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白哪裏遲鈍。祁斯白可太會了。坦率,直接,熾烈。哪怕隻是想到這個人之前喜歡別人,可能對另一個人有過這樣的心思,他都覺得……難以接受江逾聲隨手扔了筆,胳膊搭上他的肩,有一下沒一下地捏了捏他的後頸,認真又蠻不講理地,低聲跟他說:“以後都不許叫別人這個。要叫也隻能這麽叫我。”祁斯白笑了,他還真叫不習慣這個。剛剛這麽一聲叫完,他現在還在覺得不好意思。但隨即,他忽然敏銳地察覺到,江逾聲這一瞬的情緒,和剛剛吃飯牧陽成說到他彎不彎時的情緒實在有些相似。祁斯白任他搭著自己的肩,湊近過去問:“……剛才,牧陽成說到彎不彎那個事的時候,你好像不太高興?”江逾聲一愣,很輕地笑了下,說沒有啊。祁斯白抬手碰了碰他的嘴角,說:“對著我,不開心就不用笑。”江逾聲沉默地看著他,忽地,有些自嘲地翹了下唇,坦白說:“雖然你跟徐塔最後也沒什麽,但我還是有點……嫉妒。”祁斯白一愣,聽江逾聲輕聲說:“你不是因為他才……發現自己喜歡男生麽。”祁斯白皺眉想了會,才想起江逾聲知道自己喜歡男生,並不是考完聯賽那個下午,而是暑假集訓封閉的時候,他當時跟j說過,他喜歡某個人,後來又不喜歡了。他當時不過隨口一說,但現在看,江逾聲似乎……還記著,而且,還誤會了?江逾聲看他開始神遊,很輕地蹙了下眉,頭一偏,呼吸落在祁斯白的頸側。他忽然往前低了下頭,衝著眼前那一處修長白皙的側頸,張口就咬了下去。祁斯白很輕地哼了一聲,耳後先是一疼,很快又變成麻。江逾聲的呼吸輕輕淺淺撲在他頸側,帶著濕潤的、溫潮的氣息。江逾聲貼著他脖頸,悶悶地出聲:“別想他了,想我。”祁斯白隻覺得半邊身子都有點麻,耳邊嗡嗡的,腦子裏全是漿糊。他在心裏嘀咕,想他個鬼啊,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他們兩人坐得靠近牆邊,祁斯白現在腦中唯一一點清明就是……他們這個位置,教室外大概看不到吧。可江逾聲怎麽能在教室裏……咬人呢。江逾聲還沒鬧完,又悶,又有點委屈,以前被理智克製住的情緒又翻湧出來。他抬了下下頜,又在祁斯白耳垂上不輕不重地一咬。舌尖也不小心地碰到了一點溫熱。祁斯白忽地往前挺了一下,呼吸有點急,又被他很快屏住,他坐直了些,右腿不自在地抬起一些。江逾聲退開了些。祁斯白眼尾有點紅地轉眼和江逾聲對上視線,幾秒鍾後,江逾聲終於察覺到什麽,很輕地眨了下眼,微低下頭。祁斯白伸手捂住了他眼睛。第74章 沒有別人==================階梯教室裏安靜極了。教室前門虛掩著, 樓道內嘈雜的走動和笑鬧聲隱隱約約地從門縫溜進來。但祁斯白還是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又急又亂的呼吸。以及,江逾聲近在咫尺的、輕輕淺淺的呼吸聲。……江逾聲發現了嗎。江逾聲怎麽可能沒發現。祁斯白的臉熱得能當場冒氣。他腦中亂糟糟的,比起不好意思, 更多的是尷尬、慌亂和不知所措。他怎麽就……他強迫自己開始想剛剛看到的那道題來轉移注意力。首先g(x)是線性函數成立,接下來要證線性函數是全部解, 可以考慮g(n+1)-g(n)……對, 兩個連續的正整數乘積不可能是平方數,所以差的絕對值大於0。如果大於1, 那就可以找到一個m使得p或p的三次方恰整除m+g(n+1), 進而得到p恰整除m+g(n), 這樣可以導出……矛盾。