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頭暈得厲害,胃裏也一陣陣的緊縮。  終於,他不顧一切地一下子翻身坐起,胃裏吃下去和喝下去的東西一陣陣上湧,他眼前模糊地一把推開沙發邊上的人,衝進了衛生間。  “嘔……,”林真吐得很慘,肚子裏的東西都吐空了以後,還在繼續幹嘔,最後吐出來的都是惡苦的膽汁。  雙手撐著馬桶邊,直到吐到什麽也吐不出來了,林真終於覺得胃裏沒那麽難受了,他身體放鬆下來,渾身的力氣好像都在剛才用完了,他膝蓋一軟,就要跪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一條有力的手臂從他身後穿過來,攬著他的腹部就把人提了上去,林真像一條軟綿綿的脫水的魚,無力地垂著頭,他的後背靠在這人強壯的胸膛上,一杯溫水被貼在他唇邊,低沉的嗓音就在他耳邊:“漱口。”  剛吐完嘴裏的味道肯定不好,林真聽話地張嘴灌進去半杯水,他身體越來越虛,用不上力氣,困意一陣陣上湧,腦子半迷糊半清醒著。  他像平時刷牙一樣仰著頭咕嚕咕嚕地漱口,直到聽到身後緊貼著的人對他說:“吐。”  林真就乖巧地彎腰把嘴裏的水都吐到馬桶裏,攬住他腹部的手臂箍得很緊,不至於讓他摔倒在地。  又漱了幾次口後,林真聽到了杯子被放到大理石台子上的聲音。  緊接著,身後的人攬著他來到洗手池邊,熱水被打開,毛巾被放了進去。  林真迷迷糊糊地抬頭看,在鏡子裏看見了李震白的臉,他正垂眸看著洗手池裏的毛巾,一手用力半攬半扶住他,另一手則不太方便地潤濕毛巾又單手攪幹。  在李震白抬眸之前,林真低下頭,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一臉的狼狽。  熱毛巾被一隻大手糊在他臉上,動作有些粗魯地來回擦拭,雖然擦的力道讓林真覺得有點疼,但熱乎乎得還算舒服。  擦完以後,林真被打橫抱起,突然的高度差讓他頭暈得更厲害了,他忍不住抓緊了抱著他的人的衣服。  出了洗手間,林真聽見李震白問他:“好一點沒有,要喝水嗎?”  林真搖了搖頭,頭越來越沉,他小聲說:“我想睡覺。”  溫熱的氣息拂在林真的額頭上,李震白沉聲道:“睡吧。”  ……  第二天早上起床時,林真頭疼欲裂,他在被子裏翻滾了幾次,才發現自己沒在常睡的沙發上,而是在平時無人用的客房。  前一晚上的記憶迅速回籠,人隻要沒喝到徹底斷片,意識都是清楚的,隻不過酒精往往會讓人身心麻痹,放鬆心防。  腰腹上被緊緊箍住的感覺似乎還在,林真一隻手捂在小腹上,翻身趴在枕頭上,過了好一會才起床。  今天是周日,家裏很安靜,林真下樓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方管家見了他就微笑道:“早餐都給您留了,要現在吃嗎?”  林真點了點頭:“嗯,麻煩了。”  隻有他一個人用餐,林真沒去餐廳,就在閱讀室的小圓桌邊上坐著,曬著彩繪玻璃窗透過來的陽光,聽著角落裏的老唱片機發出的旋律,靜靜吃完了早飯。  收拾好後,林真去了樓上,準備去看李老夫人。  走到老太太臥房門口時,林真倏地停住了腳步,李震白正好從那道門裏走了出來。  兩人目光相遇,林真垂下眼皮,叫了聲:“大哥。”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在自己臉上逡巡。  “怎麽樣,身體好些了嗎?”李震白問。  林真迅速抬眸看了他一眼:“沒事了,謝謝大哥關心。”  “沒事就好,”李震白說,“自己去廚房讓他們給你煮碗醒酒湯,喝了頭不會那麽疼。”  “是。”林真答應著。  李震白囑咐完就下樓了,林真鬆了口氣,他敲門進了李老夫人的臥房,杜醫生回頭衝他笑了一下,說:“這兩天老夫人飯雖然吃得少,但精神狀態還不錯,少夫人不用太擔心。”  “謝謝。”林真坐到床邊,看著杜醫生收拾好醫療器具,打了招呼離開。  