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板正,仿佛給人一種他說的就是真實情況的錯覺。 程沐則的大腦運行程序再次出錯,直接原地宕機。 沈靳之牽著他的手,自然地垂下。 “現在很晚了,人我就帶走了。建議你也早點回去,到了之後給我們報個平安。” 沈靳之拉著他離開,程沐則怔怔地跟在後麵,一時緊張到順拐。 走到他們所住的那間房門口時,沈靳之又向他伸出了手。 程沐則垂眸,看了看他們緊扣的雙手,又瞥了眼沈靳之攤在他麵前的掌心,猶猶豫豫地搭了上去。 沈靳之沒忍住笑出了聲,他抬手彈了一下程沐則的頭:“是問你要門卡,不先開門進去,你是想在門口和衣而眠嗎?” 程沐則窘迫一笑,從褲兜裏拿出門卡遞過去。 程沐則沒有太大的反應,畢竟比這更尷尬的事他都做過了。 “滴” 沈靳之刷卡開門,程沐則先行走了進去。 房間一片漆黑,隻有常亮的踢腳線夜燈散著微弱的光芒。 程沐則站在原地等沈靳之進來插卡,可下一秒,沈靳之卻腳下一絆,重心不穩地壓了過來。 好在,沈靳之撐住了。 走廊的燈光從門的縫隙壓進來,長條的光帶從沈靳之的眼角劈落而下。 一片靜謐中,程沐則隱約感覺沈靳之在移動,不斷壓縮著他們之間的距離。 房卡劃在木質的門板上,聲音,連同沈靳之的呼吸聲一起,在程沐則耳中卷起一陣酥癢。 程沐則完全藏匿於黑暗中,卻總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暴露在光線之下的人。 他身體僵直,等待沈靳之先行撤開,可沈靳之卻就著這個姿勢開了口。 “你剛剛說,你回津鬆是為了” 程沐則完全不想再聽一遍自己的胡言亂語,連忙截住沈靳之的話茬:“我都是瞎說的,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接著,沈靳之的眼神像是蒙上了一層磨砂的半透膜,模糊了所有情緒。 他們就這樣保持著半擁抱的姿勢在玄關處又停留了兩分鍾。 終於,程沐則遭不住了。 他覺得很熱。 他舔了舔嘴唇:“沈,沈老師,我們” 那句話還沒說完,沈靳之霍然插卡入槽。 屋內的燈光在幾秒內陸續亮起,電器發出“嘀嘀”的響聲,開始了新一輪的工作。 沈靳之鬆手,又撤開了身子。 程沐則急促地換了幾口氣,目光定在中央空調的電子控製屏幕上。 他點擊開關按鈕,出風口剛剛有了一點反應,沈靳之又用遙控器關掉了空調。 “頭發還沒幹就吹冷風,身體不要了?” “我有點熱。” 沈靳之的語氣很淡,聽不出波動:“緩一會兒就好了。” 程沐則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便不再堅持開空調。 他垂下眼眸,瞥見了橫在門口的阻門器。 雖然印象不深,但在他出門之前這個阻門器應該沒有這麽礙事至少不會絆到人。 但也可能是他記錯了。 他俯身移開阻門器,防止沈靳之再次踩到。 “過來。” 身後,沈靳之對他說話。 程沐則不知道沈靳之有沒有因為他的擅作主張不高興,不敢多問,徑直走到他身邊,坐到了椅子上。 沈靳之半蹲下身,去撩他的褲腳。 看著這熟悉的動作,程沐則瞬間明白沈靳之是要替他上藥。 他剛想起身,沈靳之卻捏住了他的腳踝。 程沐則收了力,安靜下來。 之前就磕得不輕,今天又徒步了一天,昨晚的淤青膨脹了一大圈,狂妄地侵占著程沐則白皙的皮膚。 程沐則不甚在意,試探地問沈靳之道:“你是不是生氣了?” 沈靳之搖動手裏的氣霧劑,鏡片裏的他同步重複著這一動作。 “我是該生氣。” 果然。 程沐則欠身:“對不起啊。” “嗯。”沈靳之應聲,不受影響地繼續替他噴藥,“那你說說,你怎麽對不起我了?” 程沐則被迫從頭講起,和盤托出了今晚事情的始末。 “原本她隻是想問我借個東西的。”程沐則說,“別的我看不出來,但她今天拍得幾乎都是廢片。我想來想去,覺得肯定是我影響了她對攝影的專注度,所以決定和她說清楚。” “之後我就托詞我有喜歡的人了,但我沒想到她一口咬定那人是你,所以才有了之後的事情。” “這麽說來,”沈靳之換了一瓶藥,“是你在引導她向你表白了?” “不是,不是。”程沐則連連擺手。 沈靳之重噴上一層藥物:“下次你要是實在想聽,可以來找我。” 程沐則不明就裏地問道:“聽什麽?” 沈靳之搖搖頭:“沒什麽,你繼續,你說的都不是我會生氣的原因。” 程沐則更困惑了:“啊?” 瞧著程沐則越鎖越緊的眉頭,沈靳之提示道:“稱呼。” 程沐則恍然大悟。 上次惹沈靳之不高興,沈靳之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讓他改掉稱呼。剛才的情況太過膠著,情急間他就忘了這件事。 竟然是因為這個才生氣嗎? 程沐則頓了頓,喚道:“學長。” 沈靳之擰緊的眉頭略有鬆弛。 程沐則繼續念叨:“學長,學長,學長~” 沈靳之聽著,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弧度。 他從浴室取來吹風機,遞到程沐則麵前:“行了小複讀機,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叫。吹頭發吧,早點休息。” 程沐則暫停了嘴裏的話,接過吹風機。 沈靳之拿起手機,確認唐落回到房間後,又和程沐則說了一聲,才吹起了頭發。 燈光熄滅後,程沐則隔著床鋪間的空隙,低聲問道:“你還生氣嗎,學長?” 黑暗裏,沈靳之睜開雙眼:“那我要是還生氣,你打算怎麽辦?” “那我哄哄你?” “怎麽哄?” 這問題徹底難住了程沐則。 事實上,他根本沒有任何能哄人開心的技能。 良久的沉默後,沈靳之適時地給了他一個台階:“下次吧。” 程沐則順勢走下台階,頻頻點頭。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又抵達了另一處預定地點。 自那天晚上開始,唐落幾乎沒怎麽說過話,出片率卻大幅提高。 由於行程順利,原本六天的計劃縮減到了五天。十月五號那天晚上,一行人回到了津鬆市。 簡單處理好相關事宜後,方爍先行離開。 程沐則備份好相關文件後,也關門回去。 前後不過十分鍾,天上就下起了小雨。 程沐則討厭陰潮的天氣,尤其是在這個時節,總能帶給人一種強烈的窒悶感。 工作室裏沒有傘,他打算小跑回家。 打開工作室的門,他看見了站在門口等人的沈靳之。 隔著垂簾般的細雨,程沐則問他道:“你怎麽在這?” 沈靳之靠近門口,伸傘擋住屋簷處凝結的雨水:“下雨了,來接你。” 那把傘伸得太長,雨水順著傘麵滑下,打在了沈靳之的後背。 程沐則忙迎上去,擺正了傘位。 他道了句謝,沒多問沈靳之什麽。但他知道,沈靳之是特意來接他的。 看起來,沈靳之似乎在很用心地發展他們之間的關係。 而比起他,自己真的算是一直都“不懷好意”了。 到了出租屋後,程沐則與沈靳之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