掌心下忽地泛起微不可察的癢意, 似乎是……江逾聲睫毛顫動,輕輕癢癢地, 觸到他掌心。什麽……矛盾來著。思緒驟然斷了,腦子裏又開始混亂。祁斯白蜷了下手指,緩緩將手挪下,江逾聲的眼睛便從他手下露出來,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祁斯白心裏一跳, 很快錯開視線,落在翻開的競賽書上。他動手推了推, 把江逾聲又推遠一些。(g(m)+n)(g(n)+m)和(g(m)+n+1)(g(n+1)+m)之間必然有一個恰含p的奇次冪, 不是平方數, 矛盾,所以差的絕對值等於1……祁斯白腦中的思維過程過得飛快, 可不論是江逾聲難以忽略的視線還是微亂的呼吸都還是無法阻擋地拚命往他腦子裏鑽。又過了兩秒, 江逾聲牽起祁斯白別扭地架在桌上的手,晃了一下。祁斯白頭也不轉, 盯著書上的字,啞著聲、悶悶地說:“別弄我。”說完,他要掙開江逾聲的手,卻被江逾聲攥住了。江逾聲輕笑了一聲,觀察著他的神情,帶著點調侃的語調問:“現在知道你以前抱著我亂蹭,有多胡鬧了?”祁斯白靜了靜,在心裏哦了一聲。江逾聲又低聲添了句:“知道是哪種折磨了?”祁斯白一愣,才想起上午他自己問的那個蠢問題。他靜了會,偏頭看江逾聲一眼,輕聲問:“你之前也……”江逾聲一頓,說:“那倒也……沒有。”祁斯白一滯,反應了兩秒鍾,徹底尷尬了,手噌一下從江逾聲手心裏抽出來,羞愧難當到起身就要往外走。江逾聲下意識去抓他的手腕,祁斯白一個沒站穩,咚一下,又跌坐回座椅上。這一下聽著有點疼,江逾聲蹙了眉,想去幫他揉揉。手剛一動,頓了片刻,又收回來。他要再不小心拱起火來,某個小少爺可能要當場羞憤到跟他絕交。江逾聲捏了捏他的手指,低聲解釋:“我不是說今天早上,我是說再之前……你貼我很近、碰我喉結、打鬧時胡亂摸、聞我手腕或者咬我手指的時候。”祁斯白眼皮一動,抬眼看他。“難捱是有些難捱,但……你那時候把我當好朋友啊,”江逾聲低笑了聲,語氣親昵,帶著調笑的意味,“我當然不敢動,要不不就成……耍流氓了。”什麽……不敢動。祁斯白的思維發散了一瞬,就沒敢繼續聯想了。祁斯白沉默了會,聲音有點幹又有點悶:“……怎麽聽你這麽說,好像幹壞事的都是我。”江逾聲笑了:“……你才知道?”祁斯白手指一動,江逾聲正色道:“不是,你沒有,都是我。”祁斯白咳了一聲,偏過頭,繼續盯著自己的書看。江逾聲看他一會,鬆開他的手,笑著揉了揉他頭發,也轉回身做題。祁斯白看完一題,緩過那點情緒,忽地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沒有別人,一直都是你。”他側頭看著江逾聲說。江逾聲的筆在手指間轉了個圈,他沒太聽懂,轉頭看過來。“暑假在微信上跟你說過,我有喜歡的人。當時說的就是你啊。”祁斯白說。江逾聲一怔,看著祁斯白,明明聽清了,但又像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麽。祁大少爺跟人坦白心意倒是一點不扭捏,半靠著椅背,胳膊肘隨便支在後桌桌麵上,兩腿微岔朝向江逾聲,笑著繼續說:“意識到喜歡你是篝火晚會的時候,但我後來回想……”他直視著江逾聲的眼睛,聲音稍微放輕了些,“我之前有一陣兒總八卦你和黎女神,你記得麽。那時候應該就是有點……吃醋吧。”“摸你喉結也不算胡鬧啊……”祁斯白還沒說完,前門突然吱扭一聲被人推開。