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麽？你把他想成什麽了？惡魔嗎？一個12歲的小孩子怎麽會有這樣的心思，沈念，你不能這麽說顧執。” 沈念看著沈崇山，看著他滿臉的不相信，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忍耐是為了什麽。 顧執來到家裏幾個月，他從來沒說過一句顧執的不好，顧執對他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他也都受了，忍了。 梁秋說他性子軟，遲早要被顧執玩死，他應該把一切都說出來讓沈崇山知道。 可沈念就是因為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所以才沒有說啊。 不說，就還有一點希望沈崇山是相信自己，願意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可說了，他連這點希望都沒了。 他做了沈崇山14年的兒子，縱然不常見麵，交流不多，可沈念也總覺得他們之間是有一種牽絆在的，可這個14年的兒子，比不過來家裏幾個月的顧執。 其實沒什麽可意外的，沈念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隻是他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如今就這麽毫無遮掩攤開，把最後一絲幻想殺死，也挺好的。抱著希望忍受著顧執作為的他，其實真的挺傻的。 沈念的沉默是不想說，是覺得沒意思，可在沈崇山的眼裏，是沈念被戳穿的默認，想起了病房裏聽到的那些話，沈崇山的火氣就更是壓抑不住，他幾乎是咬著牙問的： “我剛才聽他們說，你打小執了，是嗎？” 病房裏的其他病友說的，問沈崇山這兩個兒子的關係是不是不太好，小的都受傷了，大的還給了那麽重的一個耳光，還勸說沈崇山別老想著工作，這兄弟之間要是有隔閡了啊，是一輩子都解不開的疙瘩。 沈崇山一開始是不相信的，沈念是什麽樣的人，他是清楚的，雖然覺得這些病友不會無故編造這個謊言來給他聽，但也許是看錯了，也許是就鬥了兩句嘴呢，況且問了顧執也說沒這回事。 可現在沈崇山聽到沈念這麽說顧執，心裏倒是信了，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能做的出來打顧執的事情。 沈念看著沈崇山，點了點頭： “打了，他傷害自己拉上我，讓我陪他一起死，我不能生氣嗎？” 話不過剛剛說完，沈念就已經看到沈崇山舉起了手，想要把那個打在顧執臉上的耳光還給他，沈念能躲的，有機會的，可是他就站在那裏，看著沈崇山。 沈崇山的耳光揮了下來，沈念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卻有一陣風強勢的插入了進來，在沈崇山打下來的前一秒，將他狠狠推開，順便將沈念護在了身後。 “你有資格打他？！”這句話梁秋是吼出來的。 梁秋剛一放學就跑過來了，擔心沈念的傷，也擔心沈崇山看到顧執受傷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責怪沈念，他連等電梯的功夫都不敢耽擱，就這麽直接爬樓梯上來了，也幸好是這麽上來了，否則沈念就要挨上這一個耳光。 可梁秋也知道，當沈崇山在沈念麵前舉起手揚起那個巴掌的時候，打沒打得下來，對於沈念來說，都已經落在了他的臉上。 一樣疼。 沈崇山被梁秋推的撞到牆上，後背都疼的麻木，又被梁秋迎麵吼了這麽一聲，一時之間竟然沒反應過來。 “你有個當爹的樣兒嗎？啊？”梁秋怒視著他，心裏的話也止不住的往外跑：“你是小念的親爹嗎？就算他是你撿來的，你也不能這麽對他吧？有些話我早想說了，可小念尊重你，我也不能太難看，可是沈崇山，你這些年有關心過他嗎？知道他一個人是怎麽過的嗎？你一年四季的往外跑賺錢這沒毛病，可你不能回來了還沒彌補小念這幾年情感上的缺失，就給他整回來一個弟弟！” “帶回來就帶回來，你好朋友的兒子嘛，沒人管，你得管，我佩服你有這份擔當，畢竟我要是死了，要是也沒什麽親人在世的話，我兒子也得讓沈念幫我管著，可我要是知道沈念為了管我兒子把他自己的兒子當空氣，不聞不問，我就算讓我兒子跟著我一起死，都不可能這麽幹！” “想當聖人？那是不是先得學著做個人，做做人該做的事兒？！” “這麽多年你就對小念沒半點愧疚嗎？”梁秋轉頭啐了一口氣：“這話我就多餘問，你要是有愧疚，這做不出現在這碼子事兒，但是我還是要說，你得明白，你是小念的爹，不是顧執的！你要當個好爹，是不是得先把你自己的兒子照顧好再去管別人的兒子啊？犧牲自己兒子去養別人的兒子？你怎麽做的出來？