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則摸摸後腦勺,有點為難:“那我叫你什麽合適?” 似乎早有預料,沈靳之的回答十分流暢:“我們都是津大畢業的,你叫我一聲學長,不過分吧?” “學……長?” “嗯。”沈靳之笑著應聲。 “程沐則,你等等我” 這時,唐落踩著濕潤的泥土追上了程沐則的腳步。 就在唐落即將靠近兩人時,她腳下忽而一滑,直衝程沐則的懷裏栽去。 沈靳之大跨一步,扶住唐落的手臂,悶聲提示道:“注意腳下。” 在旁的程沐則呆滯地看著兩人,想幫忙卻無從下手。 唐落悻悻地起身,遺憾地看了眼程沐則,才對沈靳之道了謝。 沈靳之走回程沐則身邊,齒間微磨,又開口道:“第二件。” 程沐則愣了:“還有第二件?” “不想?那算” 程沐則打斷他的話:“沒有不想,你說。” 沈靳之繼續:“這山路挺滑的,我好幾次都差點跌倒,你得保證我全須全尾地到達目的地。” 這本就是他的職責所在,麵對這個要求,程沐則有些不解。 “抓著。” 直到沈靳之抬起手臂,他呆呆地搭上手,才領會了沈靳之的意思。 “沈……”程沐則話音一轉,快速改換了稱呼,“學長,還有第三件嗎?” 沈靳之淡淡地垂下眼睫,向唐落的方向瞥了一眼,看人還緊緊跟著,於是道:“還有最後一個,我先想想再和你說。” 上山的路極其漫長,和他們同行的大多都是學生,體力明顯有些跟不上。 雨已經停了,為保證最佳的取景效果,他們不得不繼續前行。 好在,一切辛勞都是值得的。 到達山頂時,雲霧正籠罩在層巒疊翠之間,像是給無數峰巒織上了棉絮狀的圍巾。 大家雖然氣喘籲籲,但都紛紛在著手取器材。 山頂的風呼嘯而過,順著衣物外層的雨水滲入內部,掠奪著他們的體溫。 陽光終於脫離雲層的桎梏,光線如同摻入熒光的橙紅色染料,散在原有的雲層上方,染上一層絕美的顏色。 十數台相機對準前方,記錄無比珍貴的時光。 程沐則遊走在人群之間,逐個對他們的構圖和光影捕捉技巧提出建議。 他走到沈靳之的側前方繼續指導。 程沐則一隻手垂在身側,陽光從他身邊穿過,將光影滯留於地麵。 沈靳之低眸,緩緩伸出自己的手。 兩個影子就這麽手牽著手,沐浴在陽光之下。 沈靳之抬起嘴角,竭力在腦海中印刻下這一幕。 驀地,程沐則轉過身。 “學長,你在做什麽?” 作者有話說: 我就快放假了~久等啦~第31章 那就靠近我一點 太陽終於尋到雲層的薄弱處,將積蓄的日光灑落人間。 數道光芒散落在沈靳之身上,隔著衣物溫暖著他的胸口。 程沐則走近過來,兩人的影子重疊更甚。 “你怎麽沒有拍?”程沐則問道。 沈靳之抬眼,扒在相機外的手指微動。 他的目光牢牢鎖在程沐則身上,等人走到他跟前才回答道:“一切都太美好了,我就一時忘了。” 程沐則移動視線,眺向絢麗的天際:“確實是很美。” 許是觸景生情,程沐則不由自主地感慨道:“不能拍攝人像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很低落。我第一次見到這種磅礴的景致時,它就深深地震撼了我。也是從那時起,我調轉鏡頭對準了它們。” “那時,你很難過吧?” 程沐則一滯,四下捕捉風景的眼球停止了轉動。 這幾年,知道他不能拍攝人像的人也不少。 這些人大致會有三種反應,第一種是惋惜,看上去比他自己都更悲痛三分;第二種是勸慰,會說做風光攝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最後一種就是方爍那樣的,相信他會重拾人像攝影。 但從未有人在意過他的情緒,在意他是否曾經難熬、消沉、難見天光。 沈靳之的話像無數小蟲咬噬在程沐則心口,帶起一陣酸麻的疼痛感。 迎著光,程沐則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還好,都過去了。況且我也在努力重拾人像攝影,即使結果不如人意,我也沒什麽好怨尤的。 “人像攝影記錄人類的情感,風光攝影記錄草木山川的情感,雖有不同,但也是我熱愛的。其實對我來說,還能拿起相機,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程沐則。” 身側,沈靳之忽然叫了他一聲。 “嗯?”程沐則循著聲音望過去。 沈靳之抬起手,向天邊陽光最濃鬱的地方抓了一把,對程沐則道:“伸手。” 程沐則怔怔地伸出了手,攤平在沈靳之眼前。 沈靳之緩緩收回觸摸過天邊的手,放在程沐則手心:“送你一簇陽光。” 聽著沈靳之講童話似的言語,程沐則不由得發笑。 驀地,他手心一癢。 某個有硬質邊緣的東西從沈靳之那墜到他手裏,安靜地貼近他的掌心。 “抓好。” 程沐則的笑意暫停在唇角,抬頭同沈靳之對視。 沈靳之複刻著他的笑容,同樣的笑意到了沈靳之臉上,便平添了幾分柔情。 他視線幽邃,語速平緩地說著:“糖紙會替你留住光芒,哪怕周圍的光線再弱,都會給予你反饋。” 程沐則收手,感受著手心裏糖塊的存在。 此刻,手心裏的彩色糖紙仿若在替他記錄著漫天絢爛,等待向他展示的那一刻。 程沐則咽了咽:“可要是周圍沒有光了呢?” “那就靠近我一點。” 沈靳之微微向前傾身,繼續說:“我做你的光源。” 他鏡片後的眼眸裏波動起微微粼光,顯得格外耀眼。 原本藏匿在程沐則心頭的疼痛莫名散開,向更深處延伸。 “我想到第三件事了。”沈靳之說。 “是什麽?”程沐則問著,聲線不由自主地微顫。 急促的風恍惚在刹那間終止,每一絲都被蓄進無限溫情。 沈靳之淡淡道:“從今以後,請再靠近我一點。” 一直到晚上拍攝結束,那種酸澀感都存在於程沐則的身體裏。 為了減少步行的裏程,下山時他們沒有原路返回,而相應的,他們坐車回酒店的時間就增加了。 昨晚得到安眠的一眾人都很困乏,就更別提一夜都沒睡好的沈靳之了。 程沐則最後上車的時候,沈靳之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他悄悄坐在沈靳之身邊。 車子開始行進,昏黃的車燈也隨之熄滅,程沐則隻能靠窗外偶爾出現的路燈看清沈靳之的臉。 他想起了在山上時沈靳之的話。 雖然之後被其他人打斷,但他也的確清楚地聽到了沈靳之的那句話。 所以……那句“再靠近我一點”是沈靳之在向他發出發展相對親密關係的邀請嗎? 這不就意味著他的目的即將達成,陳皎的事也能順利解決了嗎? 可想到這,程沐則卻沒生出太多輕鬆感。 車子行駛到一段並不平整的路麵,顛簸打破了沈靳之的平衡。 程沐則下意識想抬手扶住沈靳之,卻又不能直接碰到人。 說起來,沈靳之會累成這樣,主要原因還是在他,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人顛醒。 他挺直身板,順著汽車搖擺的幅度朝沈靳之的方向挪動身子。 在他的精準計算下,沈靳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靳之比他高出一個頭,這樣靠著應該不太舒服,但也隻能這樣對付一會兒了。 程沐則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