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時,小鹿的臥室裏忽地傳來陣輕快的音樂,小鹿在梁燒手掌下猛地一抖,雙臂纏住梁燒的肩膀,附在他耳邊小聲說:“我要接電話了,你放開我。”梁燒眼中閃過一道不耐煩,就猛地抽回手,也不說話,繼續悶頭吃早點。盛霜序不解地看著突然沉默的二人,小鹿也並沒有要向他解釋的意思,便追著電話鈴聲跑回臥室,隔著牆壁傳過來悶悶的說話聲,但聽不清內容,過了好一會兒,小鹿才從門縫裏探出來個毛毛躁躁的頭。小鹿愧疚地說:“盛老師,對不起哦,晚上我可能吃不上吃你包的餃子了。”“我得去上班了。”小鹿說完這句話就沒再出屋,盛霜序不好敲門去問他私事,便也回了自己房間,開始考慮年後工作的麵試。等工作定下來了,他才有信心和臉麵去麵對前妻和女兒。梁燒下午出了趟門,具體去了哪盛霜序不曉得,他回來的時候順路買了不少食材和調料,都擺到廚房裏,叫盛霜序自己看著用。梁燒做不來飯,就在邊上給盛霜序打下手,他把碗筷都消毒洗幹淨,又笨手笨腳地幫忙和麵。小鹿要去“上班”,人已不見蹤影,大過年的診所也沒什麽生意,屋裏就盛霜序和梁燒兩個人,盛霜序一下午都在想小鹿上班的事情,思來想去覺得不對勁。就算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小鹿也絕不像個會有工作的人,盛霜序唯一能夠聯想到的,就是他那異於常人的病。盛霜序猶豫好一會兒,才閑談時裝作不經意地把疑問說出口:“小鹿他做的什麽工作呀,我怎麽從沒見他提過。”梁燒和麵的手一頓,他搓了搓滿手的白麵疙瘩,說:“我不知道。”他這樣的態度叫盛霜序更是疑惑:“你們住在一起也不知道嗎?”“我不是他的監護人,盛霜序,我沒必要去幹涉他的自由,”梁燒明顯想避開這個話題,沉悶地說,“你別總單純地把他當成孩子,他雖然長得顯小,怎麽說也是個成年人。”盛霜序一時語塞,他轉過頭,對上梁燒那蒙了一層麵粉的眼鏡。梁燒確實不善於庖廚,他隻按著盛霜序的指示和了個麵,就弄得頭發上也沾了不少白粉。盛霜序看不懂梁燒對小鹿的態度,明明他們共處於屋簷之下,卻又時刻提醒盛霜序要警惕他。“接下來該怎麽弄?”梁燒揉了一個小小的麵團,在案板上拍扁,試圖用手將它撚成餃子皮,“我有點弄不來這些。”盛霜序歎了口氣,提著擀麵杖說:“……我來吧。”-小鹿穿著浴袍坐在酒店的大床邊,兩條細白的小腿輕輕地晃,他麵向著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深夜的霓虹燈如星星般閃爍,映得他瞳仁也泛起了光芒。小鹿茫然地望著窗外的夜色,他看得太過投入,以至身後男人捏住他肩膀的時候,直嚇了他一個瑟縮。小鹿回過頭,身體就已不受自己的控製,黏膩地纏繞住對方的脖頸,他很敏感,光是肌膚接觸都能讓他產生幸福感是相當廉價而又不可掌控的幸福感,小鹿想讓自己快樂些,他便努力去學著享受,到最後他也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歡,反正他從不去思考任何不利於他快樂的負麵痛苦。他不會在乎躺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誰,他對客人一視同仁。小鹿溫順地被壓在身下,纖細的手指去摸對方的臉頰。“您的眼睛很漂亮,”小鹿已經很久沒有“工作”了,他還是會背著梁燒,試著對每個遇到的潛在客戶說這些有的沒的恭維,“沈先生,謝謝您來聯係我。”時間已隔了太久,直到沈承安打進電話,小鹿才想起自己曾給這種人塞過聯係方式。