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他心裏為什麽這麽堵得慌, 就像是被浸濕的棉花, 不斷散開, 膨脹,將他整個人都圍攏住, 看似很輕,卻沉甸甸地壓的他喘不來氣。 他明明脫離那個家了, 為什麽還會這樣…… 齊淩感受著臉上許琛溫柔的碰觸, 有點茫然, “我沒事啊?” 可一開口, 聲音莫名哽咽, 甚至還帶著些微的哭腔。 下一刻, 他就被擁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 “哭出來也沒關係。” 許琛這樣對他說。 齊淩眨了眨眼, 張嘴想說什麽, 可眼角有什麽東西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他伸手摸了摸, 是淚。 他抹了抹臉, 不想在許琛麵前表現的這麽脆弱,可是眼淚越擦越多, 將身前許琛的衣服都浸濕了一大片。 齊淩感覺自己此時就像是一個摔倒的孩子, 本來沒關係的, 可是被依賴的人一安慰,心裏的委屈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怎麽都擋不住。 許琛聽著懷裏人死死壓抑的哭聲,揉了揉他的發,“齊淩,同性戀隻是一種性向,就算有人不接受也沒關係,它沒有錯。” “你更沒有錯。” 許琛的態度跟齊淩的父母明顯站在了對立的兩邊。 姚佩蘭跟齊長永覺得同性戀惡心,覺得這根本就不是應該出現的東西,將齊淩視作一個異類,還一直在向齊淩施壓,想讓他變得跟正常人一樣。 而這時許琛卻將擋在了身後,攔住了那些鋪天蓋地的否認與謾罵,告訴齊淩,“你是正常的,你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齊淩咬著下唇,死死揪著許琛的衣擺,嗚咽聲再也擋不住,他隻覺得他剛剛豎起來的堅硬外殼,被許琛的話一點點敲碎。 “為什麽……這麽多年,他們都不能接受我?” “我努力抗爭過,也盡量將自己偽裝成正常人不給他們丟臉,可是他們依舊這個樣子,不給我任何喘息的空間,我真的好難受……” 齊淩說的斷斷續續,身子都在微微顫抖,那些在心裏擠壓了這麽多年的話像是有了宣泄口,傾瀉而出。 許琛的懷抱就是他最穩固的避風港,在這裏,他不需要故作堅強,他也是一個正被人寵愛著的孩子。 他將臉埋在許琛懷裏,死死抱著對方的腰,感受著對方的體溫和心跳,哽咽著開口, “在我發現自己喜歡男人後,我也很害怕,我第一時間就去找了他們,可迎來的卻是無盡的責罵,他們說我惡心,說我丟人,說生我下來一點用都沒有。” “從那以後,他們會跟蹤我,會翻我東西,好像生怕我跟不清不清的人交往,那段時間,我真的很想去死。” 那個時候是齊淩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 他最信賴的人,一點點將他逼到懸崖盡頭,險些毀了他。 “之後我考上了a大,他們的態度漸漸好轉,我也以為他們接受了我,可那無形的監視感並沒有因為我離開家而減弱,甚至他們給我打學費和生活費的銀行卡用的都是我爸名下的,我所有的交易明細,他們都能看到。” 他那時就意識到,姚佩蘭和齊長永並沒有真正放過他,隻是換了種方式掌控他的生活。 他開始自己兼職掙錢,大一之後,他就沒花家裏的錢,自給自足。 齊淩以為這樣他們兩者就能和平共處,可他錯了。 他現在光是想想,胃裏的那股惡心感就止不住地翻湧。 許琛察覺到齊淩的反應,將他又往懷裏攏了攏,抬手把他臉上的淚水擦幹淨,“沒事,說出來就好了,我在。” 齊淩感受到對方的力道,那股惡心感消退不少,說了這麽多,他心底也輕快不少,眼角的淚意漸漸止住。 他揉了揉眼睛,繼續說道:“之後他們給我安排了家裏的相親,就是劉雨雨,他爸是我爸的上司,也就是說,他們不光想讓我以後留在家裏,也想讓我給我爸的事業出力。” “也是這個相親讓我徹底意識到,我好不容易考上a大,可在他們眼裏什麽都不是。” 於是他也不想再粉飾太平,他故意設的這個局,裝作不小心讓姚佩蘭看到他鎖骨處的吻痕,就是想試探他們的態度。 一周過去,兩者相安無事,他還以為是自己多想了,心底甚至還期待著父母其實已經接受了他的性向。 沒想到他們隻是在找合適的時機,翻他東西找罪證,甚至還想讓他休學一年……- 齊淩心裏又酸又澀,現在想想,其實齊長永跟姚佩蘭從知道他是同性戀開始,就沒有為他考慮過,隻想將自己圈在身邊,當做一個漂亮的有利用價值的玩偶,任由他們擺弄。 他隻覺得周身有點冷,從心底生出的寒意漸漸擴散到全身。 齊淩下意識搓了搓胳膊。 許琛將空調溫度調高,再仔細觀察了一下懷裏人的臉色。 剛哭過的齊淩眸子濕漉漉的,眼尾還泛著淺淺的紅,臉上能看出依稀的淚痕,此時窩在他懷裏,又軟又可憐。 不過好在齊淩沒有像之前那樣將情緒都憋在心裏,哭過之後整個人明顯平和不少,隻是放在他腰間的手一直沒有放鬆力道。 許琛悄悄舒了口氣,其實不光是齊淩緩了過來,他現在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下來。 在沒找到齊淩之前,他感覺自己真的要瘋,他甚至想直接衝進齊淩家裏將那兩人揪出來狠狠教訓一頓,要是齊淩出事,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兩人。 所幸,他還是找到了。