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什麽時候能安排見麵?]顧舟站在湖邊,用胳膊撐住圍欄。淩晨三點的湖邊除他以外空無一人,身後不遠處停著的車車燈亮起,車門大開,車內座位上扔著數個被血洇濕的紙團。他雪白的襯衫上也沾了血,他卻好像全無所覺,隻抬頭看向一望無際的湖麵。夜風順著湖麵吹來,風中夾雜著潮濕的涼意,似乎正醞釀著一場大雨。風揚起他鬢邊的黑發,露出一張俊秀非常卻蒼白憔悴的臉,因為消瘦,兩頰微微凹陷下去,眼底襯著病態的烏青,但即便如此,也掩不去那種清雋幹淨的氣質。風中送來的涼意讓他不適,他再次激烈地咳嗽起來,嗆咳聲很悶很深,他用手捂嘴,鮮血順著指縫淌出,滴落進泥土裏。顧舟攤開手掌,看到掌心的鮮血和暗紅的血塊。隨後,他竟揚起唇角,如釋重負般笑了起來。胸腔裏撕裂般的痛楚不再能幹擾到他,他用力地、毫不遲疑地摘下了無名指上染血的戒指,細瘦的手指上留下一圈淺淺的戒痕。一聲輕微的入水聲。那枚佩戴了三年的戒指就這樣被他擲出,投進湖水裏,沉入朦朧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麵。做完這些,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和咳聲在深夜的湖邊回蕩,他蒼白的唇角染著血,兩頰泛起微醺般的紅暈,等他笑夠了,終於緩緩閉上眼,鬆開撐住欄杆的手,任憑身體向後仰倒。脊背重重砸向地麵,他卻忽然感覺不到疼,身體變得很輕,冰冷的四肢在這一刻回暖,意識從這具破敗的軀殼裏緩緩抽離。一聲驚雷過後,大雨終於落下,雨絲穿過車燈光,留下歸於泥土前最後的軌跡。死亡到來的前一秒,他似乎聽到有腳步聲,感覺到冰涼的冷雨打在自己臉上。第84章 番外 貓狗雙全(一)總是被傅沉套路的顧舟有點疑惑, 心說傅總不會是故意的吧,他明明都問了“還有沒有落別的東西”,傅沉卻沒想起這塊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手表。但很快他又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手表這麽重要, 傅沉不可能是故意的,肯定是事情太多, 忙忘了而已。於是他趕緊給傅沉發消息, 在內心期望他還沒有開出太遠,能回來取一趟:【傅總, 你的手表落在我家了】與此同時, 傅沉放在副駕座位上的手機屏幕亮起,趁著最後幾秒的紅燈時間, 他偏頭掃了一眼,看到是顧舟發來的。捕捉到關鍵詞“手表”二字, 他那仿佛隻會皺眉的眉頭居然輕輕一挑, 隨即他收回視線, 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跟隨前車駛離了這個十字路口。顧舟沒有等到他的回複,想著他在路上, 八成是看不到了,隻好歎口氣, 在心裏盤算找個什麽機會把表給他。這時, 沉默了半天的程然終於又發來消息:【所以你們現在這到底算什麽回事,姓任的孫子是不是會被判刑?趕緊給他送進去好吧, 他活著就是個禍害, 你又不欠他的, 他憑什麽這麽對你?舟, 你這分手真是分得太對了,還好你們沒結婚,不然的話,婚後他指不定怎麽對你】顧舟心說還能怎麽對他,不過是家暴、婚內強¨奸,又把小三領到家裏來罷了,上輩子他在結婚後兩年才領教到這些,這輩子連婚還沒結,就差點曆史重演,這人渣真是不配得到他半分同情。