兩個女生說說笑笑各抱著杯奶茶進來,看到他倆,一個輕微地哦喲了一聲,另一個笑著跟他倆正常地打了聲招呼。江逾聲的視線幾乎一瞬不錯地落在祁斯白身上。等兩個女生坐回前排、戴著同一副耳機一起看視頻時,他才又輕聲問:“不是胡鬧?”江逾聲心裏不輕不重地跳著。好像撥開雲霧猜到了答案,但想起那是多久之前,又有點不相信,想聽他確定地說出來。“我又沒碰過別人的,也沒興趣,”祁斯白往前排瞄一眼,低聲說:“……當時就是想碰你而已。”江逾聲的喉結不自覺上下動了動。他一本正經地哦了一聲,嘴角卻有點控製不住地開始往上揚。祁斯白這會提到暑假和篝火晚會,想了想,忍不住問:“……拉練之後有段時間,你是不是在躲我?”江逾聲一頓。祁斯白看他表情,懂了,心裏的酸澀翻起一點又被他壓下去。就像江逾聲沒有主動提起誤會他之前喜歡徐塔,他從昨晚到今早和江逾聲說過那麽多話,也一直有意不提起之前這一茬。這事情像一根軟刺,戳在某個地方,不怎麽疼,但又讓人難以忘記它的存在。他笑了下,故作輕鬆地問江逾聲:“所以不是我多心,你真的有刻意躲我?”江逾聲看祁斯白一眼就知道他誤會了。雖然不確定祁斯白誤會什麽,但他現在最怕看到祁斯白笑著看他,眼底又晦暗不明。祁斯白剛剛那一閃而過的眼神,和他昨晚回家後不停回想起冬令營結束前近三周時間裏祁斯白看他的那些眼神……有些相似。“也是從篝火晚會那時候開始,”江逾聲低聲說:“我怕再那麽下去,我會控製不住,讓你發現。”發現什麽。發現江逾聲喜歡他。祁斯白眨了下眼,從沒想過是這個原因。他原本以為是他在連自己都無意識的時候就露出了什麽端倪,讓江逾聲覺得,該和他保持距離。祁斯白恍然間聯想起他和j說到喜歡男生時,j別扭的態度,以及極力勸說他的那些話。那個態度代入到江逾聲身上是有些奇怪的,因為江逾聲極少有那麽情緒起伏的時候。像是強壓著情緒,但還是忍不住在某些瞬間爆發。祁斯白下意識看一眼前麵,見兩個女生仍舊看得認真,才又低聲問:“如果那時候我沒跟你說我有喜歡的男生,你是不是就會繼續那麽保持距離?”江逾聲想了會,說:“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會繼續恪守理智、屈從於毀掉一段友誼的恐慌,又或是屈服於親近他的渴望和本能。“但你之前壓根兒沒想過讓我知道你喜歡我,對吧。”“……嗯。”祁斯白撐著臉頰想了會,湊近他問:“你暑假要幫我試驗我到底能……接受男生到一個什麽程度的那個時候。”“……嗯?”祁斯白現在回想起還會有點臉熱,“我有時候覺得你不遺餘力到像是想把我嚇得直回去。但有時候又真的有點像在試圖……掰彎我。”江逾聲先是被他這“嚇得直回去”的說法逗笑了,而後沉默了一陣,輕聲坦白:“我有點……矛盾。”他看著祁斯白,猶豫了好一會。他像是怕提醒祁斯白想起家人這回事,但最終還是開口說:“我跟我爸……一直有矛盾,但他發現我喜歡男生,還鬧到我當時的學校去,這個是我和他徹底鬧掰的導火索。”祁斯白靜靜聽他說著,並不多問。“在我所認識的、了解的人裏,這條路怎麽都不是一條好走的路。所以我最開始覺得,喜歡你是我的事,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受什麽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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