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跟他老婆親手一起親手做的,沒做幾個,可好像太醜了,大家對他都沒什麽興趣,幾年過去,竟然還剩下了一個。 也就眼前這個少年對他情有獨鍾,每年都會過來嚐試。 齊淩聽到老板的話,目光不由落在那個醜醜的布娃娃身上,可他知道,他肯定夾不上來的。 店老板哪裏看不出來齊淩的想法,嗬嗬笑了一聲:“小夥子,我把那個娃娃取下來送給你吧!我瞧你是真心喜歡。” 他說著說著,想起什麽,“我記得你之前好像來玩過,抓到的就是這個娃娃來著?” 他們做的醜娃娃也就這幾個,每次被人抓走時都挺有印象的,上次齊淩旁邊也跟著一個人。 老板目光不由掃向那人,覺得有點熟悉,可氣質相差太大,他不敢確定。 齊淩聽到老板的話,不知怎麽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那個娃娃早就被人踩進了泥地裏,最後被扔進了池塘。 這不是屬於他的東西,就像當初那個人說會回來,可卻永遠消失了。 沒有人可以永遠庇護他。 齊淩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一直想起那個人,明明過去那麽久。 他看了眼旁邊的的許琛,好像明白了。 那段時間他的精神一直很恍惚,根本記不清那人長的什麽樣子,可是依稀記得對方的眉眼,在看到許洲的第一眼,他還以為見到了那個人,可他旁敲側擊過,許洲根本不是那個人。 之後他也放下了,對方的樣子也徹底模糊下來。 可今天許琛給他的感覺太像了,聯想到他跟許洲相似的樣貌,他會不斷想起也是正常。 他抿了抿唇,剛想拉著許琛離開,許琛卻突然開了口,“老板,我想兌一點幣夾娃娃。” 齊淩就這樣看著許琛走進跟他氣質完全不搭的娃娃機店,在裝著那個醜娃娃的機器前站定。 在那麽多漂亮娃娃的映襯下,那娃娃醜的格外清奇。 許琛看了眼旁邊的齊淩,問:“想要它?” 齊淩想說不要,可迎上許琛深邃的眼,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頭,“想要。” 想要許琛給他夾的娃娃。 可他看著隻兌了一個幣的許琛,一時默然,許琛是不是就是想自己玩玩? 他不信自己花了大幾百個幣都抓不上來的娃娃會被許琛一次就抓到。 可之後的發展讓他不由瞪大眼,隻見那個娃娃穩穩地被爪子收攏抓住,平日鬆鬆垮垮的爪子沒有像之前一樣剛剛抬起就猛地一抖鬆開,而是帶著娃娃晃晃悠悠移動到終點,最後準準地落在了箱口。 旁邊的老板都驚呆了,之前那個人也是這樣,就兌了一個幣,輕鬆地將娃娃抓到了! 他想追問有沒有什麽訣竅,可眼前的兩人早就出了店門,走遠了。 齊淩看著懷裏醜不拉幾卻又無比熟悉的布娃娃,感覺哪裏好像不一樣了。 明明還是一樣的布料,一樣的針線,一樣的醜,可就是跟那會不太一樣,像是被人賦予了新的意義。 他看著旁邊的人,忍不住開口問:“你怎麽做到的?” 許琛看了他一眼,戳了戳娃娃圓滾滾的肚子,“之前閑得無聊研究過。” 不過也沒實踐幾次。 “哦。”齊淩低頭悶悶應了一聲,扯了扯娃娃的胳膊和腿,想看看到底哪裏不一樣了,可沒扯幾下,頭頂就覆上一隻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發。 隻聽許琛語氣無奈, “怎麽夾到娃娃了還是不開心?” “要是不喜歡,我重新給你夾一個,什麽樣的都行。” 齊淩聞言怔了怔,許琛,是在哄他? 哪有一個公司總裁為了哄人去夾娃娃的…… 他感覺不久前給自己做的心理建設搖搖欲墜。 他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用手背碰了碰許琛的手,感受到對方的溫熱,又伸出指尖在許琛掌心處蹭了蹭,小聲道, “沒有不喜歡。” [從沒這麽喜歡過。] 他想。第36章 齊淩看著懷裏失而複得的娃娃, 突然覺得這個娃娃跟以前一點都不像,他最喜歡這個娃娃了,這一次, 他絕對不會再弄丟。 他想了想, 抬起頭,定定地看著許琛,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想將自己的過去都分享給許琛。 可許琛的腳步不自覺停了下來, 他看著麵前略顯寂寥荒涼的地方,隻覺得心沉沉地一墜—— 齊淩將他帶到了興山陵園。 齊淩察覺到他頓住的腳步, 疑惑地回頭, 見許琛臉色不太好,以為他害怕這種地方, 仗著陵園人少,加上娃娃的遮擋, 側身勾住許琛的手, “沒事的, 這就是一個普通陵園, 沒有鬼,我來過很多次了。” 每當他受不了父母的責罵就會跑出來, 可每次都很輕易地被找到了,最後, 他咬咬牙, 躲進了陵園裏麵。 “我爸媽根本想不到我會躲在這裏,沒人能找到我。” 齊淩自顧自地說道, 說完又覺得不對, “也不是, 我被找到了兩次。” 每次都是他瀕臨絕望的時候, 想想,他還是很幸運的。 齊淩握緊許琛的手,將對方微涼的手一點點捂熱,嘟囔道:“今天也不冷啊?” 