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愣了下。裴燼半彎下腰,漂亮的手逐漸靠近男生的臉,好像要給他擦眼淚,但又在快碰上的時候堪堪停下,可惜地說著:“這麽幹淨的臉,也會髒。”“髒了,就洗不幹淨了。”裴燼淡笑了聲,下一秒笑容消失,眼神冷漠,仿佛在看陌生人,直起身偏頭的瞬間,和站在巷子口身形薄弱的少年眼神相撞。麵色薄紅,眼睛水潤明亮,驚慌失措。裴燼愣怔兩秒,彎下的唇角緩緩勾起弧度。“啪”的一聲。寧辭心髒劇烈跳動,手裏的藥袋掉在地上,顧不得撿起來,仿佛看見了什麽分/屍現場,提起發軟的腿扭頭就跑。後背一身薄汗。人影消失在遠處。“誰啊?”路讓沒看見人正臉,對這種行人路過嚇跑的事情早就習以為常,見裴燼盯著那個逃跑的背影看,不小心就多嘴了一句。“受驚的小鹿。”裴燼眉眼張揚,全然不見剛才的戾氣,甚至還笑了一下,視線落在地上的塑料袋上。勾了勾唇角。-“這個是下午體育課要做的卷子。”數學課代表拿著卷子站在寧辭桌邊,關切地問:“你沒事吧?”寧辭麵色蒼白,右手拿筆,紙上隻字未寫,分神過於明顯。被問了一句,寧辭回過神來,連忙接過卷子,“我沒事,謝謝。”隻不過是回來的時候跑得太急腿軟後背疼,藥還落在那裏,回到教室才想起來。懊惱得不行。數代是個圓臉女生,見他如此,沒有再追問,隻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體育課做數學卷子?”寧辭眼睛睜大翻了下手裏的卷子。還是一整張完整的考試卷子,一節課的時間。見他如此震驚,顯得可愛,數代給他解釋:“我們從高二開始就沒有體育課了,一般都是語數英三門主科輪流搶課。”寧辭:“……”寧辭還真沒見過這個場麵,以前在附中,不管刮風下雨體育老師雖遲但到,哪怕室內做操都不會給其他老師搶奪機會。大概這就是班主任口中一中和附中差距所在。“對了,你叫寧辭是嗎?”教室裏人來得不多,數代話多,卷子發到這裏正好最後一張,幹脆在寧辭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還給他搞起了新生科普,“上一個坐在你這個位置的人,被打發去隔壁班了。”寧辭不擅長和人交際,話少,被她這麽一說,不由緊張:“因為成績太差嗎?”“你怎麽會這樣想?”數代沉默幾秒,“你不知道我們班是年級倒一嗎?”寧辭:“……”班主任的態度,真的完全看不出來。數代絲毫沒被打斷思路:“主要還是,他得罪了人。”“我們班呢,是全校最出名的,差生班,主要不是因為差生多,而是因為,我們班有個全校風雲人物。”數代神神秘秘昂起下巴。寧辭環顧教室。早到教室裏的同學,全在用心學習。而數代看向的,是從上午到現在一直空著的位置。“看到了嗎?”數代神秘兮兮:“就那個位置的那位,一年到頭不來上幾次課,反正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他,不然他手段極其殘忍……”寧辭嚇得一噎,莫名想起那雙骷髏頭的鞋,小聲說:“我不會的。”他也沒打算和誰有過多交集。熬過一年,高中畢業,誰也不認識誰。他也還是,一個人。沒有一個朋友。數代拍拍桌子:“那你不想知道他做了什麽嗎?”氣氛渲染到位。寧辭盯著被數代拍起灰塵的卷子,想堵上耳朵。數代藏不住嘴,偏要說:“原來坐在這裏的那位,常年位居年級倒數,他把人給塞進隔壁實驗班,天天考試昏天黑地,人都瘦成皮包骨了。”“不允許缺考不允許交白卷。”“還不允許轉班轉學,不然就斷送學路。”“家長還要給他送錦旗謝謝他改造不良少年。”寧辭:“……”聽起來確實好狠。令人心生懼意。“你是懷禮人,一定聽過他家的產業,他姓裴,叫裴燼,就那個隻手遮天的裴家,學校領導都奈何不了那種。”說得跟瑪麗蘇小說一樣神秘。“對了,他還特別……”渣。數代就是想提醒寧辭這個。裴燼喜好人盡皆知,小男生,漂亮幹淨的。寧辭就長這副模樣。隻可惜渣字被吞進肚子裏,教室門被打開。數代瞥見一個高挑身影,校服外套鬆垮穿著,左耳反射耳釘的光,一雙長腿跨入教室。差一點就成了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現場,數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回自己的座位,拿出一本書擋住自己的臉。留下寧辭一臉茫然,抬頭,看見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和他腳上那雙骷髏頭的鞋。心髒驟停。短短幾秒,寧辭腦中閃過無數片段,學著數代拿出一本書擋住自己,佯裝奮筆疾書,祈禱對方看不見自己。他也什麽都沒看見。可惜天不遂人願。寧辭感覺有人在自己桌前站定,塑料袋落桌的聲音格外明顯。帶著水滴滲在整潔卷麵。周圍的說話聲突然消失。寧辭攥緊手裏的筆,睫毛顫動。“你的東西?”裴燼聲色散漫,和他攻擊性極強的外表不符。寧辭仰起頭,視線飄忽,就是不和他對上,唇瓣微張,囁喏道:“是,是的,謝,謝謝。”明顯很怕他,和剛剛跟數代坐在一起的表情不是一回事兒。在寧辭手碰上藥袋子的瞬間,裴燼惡劣地勾起袋子,懸在半空,任由袋子往下滴水。裏麵一盒止痛藥、一管軟膏清晰可見。水滴落在寧辭搭在桌麵的手背上。裴燼從前桌抽了張紙巾,覆在寧辭白皙可見青色血管的手背。指腹隔著紙巾都帶著外麵熱浪。寧辭被燙到,莫名覺得這動作出格。想要縮回手,卻被摁住不得動彈。裴燼似乎無意刁難,幫他擦幹手背,就連袋子都幫他好好掛在桌邊掛鉤,隻不過把他桌麵弄得一團濕亂。寧辭看自己被擦紅的手背,心跳加速,不由抵在椅背後靠妄圖拉開距離。可裴燼跟著一起,靠在他桌邊拉近,盯著他染上慌亂的眉眼。要、要殺人滅口嗎?寧辭很想說我真的什麽都沒有看見。可看著麵前男生帥氣的眉眼,隻能看出一身戾氣,讓他腿軟、緊張到不敢說話,隻能緊緊閉嘴。白皙脆弱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仿佛在等著淩遲處死。還真這麽怕自己。裴燼唇角勾起,卻沒提他目擊打架的事情,反而問:“怎麽感謝我?”寧辭愣住。裴燼拾起擦幹他手背的紙巾,慢條斯理擦拭自己的手指,自問自答:“但我現在什麽都不缺。”寧辭看他把染濕的紙巾揉成一團,修長的手指靈活把玩紙團,沒有要找他算賬的意思。但還是害怕。說不出話。如寧嵐所說,他的性子不適合交朋友。膽子太小,連這種感謝別人的事情都做不到。挫敗感油然而生。“這樣吧。”裴燼看了眼他空白還沒填上名字的試卷,舌尖抵著腮幫輕輕敲了敲寧辭桌麵,低沉的聲音侵入耳膜:“叫什麽,新同學?”“記下賬,等想到要什麽,再來問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