和大家一起仰頭幹了一杯。  嘴唇剛沾到酒杯,林真就愣了一下,不過隻停頓了一下,就不動聲色地把酒咽了進去。  坐下後,他狐疑地回頭看了眼剛才給他倒酒的服務員,那女孩衝他友好地笑笑眨了眨眼,然後看向桌上的主位,林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到李震白在和陳青冬說話的間隙,淡淡瞥了他一眼。  林真剛才喝下去的,不是酒,是礦泉水。  晚上回酒店時,林真和袁梅一輛車,回去以後互道晚安,各自回房間休息。  臨睡前,房間裏的電話突然響了,林真接起電話,聽見另一頭熟悉的低沉嗓音問:“你和陳青冬......。”李震白話說一半,就停了下來。  林真馬上解釋:“我對陳總沒什麽印象了,也許以前在學校活動上見過。”  “嗯。”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道。  之後,就是沉默。  想到之前的那個被換掉的姓刑的家庭醫生,林真有點不安,因為這次被換掉的不可能是陳青冬。  林真肩膀上的傷,給他換來了此次c市之行,通過這件事,他已經意識到,在必要的時候服軟,李震白很可能會網開一麵。  於是,林真用最誠摯的語氣祈求道:“大哥,請您不要讓我回去,我保證,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多看一眼,我對正簫絕無二心!”  電話裏,隻聽得見另一端傳來的呼吸聲,時間過去了良久,在林真漸漸心涼時,他聽見李震白發出輕輕一聲“嗯”,然後很快掛斷了電話。  在話筒裏傳出掛斷的嘟嘟聲時,林真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第十九章 洗手間隔間  林真正在發呆,手機鈴聲又響起來,他看了一眼,迅速接起電話:“怎麽樣?”  李正簫在電話裏語氣興奮不已,“我和周律師去又揚廠了,一切順利。周律師剛把起訴狀亮出來,那老東西就含糊了,我當時就跟他講:“你現在就兩個選擇,要麽我去法院起訴你,利用虛假價格手段誘騙我簽訂的這份高於市場價五倍價格的合同無效,要麽我以正常市場價格重新簽訂一半貨物的合同,給你保個成本不損失。””  “跟你預料的一樣,他當場就答應了第二種解決方式,我們重新按一百元每立方的單價簽訂了一萬平方米的合同,原來的合同作廢。”李正簫興奮道,“今天已經把貨卸下來了,多出的一萬平方米他們都拉回去了。”  林真神情放鬆了一些:“新合同周律師都看過了?”  “你放心,這次我可不敢自己隨便簽了,都是周律師一條條看過改過的,不過,”李正簫不解地問,“咱們幹嘛不幹脆讓他把貨全都拉回去?這玻璃咱又用不上,無緣無故給他一百萬。”  “合同畢竟是已經簽了,打官司我們未必百分百會贏,況且你我都沒多餘精力處理這件事,我們保住他不賠本,又有與energy合作之實,又揚已經占了大便宜,他不會再鬧了。”林真停頓了一下才又開口道,“這廠長叫王又揚,是王小璃的親屬吧?”  李正簫心虛地“嗯”了一聲,悄聲道:“是小璃表舅。”  林真沉吟了一下,說:“既然是小璃表舅,事情更不能弄太僵,要不你沒法跟他交代。”  都出這種事了,林真還在為自己考慮,李正簫呼吸一窒,愧疚地幾乎想去上吊了。  就在這時,他聽見林真又開口道:“小璃身上應該沒什麽錢,你平日裏可以多給他一些。”  李正簫愣了一下,這次倒是不傻,明白過來林真的意思:“你是說小璃收了他表舅的錢,才來托我簽這份合同的?”  林真沒說話,但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李正簫頓時忘記了剛才的愧疚,心裏一股火冒上來,“小璃才不是這種人,我很了解他,他為人單純得很,不許你這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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