許琛感受著手間的力道,低頭看著齊淩幹淨秀氣的臉,以及兩人手間的那個娃娃,覺得似曾相識,“兩次?第一次是什麽時候?” 齊淩拉著人朝裏走去,回想了一下,“第一次是我高一的時候吧!第二次就是你了。” 幸虧上次他沒有進陵園裏麵,隻找了個外圍角落躲了起來,不然許琛找他會更費勁。 “高一的時候我碰到了一個大哥哥,當時我已經在陵園裏藏了一天了,又困又餓,他那會好像是哪個親人剛去世,祭拜完之後看到我,就將我領走了,還請我吃了一頓飯。” “那個時候我剛跟爸媽出櫃,他們的態度讓我整個人都陷入了自我懷疑,可是周圍沒有一個人敢靠近我,隻有他。”齊淩聲音不自覺放輕,不過想到什麽,又彎了彎唇,“不過幸好碰到他了,也問了他一些問題,是他的回答讓我撐到了現在。” 直到又碰見許琛。 他忍不住用手指蹭了蹭許琛的手心,“其實說來也巧,他當時請我吃的也是肯德基,估計是存了哄小孩的心思。” 齊淩仰頭看著許琛笑道:“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吃飯也是在肯德基。” 他跟許琛那次,是因為許琛在酒吧時手臂被劃傷了,他想找一個稍微安靜點的地方幫人消毒,就看到了肯德基,明明旁邊也有很多略顯空曠的地方,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將許琛帶到了那裏。 許琛看著齊淩笑的溫軟的模樣,伸手將他頰邊的發順到耳後,“嗯,我記得。” 當時的齊淩瘦瘦小小的,頭發也很長,幾乎遮住了眼睛,整個人陰鬱的可怕,可他沒想到他隻是問了一句[要不要去吃飯?],對方就乖乖跟著他走了。 齊淩當時大部分時間都低著頭,讓他對齊淩的臉並沒有多深的印象,再加上氣質和身量的變化,以至於再次重逢,他根本就沒有認出來這就是當年那個小孩。 齊淩沒有發覺許琛眼裏複雜的情緒,自顧自說道:“他是第一個承認我性向的人,氣質溫潤又幹淨,這估計也是我願意跟他走的原因。之後他還答應第二天來找我,可是卻再也沒出現。” 那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往這裏跑,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漸漸的,他也明白了那隻是對方隨口給的承諾。 許琛想解釋,他當時都沒來得及跟人告別就被送出了國,不是故意爽約的。 可他卻開不了口,他早已經不是齊淩記憶中的樣子,之前母親就算對他嚴苛了些,他也是被庇護的孩子,可現在獨自一人摸爬打滾了這麽多年,他的心性早就變了,齊淩不知道他私底下到底做了多少違心的事情。 他早已不是齊淩眼中那個幹淨溫潤的人。 母親臨終的遺言猶在耳邊,“你要把公司奪回來。” “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你得自己向前跑,一直跑,知道嗎?” 他背負的東西太多了,隻能努力向前,也將那個小孩拋到了腦後。 許琛看著旁邊軟軟牽著他手的人,沒有選擇解釋。 是他爽約在前,也是他徹底將齊淩忘記,與其說起平添不快,還不如就讓那個人活在齊淩的記憶裏。 陪在齊淩身邊的是現在的他。 齊淩沒察覺出許琛複雜的情緒,小小呼了口氣,不在意地笑了笑:“不過都過去了,我也沒怪他。” 他當時應該是對那個人存了些不知名的情愫,不過這些在一次次的等待以及落空中被漸漸消磨,現在隻是覺得有點遺憾,沒有當麵跟人說一聲謝謝。 現在說出來之後他感覺好多了。 兩人走到一個墓碑前,齊淩熟練拔幹淨墓碑邊緣的幾顆小雜草,一邊動手一邊嘟囔道:“陳姐她們是不是又偷懶了?邊上都有落葉。” 不過也可能是之前刮風下雨的緣故,來不及清掃。 齊淩一點點將枯枝落葉收拾幹淨,然後掏出濕紙巾擦了擦墓碑的邊緣,確保是幹淨的之後,才停下動作。 齊淩看著墓碑上的人像,“這應該是他的親人,我反正每年寒暑假都會回來,也就順便來這裏看看,跟她說說話什麽的。” 他跟這邊管理陵園的陳姐很熟,知道這個墓碑並沒有人來看過,於是他就承擔起了這個責任。 就權當是對那個人的回報了。 這次他跟許琛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就趁著出來一趟來瞧瞧。 許琛看著麵前的墓碑,久久沒有動作。 齊淩將他帶到了他母親的碑前,路線熟悉,像是來過了很多次。 他想說些什麽,陵園外突然傳來幾聲汽車的鳴笛聲,齊淩下意識看了過去,是花店外停了一輛車,“我看到他家好像剛進了一批鮮花,應該很好看,我去買一點回來。” 兩人來的匆忙,空手不太好。 齊淩沒來得及發現許琛的異樣,就跑出去買花了。 齊淩走後,這片空間隻剩下靜靜矗立的許琛和麵前冰冷的墓碑。 許琛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不出任何音節。 眼前的墓碑比旁邊的要幹淨整潔很多,明顯是被人定期打理過的。 齊淩,一直在幫自己照顧母親的墓碑嗎? 他第一次覺得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