沈承安麵無表情地看著小鹿這張漂亮的、與韶清相似的臉,想讓今晚的自己更混亂、更沉浸些。然後把盛霜序這三個字,從他的腦袋裏擠出去。他任由小鹿的手指沿著他的臉頰下滑,挪到胸肌,再下至緊致的腹肌處。小鹿的手指很靈活,他的病讓他不得不去精於此道,但眼下他的客人好像並不大喜歡他的服務。沈承安痛苦地悶哼一聲,重重撇開臉,他猛地撐起身,抓住了小鹿還想要往下探的手。不行。還是不行。“停手吧,”他喘著粗氣說,“我沒有興致了。”作者有話說:今天兩更,明天不更第73章 除夕(下)沈承安自打見了盛霜序那一麵後,便隻覺被勾走了魂,人就像被泡進了粘稠泥濘的膠裏,整日昏昏沉沉,怎麽也爬不出來。他原本精神就不算好,晚上更是徹夜地睡不著,他恍惚半夜,竟不知不覺摸去了盛霜序曾住的房間自打盛霜序離開後,那間臥室就被他徹底封了起來,不允許旁人再進,沈承安平時也從不進去。盡管盛霜序離開時沒留下一點兒痕跡,他還是不敢去碰與盛霜序有關的任何事物。沈承安在空蕩蕩的衣櫃裏,找到了那條紅裙子。盛霜序曾穿過的、被丟在衣櫃角落的紅裙子。彼時的盛霜序正與小鹿同塌而眠,而孤身一人、守著這座空宅的沈承安從衣櫃裏著魔似的撿起了那條裙子。他不敢開燈,怕自己的欲望和瘋狂徹底被燈光暴露撕裂,或許是夜色太曖昧,引得他也陷入了混沌,黑夜會將陰暗滋生,就隻因為再見了盛霜序一麵,沈承安許久沒有掌控住的身體再度發狂,他額頭抵著鋪的整齊的床單,跪坐在地板上,將那條揉進了懷裏。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等沈承安從混亂中抽回神時,木然地想著,他的鼻尖卻無法從柔軟的布料中抽離,裙子中混雜著樟腦丸的清香,卻沒有一絲盛霜序的氣息。沈承安想象中穿著裙子的盛霜序破碎了。他將一切都歸咎於自己無處發泄的欲望,才想起了酷似韶清的小鹿,他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試圖把自己從痛苦的深淵中拉出來。顯然他失敗了。當他迫使自己接受這樣做的正確性,撐在小鹿麵前時,想到的不是韶清,而是盛霜序。盛霜序無孔不入地紮進他的身體裏,隻要他還在呼吸、心髒還在跳動,就無法擺脫這個名字。沈承安試圖將腦海中的盛霜序甩脫,定睛終於看清小鹿的臉,熟悉的作嘔感便再度湧了上來沈承安猛地扒開小鹿往他脖頸處纏繞的胳膊,捂著口鼻衝進浴室裏。小鹿的觸碰、隻要不是盛霜序的觸碰,都讓他無比惡心。沈承安吐不出什麽東西,他隻是條件反射的幹嘔,他抱著洗漱池,幾乎都要把五髒六腑嘔了出來。小鹿將淩亂的浴袍裹好,雙手環胸,靠在門口安靜地看著沈承安。前一天他們還有點小衝突,小鹿還記得他對盛霜序來者不善的模樣,這一切都太過湊巧了。不過沈承安顯然沒認出小鹿來如果認出來的話,沈承安也絕不會給小鹿打電話。沈承安是他難得的客人,小鹿想,個人恩怨是個人恩怨,生意是生意,他不能對自己的客人有任何怨言,他頂多是解了自己的癮後,對著沈承安的眼眶狠狠來一拳。沈承安用冷水洗了把臉,頭發濕黏黏地貼在臉側,他怔怔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心裏沒來由的發慌。小鹿見他終於不再吐了,開口說:“您就這麽討厭我嗎?我記得上一次您也是這副模樣。”小鹿確實是誠心實意地在發問,他並沒有諷刺的語氣,但沈承安仍覺得刺耳。沈承安沒有說話,他抹去了下巴淌落的水滴,轉過頭打量小鹿。小鹿和他一樣,無時無刻不迸發著蓬勃的欲望、且無處躲藏,而相比沈承安,小鹿則更像一具空殼。沈承安欲望的源頭是盛霜序,而小鹿卻沒有任何可以追溯的源頭,他隻是本能地在無窮盡的苦海中漂浮。