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也不是覺得自己就是個女的了,我是覺得我穿男裝穿女裝都很漂亮,就是自戀吧。”“現在想想真的好蠢啊。”“我都沒有能夠多穿幾次,第一次穿,就正好趕上我爸突然回家,他發現我穿著女裝,差點沒把我打死。”湯錚感覺喉嚨裏像是塞了一把石子兒,問:“你沒鎖門嗎?”陸詞:“你當我傻啊?”“能鎖門我肯定會鎖啊,但我房間沒有門鎖。那時候我爸媽不讓裝鎖,為了方便管教我吧。後來倒是願意了。”“唉,可惜了。那件裙子我特地挑的,花了五百塊買的呢。”“我爸讓我跪在地上,給我一把剪刀,要我當著他的麵把裙子給剪了。我嚇得直哭,剪了一刀,別說,那裙子做工挺好的,邊線縫的很緊密,我沒剪得動。”“我爸就把裙子拿過去,親自把它剪成了碎片。還罵了我半天來說。”陸詞不想說具體的話語,隻含糊地說:“挺難聽的。”“我媽回來以後,兩個人一起罵我。問我是在哪學的。那我也不是從哪學的啊,我就是自己覺醒的,可他們堅持認為或許是我結交了什麽壞朋友,把我給帶壞了。不許我跟之前任何一個走得近的男性同學來往。”“對我來說無所謂啦,跟他們也沒太熟。”湯錚撫著他的後背。無比憐惜。俯身親吻。陸詞驚詫地問:“還來啊?”“再來你不怕進醫院啊?”好不容易醞釀了點浪漫的氛圍,一下子被打破了,湯錚也有些慍怒:“你把我當什麽了?禽獸嗎?我隻是想安慰安慰你。”陸詞翻身坐起來,摸摸他的臉,說:“謝謝你哦。”“這次不錯,你都沒哭。”湯錚抓住他的手,十指交纏,捏著他指尖放在唇邊親吻,說:“開始是有點想哭的,現在反而冷靜下來了。”“就覺得心裏頭堵得慌。”他被陸詞安靜地凝視著,恰好有一束午後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間擠進來,斜斜地照在陸詞的頸間,他看見極其細小的塵埃在光中飛舞,落在陸詞的鎖骨上。陸詞釋然地笑了一笑,說:“國慶我還是先回家吧。前兩天回家,然後我再去你家玩。”湯錚:“你不是不想回家嗎?”陸詞:“還好。主要我感覺我爸媽不希望我回家來著,這樣吧,要是他們問我國慶回不回家,那我就回去,不問我就直接跟你走。”過了兩天。陸詞找出自己初中時的照片給湯錚看。那是一張站在黑板報前的合照。陸詞穿著寶藍色的寬鬆校服,頭發其實沒有比現在長很多,也是短短的,但就是很秀氣,有種雌雄莫辯的美麗。跟湯錚想象中的不太相同,素麵朝天,沒有打扮,可看著就是像一個清秀文靜的女孩子。的確很可愛很可愛。在國慶前兩天。陸詞的父母都沒找他,湯錚很想把他帶回家,車票都給他訂好了,結果在9月30號那天晚上,陸詞接到媽媽的電話,問:“國慶回家嗎?”旁邊是他弟弟吵著在說:“媽媽,可以讓我跟哥哥聊電話嗎?我想跟哥哥說話。”陸詞心又軟了。這是很矛盾。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有些糟糕,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但有時候又會想起父母的好。這樣說起來好像有些滑稽。總而言之,父母對他不壞的時候還是挺好的。所以,他還是告別湯錚,拎上一箱行李坐上了回家的順風車。他還有別的打算——湯錚都已經為他向家裏出櫃了,以心換心,他也得為湯錚這樣做才行。陸詞上車就開始犯困,睡了一覺,三個多小時,睜開眼就到小區門口了。他拎著行李箱,還沒走到他家的別墅,提前在小區公園的附近遇見了弟弟。弟弟還是不知人間憂愁的年紀,一見到他,像是隻小狗一樣,探著頭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半晌,然後才把他認出來,燦爛地露出個笑臉,撇開保姆,嗒嗒嗒地小跑過來:“哥哥!哥哥!”他人還沒有行李箱高,還伸出小短手,非要幫陸詞推箱子,說:“我來幫你,哥哥。”