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腓從昏睡中醒來,已經是病情逐漸穩定的三天後了。 按理來說,應該早就醒了。 醫生也百思不得其解,隻能不斷的商討病人病情,然後改變治療策略。 再捱幾天下去,估計紀霽都快瘋了。 林腓醒過來時,正是清晨時分,病房窗戶半開著,陽光透過窗簾剛好能夠灑到他臉上。 嗯,刺眼! 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上,都感覺太累了,意識還未完全回籠,正欲睡個回籠覺時,突然發覺自己腹部好像有一個重物壓著。 剛緩緩閉上的眼睛,複又費力的睜開,目光所及的地方,是紀霽沉睡中的側顏。 飽滿的額頭,緊緊皺起的好看眉頭,深邃的眼窩,微抿著的薄唇。 不得不感慨一句,紀霽真的是造物主的寵兒,實在是太讓人嫉妒了。 隻是,視線觸及到紀霽下頜的青茬時,便又心疼的慌。 林腓跟紀霽親密無間的生活那麽多年,極少能看到紀霽如此頹廢的模樣。 在他印象裏,無論什麽時候的紀霽都該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模樣。 身體在床上躺了太久,林腓越清醒,就越覺得難受的慌。 無意間動了動手臂,林腓就感覺自己腹部上的重量一輕。 下一秒,林腓便對上一雙似乎是毫無波動的黝黑眼眸。 不,並不是毫無波動。 就當林腓準備說點什麽的時候。 紀霽麵無表情地飛快俯身朝林腓襲來,重重地抱住林腓略顯僵硬的身軀。 “你……嚇死我了。” 灼熱的水滴劃過林腓的頸脖,林腓看著天花板的瞳孔微微散大。 紀霽,哭了? 在林腓陷入沉睡的日子裏,紀霽想過很多。今年最好的打算他都做好了。 如果林腓真的…… 但幸好,林腓醒了。 而林腓嘴邊緩緩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意。 這場賭,他贏了。 正準備說話安慰紀霽時,誰知剛吐出一個音節,肺部便傳來極大的癢意,下一秒撕心裂肺地咳嗽便如水壩決堤似的傳來。 醫生很快趕來,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會有哪些症狀,一一按照方案給林腓治療。 等到病房再次安靜下來,林腓身上墊著高枕,半躺在床上。 因為剛吃了藥的原因,口腔裏全是苦味彌漫著,就算喝再多水也壓不下這股子苦意。 咳嗽雖然沒有完全抑製住,但至少比剛才要好多了。 把自己身體不當一回事兒的後果就是林腓感覺自己現在哪裏都在痛,特別是肺部,可以說是呼吸都痛。 打著留置針的手背已經高高腫起,沒有留置針的另一隻手也是如此,又腫又青紫。 紀霽皺眉憂心的問道:“要再喝點水嗎?” 林腓艱難地搖了搖頭,呼吸都感覺痛,喝水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相比於嘴裏的苦味,林腓還是更害怕疼痛。 在心中不斷的壓製自己的負麵情緒,紀霽明白是林腓把自己的命當玩笑,此刻卻說不出一句責備的話。 這莽撞的背後,是林腓想要逼迫紀厲霆讓他回來的決心。 如果不是自己無能,林腓也不會如此作踐自己的身體。 “現在我感覺自己哪兒都疼。”又疼又累,身上甚至出了一層浮汗。 林腓從來就沒這麽難受過,但這時,林腓還在放不下紀霽,擔心他會亂想。 “紀霽,你親我一下,親我一下我就感覺不疼了。” 紀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兒。但在這一刻,林腓什麽要求他都得去辦,隻要能讓林腓好受一點。 他聲音沙啞的厲害,回答道:“好。” 在紀霽親他之時,林腓又連忙叫停:“等一下,你不許親我的嘴巴,我會把病傳染給你的。” 林腓不想紀霽得病後跟他一樣難受。 紀霽沉默了,徑直親向林腓的唇瓣,輕輕一吻便移開了。 若可以,紀霽希望躺在這裏的人是他。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既然病痛不可以轉移,那也讓他感受一下林腓現在有多難受吧。 猶如蜻蜓點水一般的輕吻,卻讓林腓蒼白而麗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紀霽紅著眼眶,鄭重祈願:“林腓,快點好起來吧。” 短短幾天時間,守在病房裏的紀霽把往常並不相信的神佛都求了個遍。 