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月考之後的籃球賽上,祁航直對易淮那副恨不能管著他每一根頭發絲的態度,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她忽略了。 祁航直選完同桌之後文赫就接著進行按分選座位的流程了,教室裏鬧哄哄的,不斷有人搬著桌子到處走,一不小心桌麵上敞著口的筆袋掉下去,嘩啦一聲筆全滾了出來。 易淮在一片混亂中抬著桌子走向左後方靠窗的位置,祁航直漫不經心地倚著靠背等他,側臉被窗外的暮光勾勒得棱角分明。 廖正一笑嘻嘻地把手裏的練習冊卷成一個圓筒遞過去:“來來來易哥,我采訪一下你被咱們班長選中的感受。” 易淮把桌子放下,掌心按著廖正一的練習冊把他往回推了一把:“易哥不接受你的采訪,下一個。” 廖正一瞟了一眼剛才搬著桌子去了他們這排靠前位置的方年年:“哎,我感覺你要引起祁狗的家庭內部矛盾了,你猜方姐會不會努力考個年級第一再把你給要走。” 易淮也跟著往方年年的方向抬了一下頭,祁航直注意到了,反手用指關節敲了敲易淮的桌麵:“怎麽,不想跟我坐?” “不是,你現在問有意思嗎,我想不想不都被發配過來了。”易淮真誠地發問。 祁航直“哦”了一聲,慢條斯理道:“那就是想跟我坐。” 他把那個“坐”字咬得特別重,讓易淮不由得起了些不好的聯想:“……你說話能不能正經點兒。” 祁航直揚了揚眉:“易淮同學,我說什麽了值得被你這麽評價。” 易淮噎了一下,有些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看祁航直的眼神就知道這人其實明白,偏偏他使壞不承認。 文赫調座位用了差不多一節晚自習,打完下課鈴之後班上的聲音頓時大了起來,大家紛紛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好了解一下班裏最新的位置格局。 祁航直周圍的人倒是沒怎麽變,他原本的同桌是馮宸,現在馮宸換到了廖正一旁邊。 “咱們商量一下明天打籃球的事兒?”廖正一從兜裏拿出手機劃了劃,“從上回咱班拿了冠軍之後好幾個外班的人說想跟咱們打場球,要不這回幹脆湊場比賽得了,不然咱五個一直打半場也沒那麽痛快。” 易淮還記得籃球比賽決賽的時候那幾個人的手有多不幹淨,他說:“別叫三班的人就行,其他我都可以。” 祁航直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我跟他一樣。” “得嘞,那我去攢局。”廖正一說完就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躥了出去,估計是去找他那些散落在各個班的球友了。 “他要不說我都快忘了打比賽什麽感覺了。”易淮一邊嘀咕,一邊從桌洞裏把手機拿了出來,隨手點進最近的一場nba比賽,想要找找感覺。 祁航直也側過臉跟他一起看,偶爾會出聲點評一句:“剛才那個隔扣跳早了。” 易淮點了點頭,然後又說:“不過也沒辦法,都在籃下圍著,有機會出手就不錯了。” 打上課鈴的時候他沒看完,見文赫還沒回來,便把手機轉移到了腿上,靜音了以後低著頭繼續看。 祁航直自然而然地靠了過去,易淮感覺到自己的肩頭抵在了對方一邊胸口,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挪開。 他的餘光可以帶到祁航直高挺的鼻子和線條流暢的下巴,祁航直這麽跟著他看了一會兒,隨手將胳膊搭在了他的椅背上。 就像把他半擁在懷裏似的,但又沒那麽刻意,仿佛隻是因為保持這個姿勢有些累,想要找個支撐點而已。 再說了,看籃球的時候很容易入迷,可能祁航直沒想那麽多。 易淮很輕易地給祁航直找到了理由,說服了自己繼續這樣跟對方一起看球。 祁航直是不是看籃球入迷了不知道,但至少他是真的入迷了,連文赫站在走廊的窗戶外麵看他們都不知道。 