你既然不要他，那你回家來幹什麽？帶著那小變態去外麵過你們的生活不行嗎？就一定得回來，住家裏，在小念的麵前惡心他？憑什麽啊？就憑他能忍，不會說，外加好欺負？” 梁秋的話一句接著一句，沒給沈崇山插嘴的機會，他連反應都幾乎反應不過來，但他還是大概明白了梁秋說的這些話是什麽意思，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沈念，開口： “他要是對我不滿，可以衝我來，小執是無辜的。” 梁秋笑出了聲，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我到現在有點明白顧執那小變態為什麽要跟著你回來了，好騙心軟且還瞎，你哪隻眼睛看到他是無辜的啊？那小變態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是怎麽對待小念的，你了解過嗎？看到過嗎？就算他有心隱瞞好了，就算你是真的看不見好了，可小念到底是你14年的兒子吧？他是什麽樣的人，他會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難道不應該是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第一時間站出來去罵那些人不要汙蔑自己的兒子，大聲告訴他們，我兒子不是這種人嗎？” “我一個朋友都會無條件的站在他身邊，相信他，支持他！你是他爹，相信自己的兒子很難嗎？” 梁秋的聲音太大，以至於走廊上都停下了不少人往這裏看，可梁秋不在乎，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沈崇山是個什麽人，那住在病房裏的顧執又是個什麽樣的壞種。 沈崇山被訓的說不出話，沈念卻回過了神，他沒說什麽，隻是伸出手輕輕地拉了一下梁秋的衣袖，梁秋本來還想說什麽的，但因為沈念的這個動作便將所有的聲音都咽了回去，回過頭來看著他，滿滿都是擔心，卻又很快笑了,說出口的話也像是在哄著他： “我聲音太大了是不是？吵著你了？我不說了，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沈念抬頭看梁秋，緩緩擠出一個笑來，說： “好。”第12章 缺愛 梁秋本想帶著沈念去吃點好吃的換個心情，可沈念一副行屍走肉的模樣，梁秋便直接揮手攔車帶沈念回了家。 路上還跟蘇小小發了消息，讓她和他爸先出門，晚點再回來。 他了解沈念，知道這個時候沈念最不願意麵對的就是別人的關切，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很可憐，雖然他的確可憐。 下車的時候沈念看清楚梁秋帶他來的哪裏，有些猶豫，梁秋笑了下： “家裏沒人。” 沈念這才沒了顧慮，跟著梁秋一起上了樓。 家裏果然沒人，梁秋給沈念拿了鞋讓他換上，問他：“要不要先去睡會兒？還是想吃點什麽？我出去給你買，做也行，但我手藝不太好。” 沈念看著他：“我想洗個澡。” 沈念是有點小潔癖的，今天又是摔跤，又是在醫院的，怕是早就難受了。 “行，我去給你拿睡衣，你的睡衣我一直留著呢，不過你很長時間沒過來睡了，也不知道小了沒有。” 沈念的家居服在梁秋這裏有備用的，他偶爾會過來住，老穿梁秋的也不太方便，梁秋便讓他自己拿了一套過來，以防萬一，不過梁秋說的也沒錯，他很長時間沒來了，衣服也是去年的款了。 沈念拿了衣服去浴室，卻在開門之前被梁秋叫停了： “你這手不能碰水，我拿個保鮮膜給你纏上吧？” 不知道怎麽搞的，沈念手上的傷口明明都已經包紮處理過了，現在卻還是被血染透了，梁秋拿著保鮮膜卻不知道怎麽下手，索性不管了： “行了就這麽洗吧，你這傷口等下還得處理，怎麽搞的還嚴重了呢？” 沈念垂眸看了一眼，開口說： “我打了顧執一耳光。” “嗯？”梁秋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沈念知道他聽到了，隻是不敢相信，所以抬頭看著梁秋，並沒有重複剛才說的話，但梁秋看著沈念的表情卻是明白自己不是幻聽了，當即就想拍沈念的肩膀，但又怕他疼，所以最後就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說： “打得好！” “但下次這事兒你讓我來，你手上有傷，勁兒也不大，那小變態就應該由我來揍！我能狠點兒。” 沈念笑了下：“行，下次要是還有機會，我叫你。” 梁秋看著沈念臉上勉強堆出來的笑，抬頭揉了揉他的頭發：“下什麽次，不可能了，他不可能再欺負你了，以後就是咱單方麵碾壓。” “好。”沈念說。 