林真探身給李老夫人整理了一下耳邊的亂發,老太太臉上笑吟吟地,笑得慈祥,目光卻是渙散不對焦的,像是活在另一個他們看不到的世界,在和那個世界裏的人微笑。  林真看著她,目光溫暖,低聲喃喃:“就這樣吧,已經很好了。”  人活在世,哪來那麽多稱心如意。  好的和不好的,都發生過了,未來還可能繼續發生,林真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他不會允許自己長時間處於低迷、沉鬱的狀態,日子還要過,希望也還有,林真想,就算再難,也能挺過去的。  ……  第二天上班,李震白召所有雲之項目組成員開會,宣布了入駐雲之公司的最終名單。  林真赫然名列其中。  李正簫不知道怎麽自己想通了,不再和林真鬧別扭,聽說他就要去c市常駐一段時間,還罕見地表達了關心。  從公司內部的工作到家裏的事情,林真有太多需要整理和交接的東西,他的精力基本都用在這兩方麵,沒心思跟李正簫周旋,隻交代他最近謹言慎行,別再惹大哥生氣。  林真以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麵發展,卻沒想到,命運總喜歡在人們麻痹大意時給予致命一擊。  在入駐雲之的項目組成員即將出發前夕,林真被叫到了總裁辦公室,一份眼熟的合同被狠狠甩在了林真麵前。  李震白高大的身軀站在辦公桌後,他臉色陰沉,幾乎是一字一頓道:“林真,你的膽子太大了!”第二十五章 大雨之下  “我可以解釋。”林真維持語氣平靜道。  李震白冷笑:“你不需要解釋,正簫剛從這裏出去,他已經把你們的所作所為說得一清二楚了。”  林真眉頭微皺,心頭一凜,他緩緩低下頭,避開對方的目光。  不知道李正簫說到了什麽程度,如果隻是說了又揚廠騙他的事,那就還有回圜的餘地,如果把小璃的事也說出來了,那……林真閉了閉眼,沒著急出言辯解,他不知道對方掌握了多少信息,這種時候說多錯多,他得以靜製動。  李震白雙手拄在寬大的桌麵上,目光犀利地盯著林真,“你太自負了,你以為一切都會按照你的計劃,順利掩蓋過去,但你不會想到,王又揚會蠢到拿著這份合同來尋求李家親屬的合作可能。”  林真身體晃了晃,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李震白聲音低沉,語速緩慢:“我說過,你這樣下去,會發生你無法承擔的後果。”  林真猛地抬頭看向桌子對麵的人,喉結動了動,他勉強壓抑住聲音裏的顫抖:“我……錯了,李總,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李震白冷酷地搖頭,“從你進入李家第一天起,就一直在戲弄我,”他的神情緊繃,眼神陰晦,“你對我陽奉陰違,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每個字都像一塊大石落在林真柔軟脆弱的心髒上,林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發出一聲劇烈的喘息。  李震白都知道了,李正簫背叛了他,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大哥。  “林真,你必須要受到懲罰。”李震白語氣嚴厲道。  林真身體一顫,臉色瞬間煞白:“您……您不能……。”  李震白的目光冰冷:“在距離這裏八十多公裏的郊縣,有一處父親早年置辦的宅子,我已經跟正簫說過,讓他去那邊閉門思過一個月。”  林真的眼睛倏地睜大,他嘴唇顫抖著:“不……不,大哥,求求你……!”  李震白薄唇微動,吐出對他最後的判決:“你陪他一起去。”  “不可以這樣……。”