直到一隻手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桌麵:“你們倆,跟我出來一下。” 易淮差點把手機給打翻,不過好在他在這方麵訓練有素,立刻就把手機塞進了桌洞,然後不著痕跡地站了起來。 在走廊裏,文赫來來回回地端詳著麵前兩個一米八的男孩子:“才剛換座位第一天,上晚自習就開始不老實了是吧。” 她到現在還覺得無論祁航直做什麽違反紀律的事情都是易淮攛掇的:“來,易淮,你跟我講講,你剛才低著頭在幹什麽?” 易淮知道文赫對付晚自習玩手機的一貫措施都是沒收,他之前從沒被抓到過,想著這次或許也能蒙混過關:“沒幹什麽,就是、就是……” 他苦思冥想了半天自己除了玩手機還能低著頭幹什麽,總不能是觀賞他的大腿吧。 不過最後他還是想到了:“我在修褲子拉鏈。” 文赫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那祁航直在看什麽?”第79章 把手給我拿開 祁航直也沒想到易淮情急之下會編出這麽一個理由。 倒不是說這個理由有什麽不對的,隻是把他形容得實在像個變態。 易淮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心虛地瞥了一眼祁航直,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便自暴自棄道:“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祁航直哭笑不得,易淮這麽一說,他似乎更像變態了。 文赫停了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她揮了揮手,說:“算了,你們回去吧,別再讓我看到你們晚自習在幹什麽不該幹的事情。” 雖然逃過了被沒收手機的命運,但易淮覺得他編的那個理由好像有點兒對不起祁航直。 於是兩個人回到教室以後,易淮從作業本上撕了半張紙下來,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了個“對不起”,怕文赫發現,便壓在胳膊肘底下,一點點推到了祁航直那邊。 兩個人的胳膊肘碰到了一起,祁航直以為易淮寫作業地方不夠,便把靠近他那一側的胳膊從桌上垂了下去。 易淮見他沒接收到自己的信號,便又把胳膊往旁邊挪了挪,半個人都快貼到祁航直身上去了。 就在他的胳膊蹭上祁航直胸口以下腰腹以上位置的時候,祁航直一把按住了他,眼睛看著麵前的數學題,輕聲說:“亂動什麽。” 能看出來此時此刻祁航直腦子裏還在想數學題,因為他的聲音有些心不在焉,還帶著一點無奈的語氣。 易淮頓了一下,這個時候的祁航直,好像有些太溫柔了。 是隻有他能感受到的溫柔。 然而還沒等易淮說什麽,站在講台上的文赫突然咳了一聲:“有的同學,跟同桌貼那麽近幹什麽,就差坐人家身上了!” 易淮一驚,立馬意識到文赫說的是自己。 他迅速坐直了身體,沒防備那張小紙片跟著他的胳膊挪到了桌邊,然後又從桌沿落到了他的大腿上。 祁航直注意到了,眸光微微地一晃。 原來剛才小狗兒是想給他這個。 易淮安安分分地寫了一會兒數學題,忽然全身一僵。 ……祁、祁航直在摸他。 摸的還是大腿。 祁航直沒想到小小一張紙片那麽難撿,他每次用掌心壓住再想用指腹拈起來的時候,易淮總會躲開。 這麽循環往複幾次,他終於有些不耐煩,手上也加大了力氣,牢牢地按住了易淮。 那張小紙片已經在他們的推來搡去之間移到了易淮大腿偏內側的地方,祁航直用指尖勾了一下,易淮的筆“啪”一聲落到了桌上。 祁航直感受到了什麽,他抬了抬眉,低聲問:“這麽容易就有反應了?” 聲音裏帶著點好笑。 易淮咬著牙從喉嚨裏擠出了聲音:“祁航直你把手給我拿開。” 祁航直倒是沒為難他,輕輕巧巧地把紙片拿了起來,看清上麵寫的字之後沒說什麽,隻是偏過臉往桌子下麵看了一眼,從鼻子裏用氣音笑了一聲。 