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快0點了,他將枕頭擺正,再給人蓋好被子,“還冷嗎?很晚了,要不要睡覺?” 齊淩情緒壓抑這麽久,一下子釋放出來,應該很累。 齊淩看著坐在床頭的許琛,眨了眨眼,小聲道:“還是冷。” 他一個人,怎麽樣都是冷的。 許琛沉默半晌,脫掉鞋子,上床後將齊淩半擁在懷裏,低頭看著自動找好位置的人,笑著問道:“現在呢?” 齊淩含混應了一句:“還行吧!” 他熟門熟路地圈住許琛的腰,熟悉的體溫透過兩人薄薄的睡衣一點點傳到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不由放鬆下來,可他餘光中也瞥見了旁邊另外一個沒動過的床榻。 許琛訂的是雙人間,想必是知道他情緒不好,想在一個房間裏陪著他, 可是,他想要更多。 齊淩將臉埋在許琛懷裏,悶聲道:“等會你是不是還要去旁邊睡?” 許琛感受著旁邊緊緊貼著他不放的人,無奈道:“我不去,我就在這裏陪你。” “那會不會我睡著後,你就不見了?” 許琛看著齊淩仰著頭巴巴地看著他,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不跑,一晚上都抱著你睡,滿意了嗎?” 這得寸進尺的勁又來了。 齊淩這才放下心來,將臉貼在許琛的心口,聽著對方沉穩的心跳,嘴角無聲翹起,“我隻是想多跟你待一會而已。” 他已經一周沒見過許琛了,能這樣真實觸摸到對方,感受著對方的體溫,對他來說,是一件無比奢侈的事。 要是平時,許琛絕對沒這麽好說話。 齊淩忍不住又將許琛抱緊一分。 今天的憤怒,委屈,甚至於那點自厭的情緒,在哭聲以及絮絮訴說中一點點散於虛無。 他從來沒覺得這麽輕鬆過,有許琛在,他什麽都不怕。 可當他視線無意間掃到臥室掛著的那套西裝時,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消了下去。 淺色的西裝肩膀處暈開了一片很深的痕跡,再加上他在雨中看到的沾滿泥濘的鞋…… 許琛到底找了他多久? 他抿了抿唇,抓起許琛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小心地蹭了蹭,“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亂跑了。” 許琛感受著底下柔軟的觸感以及對方討好的語氣,“怎麽突然說起這個?這次不光是亂跑,還有一點,你不該傻傻地在那裏淋雨,身體是自己的知道嗎?” 齊淩聽著許琛語氣裏的責怪,咬了咬唇,“對不起我,我之後不會犯傻了。” “下次我要是再不聽話,你就把我關起來,我哪裏都不去,就留在你身邊。” 許琛將差點又被咬出印的唇解救出來,指腹在他殷紅的唇上拂過,感受著指尖的淺淺的濕意以及軟嫩的觸感,他眼神暗了暗,“關起來?” 齊淩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齊淩仿佛沒有看懂許琛眼裏危險的信號,將唇邊的手指含進去,用牙齒輕輕磨了磨,不會讓人覺得痛,反而有點癢,就跟撒嬌似的。 他語氣含混:“不乖就該被懲罰。” 指尖上一掃而過的濕軟讓許琛擱在齊淩腰間的手下意識用力,將人狠狠勒緊懷裏,手從齊淩口中退出,轉為捏著他的下巴,沉聲道:“別玩了。” 懷裏的身體單薄又虛弱,根本禁不起多餘的折騰。 可齊淩從來不會如他得意。 齊淩手拽上他的的衣領,將人往下拉,呼吸交融,許琛甚至能感受到齊淩嘴邊的濕意。 齊淩用唇軟軟地碰了碰他的嘴角,小心地舔了舔,見許琛沒有推開他,又大膽地往旁邊蹭了蹭,舌尖滑過緊閉的唇縫,將許琛的唇一點點染的濡濕。 齊淩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他不知道原來還沒真正接吻,他就能醉成這個樣子。 他著迷地看著眼前巋然不動的人,輕聲道:“許琛,你理理我好不好?” “這次我是我不乖,你可以懲罰我的。” 要不是他,向來體麵的許琛怎麽會變得那麽狼狽,而且,許琛這樣子明顯是工作中途來找的他。 齊淩越想越愧疚,想用這種方式討好許琛。 況且他經曆了這麽多事,對許琛也有一層隱秘的渴望。 他想被占有,想被弄壞,想從此隻屬於許琛一個人。 酒店外還時不時響起汽車的鳴笛聲以及小販的吆喝聲,一重接一重,明明是略顯聒噪的聲音,可齊淩耳邊卻隻有兩人交疊的呼吸聲以及自己止不住的吞咽聲。 他想仰起頭緩緩,可後腦勺卻被許琛牢牢掌控住,許琛根本不讓他逃,口腔的每一處都被人細細探索,給了齊淩一種已經被人吃幹抹淨的錯覺。 齊淩有點恍惚地想,這火好像點的太大了。 在他即將喘不過來氣時,許琛終於放過了他。 許琛看著懷裏臉上漲得通紅,眼裏水汽彌漫,像是被欺負地快要哭出來的齊淩,捏了捏他脖頸後的軟肉,貼在他耳邊低低笑了一聲, “下次再不乖,可就不止這樣了……”第33章 齊淩聽到許琛的話, 像是被嗆到,止不住地咳嗽了幾下,緩過來後不甘示弱地看著許琛,“我哪裏不乖了?” 他被親的暈暈乎乎的, 根本就沒有反抗好嗎? 他一想起剛剛的場景, 莫名有點惱, 他怎麽每次都被親成這樣, 一點都沒發揮好, 他咬了咬唇,“還有一點我想申明, 我剛剛隻是沒準備好,再來一次, 我肯定能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