沈念去洗澡，梁秋沒閑著，出門去社區診所給沈念拿藥去，路上還給蘇小小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別回來，隨便去找個地方住，蘇小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可聽梁秋這語氣也知道問題不小，問了句： “小念還好吧？” 梁秋已經走到社區診所門口了，聽到這句話抬頭看了一眼天：“媽，你說連你這個老鄰居都能關心小念，知道他是個好孩子，為什麽沈叔就是不知道呢？” 蘇小小被問住了，梁秋也沒有再等這個回答，對電話那端說了句‘還有事’就掛了電話。 梁秋買了藥，又仔細詢問了醫生該怎麽處理之後才離開，回去的路上還買了飯菜，都是清淡的，畢竟沈念現在也不能吃辛辣，他猜到沈念現在沒什麽心情吃東西，但還是七七八八的買了許多。 到家的時候沈念已經洗完了，正拿著解下來的紗布有點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扔垃圾桶裏就好了。”梁秋把東西放下：“我等會兒下樓去扔。” 沈念本來覺得這些有血腥的東西扔在垃圾桶裏不太好，也怕等下梁秋的父母回來會嚇到，但聽梁秋這麽說，沈念也就放心了，將紗布扔在垃圾桶裏，又扯了兩張紙巾蓋上了。 梁秋被他的舉動逗笑，在沙發上坐下了： “過來，我給你上藥。” 沈念坐在梁秋身邊，把手遞了過去，那傷口碰了水，邊緣處都泛了白，看著很是恐怖，梁秋抬眸看他一眼： “疼嗎？” “不疼。” “比不過心裏的，是嗎？”梁秋一邊給他消毒，一邊問他：“小念，誰遇到這事兒都不會好受的，別忍著，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我又不笑你，我都想哭。” “不想哭。”沈念說：“也沒什麽想哭的。” 沈念的語氣很淡，像是剛才經曆過這些事的人不是他，梁秋抬頭看他一會兒，也沒再說什麽，為他消了毒，上了藥，又仔細的將他的傷口包紮好：“可別再碰水了，感染可不是鬧著玩的。” “好。” 梁秋又拿了藥酒，拍拍自己的腿，讓沈念把他磕傷的那條腿放上來，給他抹藥酒，沈念不太好一直麻煩梁秋，便要自己來，梁秋也沒堅持，起身拎著東西去了廚房：“那你塗好藥過來吃飯。” “好。”他好像隻會應這麽一句了。 餐桌上沈念和梁秋想的差不多，吃的很少，對什麽都沒胃口，不過梁秋已經挺知足了，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後，沈念還願意吃點東西已經不容易了，這事兒要是發生在他身上，現在指不定就已經在逃亡這座城市的火車上了。 梁秋一直時不時的看一眼沈念，沈念縱然沒看梁秋卻也感受的到，沒讓他等太久的時間，就直接解答了他的疑惑： “顧執是故意的。” 梁秋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當即就摔下了筷子：“他故意的？故意出車禍的？他想死為什麽要拉著你？還是說他就是想讓你死？這小變態我還真是低估他了，居然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他到底想幹嘛？” 沈念剛確定的時候也和梁秋一樣的憤怒，所以才會給顧執一個耳光，但現在他已經冷靜下來了，許多事情也都能平靜的開口說出來了： “他的目的不是我，是我爸。” 沈念看著梁秋越來越疑惑的眼神，說： “他今天會做這樣的舉動，也隻是想讓我爸回來，從他剛來家裏的第一天他就對我有敵意，也曾明確的跟我說過，讓我離我爸遠點，他不喜歡我和我爸走太近，也不喜歡我爸關心我。” 說完這句，沈念也將顧執來到家裏之後在自己麵前的反常跟梁秋說了說。 “我……”梁秋想了許久都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感受，他頹然的坐在椅子上，最後也隻能說：“我，我不能理解。” “我有點理解。”沈念看著梁秋：“太缺愛了，好不容易有個照顧他的，喜歡他的，他就想要占為己有，不讓任何人碰，大概是占有欲吧。” 梁秋好一會才從這理解不了的情緒中憋出一句話： “你也缺！” 沒有人比梁秋更明白沈念從小是怎麽長大的，可爹不親娘不愛的沈念也並沒有像顧執這樣，甚至溫柔善良也包容。如果每個缺愛的人都如顧執一樣，也太可怕了一些。 沈念沒有否認自己也缺愛的事實，淡淡的笑了下，像是自嘲。 梁秋沉默幾秒，還是無法理解：“那是你爸！不是他的。” 沈念點點頭：“是，可我和我爸是什麽樣的相處模式，顧執也看的清清楚楚，如果我和我爸真的關係很好，我相信顧執也不會這麽做，至少不會在第一天就亮了他的底牌，把他想要的都清清楚楚的告訴我，他之所以會這麽做，大概就是看準了我和我爸之間其實脆弱的不堪一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