陸詞摸摸他的頭,說:“謝謝寶寶了。”弟弟被誇得臉紅,路上遇見幾個幼兒園的小夥伴,他還指給陸詞看,還跟小同學驕傲地說:“我哥哥是很帥吧?”“我沒騙你們。我哥哥可好看了。”小孩子都是喜歡美色的。陸詞不需要特地逗孩子,總有一串小朋友愛圍著他轉。陸詞哭笑不得。到家門口了。陸詞正低頭在跟弟弟說笑,想著差不多該把箱子給搶回來了,不料媽媽已經走了出來,不悅地說:“你怎麽那麽懶,你弟弟那麽小,被行李箱砸到怎麽辦?你都不會當哥哥的嗎?”弟弟說:“我是個小男子漢了!我不小了。”媽媽走過來,拽著他的胳膊,把這小子拎開,結果他的一隻手還死死地拽在行李箱的把手上,行李箱倒下去,要不是陸詞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差點真的把他給砸了。媽媽便自負權威地說:“我就說吧!”又教訓弟弟:“你也是,要你那麽能幹了?”換成以前,陸詞大概就沉默地含混過去了。他腦袋裏突然想起湯錚,不知怎的,心口湧出一陣勇氣,驅使著他說:“媽,別罵弟弟了,要不是你拽他,行李箱也不會倒下去,這不能怪我,也不能怪他,怪你。”媽媽抬起頭,震驚地看著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陸詞又說:“我是寶寶的哥哥,他喜歡我有什麽錯?你為什麽老是要攔著他喜歡我呢?同性戀不是病毒,不會僅僅因為他接近我就傳染給他的。”弟弟昂起小腦袋問:“同什麽?什麽病毒?”媽媽臉色大變,氣得打了他一下,說:“別亂問!”陸詞沒想到會這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所以沒能阻攔。弟弟被拍了下腦門,“哇”地一聲響亮地哭起來,哭聲直震陸詞的天靈蓋,震得他太陽穴隱隱作疼。真是一片混亂。但他竟然不想逃了。陸詞蹲下來,說:“不疼,不疼,哥哥給你摸摸。”弟弟抱著他的腿,媽媽拉都拉不走。弟弟哭了好久,最後還是媽媽哄他說改天帶他去披薩,隨便他點,他才樂意,但也因為哭了太久,哭累了,沉沉睡了過去。家裏驕縱著他,晚上都沒喊醒他讓他吃。晚飯桌上。媽媽把這事跟爸爸說了。作為罪魁禍首的陸詞一點沒有羞愧之意,該吃吃,該喝喝。爸爸有些不耐煩,甚至沒聽完媽媽的抱怨就打斷了,對他說:“你說你鬧了這麽些年,也該鬧夠了吧?做同性戀有什麽好的,而且,我看你也沒真找個男的。”“你對女人真的不行嗎?”“你現在年紀也差不多了,別考研了,同傳我聽說挺難當的,不如回來,我給你安排一份工作。到時候結婚,生個孩子,自然就消停了。”陸詞聽完,說:“我找了啊。”爸爸:“找什麽?”陸詞闡述事實地說:“找男人。”“我跟我男朋友感情很好,他很愛我。”又說,“比你們愛我。”之後還是一場混亂的罵戰。陸詞左耳進,右耳出了。爸媽讓他不準繼續吃飯,他就放下碗筷;說他惡心人,他一臉無辜;痛心疾首他不可教化,他就無奈攤手。等他們罵累了,陸詞才說:“我已經帶他跟奶奶見過了,你們什麽時候心情好點了,我再帶他回家給你們見一見。”媽媽氣笑了:“你還敢把人帶回來?”陸詞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說:“我知道你們不想見到我的男朋友,就算他人再好也不行。”“但這是個固定程序,我說還是得說一遍的。因為他家那邊已經過了一遍明路,我也得跟你們打聲招呼不是?”他現在心情很暢快。哈哈。他發現了,隻要他不在意,就不會難過。尤其是看到爸媽被氣得夠嗆的樣子,他還挺樂嗬的。爸爸咬牙切齒地說:“他家裏就沒意見?”陸詞說:“沒有啊,他家裏人挺喜歡我的呢。”爸爸嗤之以鼻:“不是什麽正經的好人家。”吃完這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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