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琛閉了閉眼,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前有狼後有虎,每個人都想看他出紕漏,然後名正言順將他從副總裁的位置上擠下來。  就連他血緣上最近的親人也是如此。  許琛揉了揉眉心,收斂心神,準備繼續工作,他手上的項目正在關鍵時期,他得好好盯著。  隻不過昨晚他睡的太晚,現在高強度工作這麽久,難免還是會感覺疲累,他正準備帶電話讓孫秘書給他訂一杯咖啡,座上的電話就響了。  “許總,前台說收到一杯咖啡,是送給您的,想跟您確定一下。”  許琛剛想說送錯了,想到什麽,先看了眼手機,發現他之前漏掉了齊淩的微信消息。  【我聽你聲音好像挺累的,就給你點了咖啡,隻稍微一點甜的那種,也超好喝!】  最後還配了一個貓貓按爪的表情包。  許琛不由勾了勾唇,衝孫秘書回道:“是我的,送上來吧!”  咖啡送上來之後,許琛嚐了一口,給齊淩回了消息,【咖啡不錯,挺甜的。】  另一頭的齊淩剛洗完澡換好衣服,不期然看見許琛這條消息,有些納悶,他知道許琛不是特別喜歡吃甜的,就專門點的隻有一點甜的咖啡,怎麽現在變成[挺甜]了?  看來以後不能點這家的咖啡了。  齊淩毫不猶豫將這家店劃進了黑名單。  他擦了擦自己濕淋淋的頭發,順便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想收拾一下東西,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淩淩,你睡了嗎?我給你切了點水果。”  是姚佩蘭。  齊淩抿了抿唇,想起剛剛在樓下發生的事,眼裏滑過一抹暗色。  他在家門口被淋了一個透徹,而齊長永和姚佩蘭則是將自己的小兒子哄到了天上,三人和和睦睦,他則像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  那一刻,熟悉的惡心感湧了上來,讓他止不住地覺得反胃。  於是進門後他飯都沒吃,就回到了樓上。  關門前還聽見齊長永不耐煩地嘀咕了一聲,“都多大人了還跟我們鬧脾氣?”  可下一瞬就被姚佩蘭拍了一巴掌,抱怨聲戛然而止。  那一刻他不由問自己到底為什麽要回家,明明他租房子就是為了讓自己在寒暑假有個安身之地,他也不缺錢,可他還是回來了。  這時手機裏又傳出來熟悉微信提醒,他們的宿舍群在各自回家後就格外鬧騰。  常永逸跟謝開宇回家後就時不時在群裏分享一些日常,各種各樣的照片對著刷屏,有時候是豐盛的晚餐,也有時候是一家人出去郊遊玩樂的趣事,每一張都透露出濃濃的親情,連許洲也會抱怨他爸非讓他在家裏多待會陪陪自己。  齊淩心裏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其實在高中之前,他也是備受寵愛的,那些時光成為他現在唯一的慰藉,以至於在姚佩蘭溫聲細語哄他回家,說其他家的小孩都回來了,我們家淩淩怎麽還沒回來時。  他動搖了。  如果沒曾嚐過那份溫情,他也不至於這麽軟弱。  門口的敲門聲再次響起,齊淩斂下眼裏的複雜情緒,起身開了門。  “我見你晚上都不願意下來吃飯,怕你餓,就給你切了點哈密瓜和西瓜,你吃點墊一下,要是餓了跟媽說,我給你煮麵。”  姚佩蘭聲音溫和,看向他的目光充滿關懷。  自從上了大學,每年回家姚佩蘭都會對他格外細心,絲毫沒有在電話裏的那種壓迫和監視感,仿佛對他回家由衷的高興,每次齊淩也沉浸在這種編製的溫柔裏。  這回要不是之前動。  “我不餓。”齊淩沒有接,反而直直看向姚佩蘭,“媽,我其實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為什麽生下齊悅?”  姚佩蘭臉上的笑僵了僵,將水果放在一邊的桌上才回道:“隻是想讓他跟你做個伴。”  “真的嗎?”齊淩表情很淡,聲音平靜,“可是您懷他的時候我正在上高二,馬上高三。”  這個關鍵的節骨眼,沒有哪個正常家庭會這樣選擇。  姚佩蘭當然知道他的意思,表情有點不自然,“那隻是個意外,我們就順其自然。”  這話跟她之前說想跟要齊悅跟他作伴明顯是悖論。  齊淩胃裏突然翻湧起來,那股惡心感到達頂峰,讓他猛地衝進廁所吐了起來。  那股勁緩下去後,他漱了漱口,忍不住想,他之前被許琛哄著吃的早餐白吃了。  他抹了抹臉上的水,抬頭,鏡子裏的少年臉色白的可怕,由於嘔吐的不適逼的眼角泛出幾滴生理性的淚水,看起來狼狽又可憐,透著一股病態的破碎感。  姚佩蘭滿臉驚詫,“齊淩,你又開始厭食了?”  齊淩沒有回答,反而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媽,你們是不是早就放棄我了?”  齊悅的出現時間,距離他跟父母袒露性向不到半年。  估計是他們覺得自己實在是掰不過來,就放棄了吧!  姚佩蘭臉上明顯浮現出一抹慌亂,強自鎮定道:“你怎麽這樣說,要是放棄你,我們至於老是給你打電話,還這麽愁你的親事嗎?你別瞎想。”  “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悅悅還需要我照看呢!”  她說完就迅速轉身離開。  齊淩冷冷地看著她的背影,也沒阻攔。  這麽多年,他受夠了父母兩麵的做派,這一次回家也更讓他清晰地認識到,相比於齊悅的哭鬧,他坐完長途飛機後,還在雨裏白白站半個多小時完全不足掛齒。