小鹿對上他的視線,說:“有人和我說過,這種事情要和喜歡的人做,看來您一定不是很喜歡我。”沈承安沒想到小鹿能說出這種話來,小鹿在他眼裏不過是個做皮肉生意的mb,於他們而言,無論是買家還是賣家,都不配將如此純情的台詞說出口。“喜歡?”沈承安諷刺地說,“你喜歡我嗎?”小鹿壓根沒聽出沈承安言語裏的諷刺,他想起盛霜的質問,忽地有些心虛,但還是認真解釋說:“我和每個人都想做,那我應該是喜歡所有人。”小鹿的解釋在沈承安眼裏就像是枉己正人,他冷笑一聲,不予置評。小鹿想了想,又說:“和喜歡的人做這種事情的話,或許您就沒那麽排斥了。”沈承安一頓,想起了盛霜序,隻有麵對盛霜序時,他才能減輕痛苦。除了做那種事,小鹿和沈承安也沒什麽其他好說的,便說:“沈先生,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現在時間還不算晚,他想回去吃餃子。沒等沈承安說話,他就直接轉身回去穿衣服。沈承安慢吞吞地走出浴室時,小鹿已穿戴整齊,將羽絨服的拉鏈拉至領口,沈承安見他真的要走,便找出錢夾,正想給小鹿些酬勞,就被小鹿打斷說:“今天既然什麽都沒做成,那我不能要錢。”沈承安看都不看他,說:“誤工費也不要嗎?”小鹿沒說話,也沒立即離開,隻是慢慢湊近了沈承安,引得沈承安以為小鹿又要像之前那樣,給他一個遺憾的擁抱,沈承安並不想抱他,正準備避開,小鹿的拳頭就揚了起來。沈承安實在沒想到如此瘦弱嬌小的小鹿是想要打他,那一拳蓄謀已久,正中沈承安的左眼,沈承安捂著眼睛,沒立即去抓小鹿,小鹿便趕緊趁機逃開,一溜煙跑沒了影。沈承安不想叫小鹿發覺自己的秘密與醜態,直到小鹿跑遠,他才哆哆嗦嗦地放下捂著眼睛的手。義眼片輕飄飄地躺在沈承安的掌心,中間一道狹長的裂痕橫貫碧綠色的人造瞳孔。窗外煙花忽地自夜空中炸開,照亮了沈承安慘白的臉頰。沈承安孤身坐在酒店大床的床邊,茫然地看著外麵熱鬧的煙花,才意識到今天是除夕。他好想見盛霜序。-小鹿帶著一身寒風衝進了梁燒的診所,他在樓梯口就聽見了電視裏春晚的舞曲。他爬上二樓,就見盛霜序和梁燒並排坐在沙發上,盛霜序正認真地看電視,梁燒則懶懶散散地打著哈欠,抱著胳膊打瞌睡。盛霜序看見小鹿後,立即站起身,說:“你還吃飯嗎?我們包了餃子,給你留了一些”梁燒抬起一隻困倦的眼睛,見小鹿終於回了家,才說:“那我去睡覺了。”小鹿笑嘻嘻地撓了撓頭發,說:“我要吃餃子。”“盛老師,那我們一起守夜吧。”第74章 感激盛霜序的新年過得還算閑散愜意,住在這裏的三個人都沒什麽可以走動的家人,既不需去拜年,也不需應付前來拜年的親戚,省了不少繁瑣的往來應酬。盛霜序期間小心翼翼地給高媛媛發了條新年快樂的短信,他並沒有明說自己是誰,因而收到了高媛媛的祝福回複。小鹿年三十回家以後,便再也沒提去“工作”的事情,整個春節都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梁燒反而成了最忙的人,盛霜序並不清楚他出門具體都做些什麽,隻知道他的事情很忙,連春節都不給自己休假。到了年後,盛霜序便著手去梁燒所介紹的補習機構麵試,麵試的過程很順利,他執教多年,教小學語文是綽綽有餘,加之機構的老板是梁燒熟人,幾乎沒什麽波折便被成功錄用了。盛霜序的麵試太過順利,引得他莫名生出許多對不住他人好意的心虛來,開始忍不住擔心起自己的醜聞會為梁燒乃至梁燒的朋友帶來的負麵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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