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過了蜿蜒山路,繞過了不知是第幾個發夾彎,然後上坡、下坡、上坡又下坡,才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先下了車,一腳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了窸窣聲。


    “砰”地甩上車門,唐家屏不禁摘下臉上那支大墨鏡,怔然抬頭望著眼前的豪華別墅。“你一定是開我玩笑吧?”


    先說,她對房子本身沒意見,房子本身美爆了,她從來沒妄想過自己有一天能住進這種豪宅,但這地點是怎麽回事?是要她隱居山林三個月嗎?


    “幹麽?妳有意見?”


    男人緩了些會兒下車,走到她身旁,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起來玉樹臨風。


    “為什麽一定要住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


    “是妳叫我自己決定的。”


    “對,我是叫你決定,但你不能選一個有7-eleve的地方嗎?你是存心想餓死我是不是?”


    “放心啦,妳脂肪那麽多,還有很多能量可以燃燒,暫時死不了的。”


    “全兆鑫,你——”握拳。


    他眉一挑,露出期待的邪惡笑容,“嗯?反駁我啊。”


    “可惡,我總有一天要瘦下來給你看!”少瞧不起人。


    全兆鑫做了掏掏耳朵的動作,道:“嗯,妳加油。類似的台詞我好像聽十幾年了齁?還是二十幾年?”


    “本姑娘才二十五歲,哪來的二十幾年?我又不是五歲就嚷著要減肥……”


    “智商不高沒關係,好歹人要機靈點。妳聽不出來這是在諷刺妳的誇飾法嗎?”


    編輯生存守則第n條:別跟職業作家辯論,尤其是寫過法庭攻防係列的作家。否則辯不到十句,自己可能已經先氣死。


    嘖,反正她已經很習慣了他的賤嘴,無所謂,她早就刀槍不入了,哼哼。


    拉起行李,她昂首闊步,走向那棟華麗豪宅的大門……慢著,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立刻低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瞠目瞪著手機畫麵——果然!收訊居然連一格都沒有。


    搞屁呀?那她要怎麽跟出版社保持聯係?


    “喂!”她渾身充滿狠勁地一個轉身,“這裏收訊是零!”


    “我知道啊。”全兆鑫按下了汽車的中控鎖,跟了上來,“這裏是我用來趕稿的工作室。沒有室內電話、沒有網絡、沒有3g訊號,不錯吧?想殺人分屍的話,把對方約來這裏就對了。”


    這男人腦袋都在想什麽呀?


    “欸,認真點,我是跟你說真的,這樣我要怎麽跟出版社聯係?總不能每次都衝下山去打電話吧?”


    全兆鑫聳聳肩,一副不幹他的事,“不然,妳以為我都怎麽躲過妳那煩人的追魂奪命call?”


    “啊!”唐家屏恍然大悟,擊掌,“難怪每次截稿前的一個月,我怎麽樣都找不到你,原來是躲在這裏呀……”隨即揚起一抹奸笑,“嘿嘿嘿,你的秘密基地被我知道了,你以後休想拖稿——”


    “妳到底有多笨啊?”他皺著眉,打斷了她的話,“妳以為我能躲起來寫稿的地方就隻有這一個?”


    “呃……”對欸。


    他家那麽有錢,打從他曾曾曾曾曾祖父那一代就有錢到至今,像這種空著養蚊子的房產應該多到沒人想去計算。


    不等她回過神來,全兆鑫徑自走向大門,拿出鑰匙開鎖,踏進了他專屬的秘密基地。


    她這才如夢方醒,趕緊拖著笨重的行李跟上。


    屋內富麗堂皇、氣派奢華,客廳裏擺了一套高級意大利進口沙發、65吋液晶電視、黑白絲流交錯的大理石茶幾,以及美輪美奐的水晶吊燈……


    抱歉,通通沒有,以上全是她先入為主的幻想。


    她站在玄關,宛如青天霹靂,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麵。一樓客廳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隻有附屬建物本身的廚房、流理台旁邊的冰箱,以及客廳中央那張普普通通的長沙發。


    “家具呢?”


    “就這些。”


    “欸”她大驚失色,“二樓該不會也是這樣吧?”


    全兆鑫撫著下巴,沉吟道:“嗯……二樓好一點,多了一張床和辦公桌。”


    “那三樓?”


    “種花。”


    “哇咧……”不會是真的吧?“那我睡哪裏?”


    “地上,沙發,浴白裏。選一個。”


    “你——”緊握拳頭,唐家屏深呼吸了一口氣,“全兆鑫,你是故意要整我的嗎?”


    “妳不是誇下海口,說妳一定拿得到婚友社的賠償金?”


    “當然。”


    “那我們就努力討厭彼此吧,”他拍拍她的頭,還對她眨了個眼,“我可是有一百個可以讓妳痛恨我的秘密絕技。”


    她瞪著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齒,卻又不能真的把他咬下去,“……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揭發你邪惡的真麵目。”


    “我ok的,妳盡避放馬過來。”


    說完,他哈哈大笑,揚長而去……不,是自個兒爬上二樓,留下唐家屏一個人,站在門前呆若木雞,連行李都不知道該擺在哪。


    歐麥尬!這是開玩笑吧?她當真要在這間空曠得像鬼屋一樣的地方,和那個恐怖的男人同居三個月?