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放他走?  他以前一直不懂,現在他似乎知道為什麽了,在他們給自己安排那場相親的時候。  他想確定,可姚佩蘭根本不正麵回答他的問題,那他不介意將問題直接擺在她麵前。  隻有將傷口撕開,他才能徹底痊愈。  *  第二天,齊淩背著書包下了樓,姚佩蘭正好做了早飯,想招呼他吃,卻看到他背著包,“這麽一大早要去哪?我剛做好飯。”  “不用,我有點事要去市裏的圖書館,順便在外邊吃。”  他昨天接到了江教授的通知,讓暑假期間準備一個課題報告,跟如今金融體製改革相關,他需要查閱大量的資料,而在家裏齊悅實在是太過鬧騰,他昨天晚上在自己房間都能隱隱聽到對方的叫喊。  既然如此,他還不如出去學習。  可顯然他的說辭並不能說服姚佩蘭,“都暑假了還不好好休息嗎?你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緊,我們又不需要你掙多少錢。”  姚佩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就想將齊淩的書包拿下來,“出什麽門!留在家裏吃飯,我中午給你做你愛吃的紅燒排骨!”  可她手剛伸過來,就被齊淩躲開了。  “媽,我們學校一個非常權威的教授要收最後一個關門弟子,我爭取到了候選名額,要是被選中對我的前途很有利,幸運的話還能留在他手底下攻讀碩博,跟老師一樣留校任教。”  齊淩這一回解釋的很仔細,像是生怕姚佩蘭不懂他的心思。  果然,姚佩蘭一下就懂了,她想說什麽,可齊淩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矮身在玄關處換鞋,邊換邊說,“媽,我時間很緊,就不跟你多說了。”  他出門前還接了一個電話,“我現在出門了,馬上。”  姚佩蘭看著齊淩急匆匆的,都還來不及說什麽人就走了。  此時齊長永從樓上下來,隻來得及看到齊淩關門離去的一抹殘影,“他去哪啊?”  “說去圖書館學習,還想在a大讀碩博,最後留校。”姚佩蘭語氣幽幽的,像是一點都不為此感到高興。  齊長永更是沉下臉,“這孩子是不是聽不懂我們跟他說的什麽?好好在清水市安家不行嗎?就是你平時太慣著他,我就不信這小崽子真這麽不聽話!”  他氣衝衝的就準備出去將人拎回來,姚佩蘭卻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給我消停點!你還以為他還是當初那個十幾歲的小孩嗎!”  “他畢業還有一段時間,急什麽!我現在擔心的另外一件事。”  齊長永一下就止住了步子,麵色陰晴不定,最後還是決定聽姚佩蘭的,“你說的是什麽事?”  “齊淩可能談戀愛了。”  剛剛齊淩打電話的時候姚佩蘭聽得很清楚,語氣中滿是喜悅,眼裏是近幾年從未見過的歡快笑意,更重要的是,他低身換鞋的時候,衣領散開,她一下就看到了那鎖骨處的吻痕——  紅的刺眼。  另一邊,出了門的齊淩隻感覺空氣都清新很多。  許琛聽著手機裏的笑聲,問道:“什麽事這麽高興?還非要我在這個時間點給你打電話。”  他還以為齊淩是特地讓他叫起床,可聽聲音挺清醒的,明顯起床好久了。  齊淩囫圇往嘴裏塞了一個麵包,然後喝了一口水灌下去,壓下那股不適感才回道:“我就是聽你的聲音才高興的,我現在要去圖書館學習,隨時給你匯報進度!”  他昨天跟許琛說了江教授的那個課題之後,許琛很快就給他發了一堆文獻資料,說是對他會有幫助。  “不過許老師你好嚴格啊!都不給我劃個重點嗎?這麽多你忍心讓我從頭看起?”  還沒等許洲回話,齊淩又自顧自說道:“要不哪天許老師有空跟我視頻一下指導指導我?畢竟不當麵很難解釋清楚。”  許琛不由莞爾,原來在這等他呢?  “那你覺得哪個時間比較合適?我看看行程。”  他最近需要出差,出差之後時間就沒那麽緊了。  “真的嗎!”齊淩眼睛頓時亮起來,“三天之後的時間我都可以!”  他要花一段時間定個方向,再大致消化一下許琛給他的資料,這樣聽對方講也不至於一頭霧水。  於是這一周齊淩每天都在往圖書館跑,沒有在家裏吃過一頓飯,早上也會在姚佩蘭跟齊長永眼前跟許琛通電話。  就在他以為這個暑假就會這樣過去時,周六早上,他剛開房門,就被齊長永強製性地拽下書包扔回了房間,然後將他拉下了樓。  “齊淩,我們談談。”  齊淩看著麵前一臉怒容的人,以及被捏的生疼的胳膊,蹙了蹙眉,“你放手,我自己會走。”  可齊長永就跟沒聽到似的,一直將他拉到了樓下客廳才罷手。  齊長永看著麵前胳膊被他掄紅了一圈的人,眼裏閃過一絲嫌惡,“齊淩,你是男生,能不能有點男子氣概,我以前也沒像你這樣嬌氣又叛逆。”  “嬌氣?叛逆?”齊淩有些好笑地重複了一遍,“在你眼裏,我被你拽紅了手是嬌氣,去圖書館學習是叛逆?”  “爸,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齊長永沒想到他這麽伶牙俐齒,氣呼呼地指著他,“你還敢跟我嗆聲了是吧?你看別人家哪個兒子跟你一樣的?”  齊淩敷衍地點了點頭,“是,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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