隻求林腓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林腓打了個哈欠:“我好困啊。” 輸的液體裏麵有安眠鎮靜的成分,想要睡覺也是正常的。 “睡吧,睡著了就好受些了。”紀霽把枕頭撤下來,讓林腓能躺下去。 又起身去打了一盆熱水回來,把熱帕子敷在林腓閉上的眼皮上,這樣能稍微緩和一些酸漲不適感。 沒過一會兒,林腓意識就逐漸迷糊起來,卻依舊用著極大力氣抓住紀霽的手指,慌張問道:“你不會走吧?” “我不走。”紀霽心情苦澀不已:“我保證,你醒來就一定能看得見我。” 林腓把頭扭到一邊去,吸了吸鼻子才道:“再也不信你,你是騙子。” 那天晚上林腓原本是不想放人走的。 可紀霽走之前明明說好會很快回來陪他睡覺的,結果林腓收到了隻是一條寫著“再見”的信息。 就算不是紀霽的本意,但此刻林腓還是想賴在紀霽身上。 紀霽猶豫片刻,才問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紀厲霆是他的親生父親。 林腓神色有些驕傲,輕哼一聲:“你看著我很像個傻子嗎?” 他很聰明的,隻是平常有紀霽在身邊,林腓不想動自己的小腦瓜子罷了。 不過紀霽這句話,倒是讓林腓徹底證實自己的猜想。 或許紀霽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和紀厲霆的關係。 他現在實在是太困了,腦子就跟漿糊一樣,肯定玩不過狡猾如狐狸般的紀霽。等他病好之後,一定要審問個一清二楚。 紀霽眼睜睜的看著林腓徹底睡熟後,把林腓抓住自己的手指一根根解開,再掖好被子。 沒過多久,得到林腓醒了這個消息的林煦姍姍來遲。和許文清幾乎是一起到達的病房。 紀霽做了噤聲的動作,三人靜悄悄的朝外麵陽台走去。 “既然林腓醒了,紀霽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比起林腓的身體,許文清更怕紀霽熬不住。 這幾天以來,紀霽日夜守在林腓身邊,每天睡覺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 以後誰再說紀霽會不喜歡林腓,許文清絕對是第一個反對的。 可以說,紀霽完全是靠自己的想要林腓醒來的毅力堅持下來的。 林煦這幾天也沒怎麽休息過,公司醫院兩頭跑,都感覺頭昏腦脹的厲害,更別說紀霽了。 “回去吧,這裏有我和文清。” 紀霽終於鬆口,不過並不是去好好休息,而是回家收拾好這副頹廢的樣子。 他不想林腓看了自己心疼,也是為了在林腓心底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無論何時何地,紀霽都要在林腓麵前盡可能保持完美。 . 林腓不願在醫院多呆,輸了一個星期液就怎麽都勸不住想往家跑。 這才,紀霽也不攔著,林腓想回家就回家,大不了讓私人醫生在家隨時待命就是了。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紀霽說:“我想洗澡。” 現在林腓隻是反反複複低燒,再加上有些咳嗽,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好,我去給你放水。”紀霽道。 說罷,便轉身走向浴室。 林腓止不住咳嗽幾聲,又把薄外套脫掉。不過,他是不是忘掉了些什麽。 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直到,紀霽拿著一疊東西從浴室中走出來。 林腓定睛一看,終於把自己遺忘的事兒想起來了。那是他藏在浴室裏的冰塊模具,居然被紀霽看到了。 泡在浴缸涼水中,林腓嫌水不夠涼,就把保姆阿姨拿來做飲品的冰塊來降溫。 不得不說,效果很顯著。 紀霽聲音沙啞:“以後別拿自己的身體健康做籌碼了。” 就算林腓賭的起,他紀霽也賭不起。 “以後不會了。”林腓保證道,這絕對會是最後一次。 紀霽也不知信沒信,唇瓣緊抿著,沉聲道:“快去洗澡吧。” 林腓忙不迭地就朝浴室跑去,生氣的紀霽好可怕。 剛關上浴室門,便聽到紀霽的叮囑聲:“給你二十分鍾的時間,時間一到,我會叫你的。” 整個人泡在熱水中,林腓覺得身體上的難受都跟消失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