    那個恐怖的男人,其實是她的鄰居。


    自唐家屏有記憶以來,全兆鑫在她的腦海裏一直是“隔壁那個臉很臭的大哥哥”,或是“隔壁那個都不理人的大哥哥”等等諸如此類的印象。


    當時她大約隻有五、六歲,懂的事情不多,隻記得全媽媽常常會請她吃很多很美味的蛋糕、餅幹、巧克力啥的。


    後來,稍微懂事了之後,她漸漸從那些婆婆媽媽們的嘴裏,知道了他們一家好像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例如,全兆鑫的父親是知名作家、爺爺是醫生、曾祖父是文官、曾曾曾祖父是商人、曾曾曾曾……哎呀,總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全媽媽以前則是知名女演員,因為嫁作人婦之後才退出了演藝界。


    全媽媽有一個很夢幻的名字,叫白詩詩,一開始她還以為那是藝名,最後發現不是,那是本名。


    因為全爸爸喜歡四處去流浪,據說是為了找靈感,於是,被留在家中的全媽媽隻好藉由烘焙來打發時間,而她這個小吃貨正好滿足了全媽媽的成就感。


    “好吃嗎?”


    “嗯!好吃!”


    “那這個呢?好吃嗎?”


    “嗯!超好吃!”


    “那再嚐嚐這個?”


    “哇!天哪,全媽媽,妳手藝真好!妳是天才!”


    總之,她這個吃貨愛吃甜、嘴巴也甜,經常逗得全媽媽心花怒放,簡直比她親生兒子還得寵。


    可是這真的不是她的錯,因為同樣的食物,進了全兆鑫的嘴裏則會吐出這樣的東西——


    “好吃嗎?”


    “……甜甜的。”


    “那這個呢?”


    “好甜。”


    “呃,那你嚐嚐這個?”


    “媽,這東西吃多了會吐吧……”


    從此之後,白詩詩再也不會塞什麽甜食給她兒子了;反倒是唐家屏,三天兩頭就受邀到全家試吃新作品。


    這一吃就一路吃到了升上國中,也吃出了她“堅強”的體魄。


    當她升上國中二年級的時候,全兆鑫已經是高中生了。那時候的他亭亭玉立、妖豔絕美……唔,不是,是英挺瀟灑、俊逸脫俗,完完全全就是遺傳了母親的美貌基因;而她,則是被全媽媽養成了一個圓嫩軟q的小胖妞。


    然後她發現,自己的目光開始會追逐著全兆鑫。


    以吃之名混進他家,其實更大的原因是為了多看他幾眼。偶爾,她會看到他坐在後院的躺椅上,靜靜翻著一些好像很難懂的書;也偶爾,她會碰上他在琴室裏練琴。


    直到某一天,全兆鑫帶了個很漂亮、很苗條的女生回家,當下的心痛讓她明白,原來自己早就喜歡上他、喜歡他那身靜謐斯文的獨有氣質……


    不過呢,長大了以後,她自然就明白了那一切都是假象。


    靜謐?斯文?哈哈,騙誰呀?


    “唐小胖!”樓上傳來一聲毫無氣質的大吼。


    看吧,哪來的斯文?


    她翻了個白眼,吼回去,“來了啦!”


    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上樓,找到了他所在的書房,她斜倚著門框,正打算開口的時候,眼睛卻發直了。


    全兆鑫站在窗邊,金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灑落在他立體精致的五官上,他望著窗外、朝下俯視,不知正在看些什麽。


    雖然很不情願,可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是真的長得很美,與他那糟糕的個性完全呈反比,他臉蛋有多美,個性就有多糟。


    不過,話說回來,最近他的頭發好像長了些?感覺好像都快要能夠綁成短短的小馬尾了……唔,不行不行,她怎麽又陷入了中邪的狀態?


    “咳。”她輕咳了聲,回神,“怎樣?叫我幹麽?”


    聽見她的聲音,他側首,瞥了她一眼。


    “我要喝咖啡。”


    “……你當我有超能力?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貴府家徒四壁的,我上哪去生一杯咖啡給你?”


    “流理台下麵有咖啡機,冰箱裏有咖啡豆。”


    “晚餐呢?晚餐怎麽辦?”她比較關心她的三餐。


    他把車鑰匙拋了過來,她本能伸手接住,怔怔地問道:“你……是叫我下山去買的意思?”


    “嗯。”


    “哇塞,你真把我當女傭了?”


    “妳希望我準時交稿吧?”


    可惡,完全被踩中弱點,她竟然無法反抗。


    他滿意地笑了。“嗯,好乖,這才是我的好編輯。”


    “全兆鑫,你那惡劣的個性是隨著你的年紀增長的嗎?”


    聽了,他伸出食指,左右擺了擺,“不不,我是配合妳。”


    “你配合我?”她皺了眉,冷笑,“你哪時候配合過我了?”


    “為了讓妳順利領到賠償金,我委屈一點,為了妳扮壞人。”


    “你還真敢說,”她撇嘴,翻了個白眼,“我警告你,你就不要被我伺候得服服貼貼,最後反而愛上我。”


    這話逗得全兆鑫大笑,“如果這樣就會愛上妳的話,早就愛上了,不必等到現在。”


    她怔愣了千分之一秒,隨即冷哼了聲,故作不以為然,“呿,誰說的?世事難料,話別說太死。”


    “妳放心好了,我——”


    “閉嘴,”她打斷了他的話,“快說你晚餐要吃什麽。”


    “妳下廚,妳自己決定。”


    啥咪?“還要我下廚”


    “當然啊,”他聳聳肩,一副好像他也很無奈似的,“妳不知道,為了讓妳痛恨我,我可是用心良苦。”


    她是天生有受虐的m型人格嗎?不然怎麽可能會愛上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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