易淮覺得自己要裂開了。 他晚自習下課以後是一個人回去的,跑得特別快,程柯和廖正一在後麵怎麽喊他都跟沒聽見一樣。 廖正一搖了搖頭道:“奇了怪了,這是急著去幹嗎,他宿舍裏藏什麽好東西了?” 易淮的行為透著古怪,而祁航直的回答他就更聽不懂了。 “他還挺能忍的。”祁航直望向易淮背影的時候這麽說道。 易淮回到宿舍以後立刻開門進了浴室,洗了一個特別漫長的澡。 他打死都沒想到自己會對男生起反應。 他沒意識到祁航直正在一次次地試探他的底線,就像他沒意識到自己的底線正在一寸寸地讓步。 易淮一般遇到什麽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會暫時把大腦關機睡一覺,這次也是一樣,他一晚上沒看手機也沒打遊戲,直接通過沉睡連接到了第二天。 這天是周六,他還記得廖正一說過要攢個局打球的事情,一邊去洗漱一邊翻手機,上麵多了很多條未讀消息。 廖正一在他們五個人的籃球隊群裏說十點半去體育館,對麵球隊叫的都是他在別班的哥們兒,大家打著玩。 易淮隨口問了一嘴:“周六體育館也開?” 廖正一發了段語音過來:“這幾周開,最近遠川好像有個什麽中學籃球聯賽要辦,有好幾所學校借了咱體育館訓練,我上回去體育老師那看了一眼排班表,今天上午體育館是空閑的,他們下午才來。” 一提“中學籃球聯賽”易淮就想起來了,這比賽他以前在二十七中帶校隊的時候參加過,確實是在這個時候舉辦的。 他心裏有點兒癢癢:“咱們不能參加嗎?” 廖正一耐心地說:“能是能,但是班主任肯定不同意,這比賽周期長,循環賽淘汰賽全來一遍,得到快期末那陣兒才能全比完,不像咱校賽快刀斬亂麻娛樂娛樂就完了,你猜老文更重視期末考試還是這比賽?咱們可是領航班。” 易淮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以前他待的那個二十七中沒有五中這麽高的升學率,學校便想方設法地找些榮譽給自己貼金,像他這種待在學校裏上課還不如不待的小混混,顯然應該充分地利用起來。 而五中不一樣,上回他們班拿了個籃球比賽的冠軍回來,文赫高興是高興,但顯然還是他成績進步的時候她的心情更好。 易淮卡著點兒到了體育館,走進籃球場的時候看見觀眾席上差不多坐滿了一小半人,他愣愣地問廖正一:“這就是打著玩?打著玩你還叫這麽多觀眾?” 廖正一笑嘻嘻地說:“冤枉,這不是我叫的,這是人家自發來的,你不知道能看你和祁狗打球多難得,我要是能賣票,這會兒都發家致富了。” 頓了頓,他又說:“易淮,你就不能學會當一朵安靜的高嶺之花嗎,要不是我沒那條件,我也想享受一下站在珠穆朗瑪峰上被全校小姑娘仰望的感覺。” 易淮“嘖”了一聲:“珠穆朗瑪峰上不能丟垃圾。”第80章 關係確實很好 易淮不怎麽認識廖正一叫來的那幾個人,簡單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到旁邊熱身了,祁航直跟了過去,遞給他一瓶水。 雖然來了不少觀眾,但因為廖正一說就是打著玩,再加上不了解對方球隊的特點,易淮也就沒定什麽戰術,隻當打球放鬆了。 跳球按照慣例還是祁航直,易淮一站上球場感覺就來了,祁航直搶到的球朝他飛過來,他準確地一把撈住,靈活地左衝右突避過對方的防守,他看廖正一已經提前跑到了籃下,便一個長傳拋給了對方。 廖正一接住以後跳起來要投籃,球出手不到五公分,突然被對方一個球員從背後一巴掌扇飛了。 易淮愣了一下,心想這人彈速可以啊。 他剛才沒仔細認識對麵球隊裏都有誰,這下倒認真看了一眼,那人個子挺高的,皮膚有一點黑,雖然不如祁航直那麽英俊,但也並不難看。 廖正一的球被扇飛以後他扭頭看了一眼,笑罵道:“老肖你真夠哥們兒啊,上來就給我蓋個大帽兒。” 說完他又轉過臉朝易淮喊了一聲:“狗哥,這仇你得幫我報,記住這張臉啊,他叫肖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