林真怔怔地輕聲道,他向來挺直的肩膀塌了下來,失魂落魄地看著這個掌握著他命運的男人,“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李震白已經不再看林真,他垂眸收拾桌麵上的資料,“你的工作任務由袁總監兼做,公司oa裏剛剛已經跟所有相關工作人員發布了這條通知,你現在就回去跟袁梅做工作交接。”  林真這才發現,李震白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他沒給自己留任何轉圜的機會。  “這裏沒你的事了,出去吧。”李震白坐回辦公椅,打開電腦,注意力很快來到了手頭的工作上。  林真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這個男人,這個曾經被他放在心裏不可碰觸的最深處的人,隻是偷偷去看一眼,都能讓他暗自歡喜好幾天,隻靠著這一點點念想都能讓他咬牙熬過那段被親人忽視、擠兌、打壓的少年時期。  如今,夢早該醒了。  林真回到隔壁辦公室,把手頭所有打包好的雲之項目組的資料又拆開來,全都送到樓下交給袁梅,一樣一樣交接簽字。  袁梅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是欲言又止。  林真衝她笑了笑:“就這些了,如果之後發現什麽不夠清晰的,可以給我打電話。”  袁梅拍了拍他肩膀,歎了口氣:“別灰心,以後還會有更好的機會,等過陣子李總消氣了,說不定很快就讓你回來了。”  林真還是笑:“希望吧。”  和袁梅告完別,林真又回到21層,把特助相關的工作一項項轉交給秘書秦悠。  秦悠偷偷看了眼緊總裁辦公室緊閉的門,悄悄問他:“這是什麽意思啊,林特助,你還會回來上班嗎?”  林真說:“回來的,隻是暫時休息一個月。”  手頭的工作都移交出去以後,他的辦公桌上完全空了下來。  林真靠坐在椅子上,靜靜看窗外布滿烏雲的天。  他進入energy之後的所有努力,都在今天功虧一簣,煙消雲散。  時間很快走到了下午五點半,到了下班的時間。  林真站起身,拿好手機和鑰匙,敲響了隔壁總裁辦公室的門。  李震白剛剛穿好外套,看樣子正準備出門離開。  林真走進辦公室,關好門,麵對著他。  “什麽事?”李震白沉聲問。  林真沒吭聲,他走到辦公室中間的大辦公桌旁,在李震白的眼皮子底下拿起桌麵上的那個吹笛子的小天使擺件,大師的金色藝術體簽名在擺件底座上,被水晶燈照耀著發出金色的細沙般的淡光。  林真轉身,抬高手裏的擺件給李震白看:“聽說,這是這間辦公室裏你最喜歡的東西?”  他說得是“你”,而不是“您”,李震白很顯然注意到了,因為他的眼睛危險地眯起,神色緊繃。  林真高高舉起小天使擺件,在李震白沒反應過來前,狠狠地把它砸在辦公桌上,精致脆弱的白瓷與堅硬的桌麵相撞,嘩啦啦碎成無數片。  一瞬間,李震白的神色難看到了極點。  哢擦,窗外閃電劈裂陰霾的天空,很快,轟隆隆的雷聲響起。  天上烏雲密布,黑沉沉地壓在很近的頭頂,快要下雨了。  林真走到李震白麵前,抬頭看著他陰沉的臉,兩人的麵孔之間相距不過七八厘米。  林真對他說:“李震白,你就是個混蛋。”長長的睫毛輕顫,一滴眼淚從林真漂亮的眼睛裏跌落,順著臉頰流淌到他的下巴。  李震白的瞳孔顫了顫,視線下意識地隨著那滴淚的軌跡挪動。  最近事情太多,林真沒日沒夜地工作、操持家事,收拾丈夫的爛攤子,他比剛嫁進李家時還要瘦很多。他身上的襯衫穿得空蕩蕩的,身體薄得像片紙,似乎被風輕輕一吹就會被吹跑。  他的膚色很白,臉小小的,下巴小巧得仿佛輕輕一捏就會碎掉。操心和疲累讓他眼下出現了淡淡的黑眼圈,這不僅沒影響他容貌上的精致美感,反倒讓他多了幾分脆弱易碎感。  到底還年輕,盡管經曆各種挫折,林真的嘴唇還是紅潤的。  此時此刻,他紅唇微張,兩片豐潤的嘴唇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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