程然顯然氣得不行,跟他痛罵任軒,顧舟粗略估計,得罵出了一篇高考作文的長度。等他用光了所有罵人的詞,終於罵無可罵,這才進行下一個話題:【那傅沉這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許?】顧舟:【你就這麽急著把我賣了?】程然:【什麽叫把你賣了,這是把你盡早托付給好人家,你看你製造聲音求救他就聽見了,還下樓來看你,這叫有默契,看到門反鎖又聽到咳嗽聲,立刻踹門救人,這叫英明果斷,還把任軒揍個半死,這武力值也高,很有安全感嘛】顧舟挑起眉毛:【他跟你描述得還挺詳細】程然:【那當然,你出這麽大事,我得問清楚才行】顧舟不由對傅總更敬佩了,這緊鑼密鼓的一上午,還包括應付尋根究底的程然。程然:【這英雄救美都救了,你到底對他有沒有點意思了?你倆能不能成啊?】顧舟:【先談談看吧】程然:【也行,我們為情所傷的顧舟先生已經看破紅塵,心動閾值飆得老高了,找回戀愛的感覺可能確實不是什麽容易事】顧舟被他逗笑了,回道:【不過我答應了他,暫時假扮成戀人關係】程然:【?】顧舟:【他可能想幫我處理任軒的事,現男友的身份比較好收拾前男友】程然:【哦】程然:【看來不用我操心,傅總還挺有手段,戀不戀愛的不打緊,先把男朋友身份定下來,說不定再進一步,直接把婚結了,先婚後愛現在也很流行嘛】顧舟啼笑皆非:【知道你博覽群書了,退下吧】程然總算是退下了,顧舟順便告訴他自己家大門換了密碼,並把新密碼發給他,還說警察可能會找他調查取證,讓他實話實說就行。他離開二樓,把手表拿回自己房間,等著傅沉的回複,結果一直等到晚飯時間,對方才終於回了消息。傅沉:【抱歉,一到公司就去開會了】傅沉:【開會的時候發現手表沒帶回來,剛結束就看到了你的消息】傅沉:【等下次我們見麵的時候你帶上給我就行】顧舟:【下次見麵是什麽時候?】傅沉:【後天吧,後天我陪你去醫院換藥,順便給你約個全身體檢,你後天早上就別吃早飯了】顧舟心說他本來也不吃早飯,畢竟他早上根本不起,委婉道:【可以是可以,但能不能不要太早……】傅沉:【早上九點半行嗎?你九點起床,我在樓下等你】顧舟正常起床時間是十點往後,提前一個小時,似乎也能忍耐,於是他回複:【好】傅沉:【吃晚飯了嗎?】顧舟:【正在做】傅沉:【吃什麽?】顧舟看了一眼剛剛下鍋的速凍餃子:【餃子】傅沉:【自己包的?】顧舟:【速凍的】傅沉沉默。顧舟忙敲字:【冰箱裏沒菜了,隻剩下速凍餃子,明早我去買菜】傅沉:【不是早上起不來?】顧舟:【嗯,上午】傅沉:【我讓人給你送去】顧舟:【不用了傅總,太麻煩了】傅沉:【現在我是你名義上的男朋友,麻煩男朋友,不是應該的嗎?】顧舟無奈,簡直不知道該怎樣回絕。傅沉:【我說了,有什麽需要就告訴我,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不嫌麻煩】顧舟隻得道:【那好吧】傅沉:【明早十點半,送到你家門口】顧舟:【謝謝傅總】傅沉:【叫我傅沉】顧舟:【謝謝男朋友】傅沉一下子不吭聲了,顧舟看到對方“正在輸入中”,輸入了半天,卻什麽都沒發出來。過了足足兩分鍾,才終於跳出一行字:【記得上藥,早點休息】顧舟結束了和傅沉的聊天,餃子也煮好了,他簡簡單單地吃了這頓晚飯,不知道是不是在餐桌上吃飯的緣故,他莫名覺得今天的餃子格外香。晚上,他沒忍住去洗了個頭,用毛巾把頸後裹住,以免被水沾濕。可能因為把頭埋得太低,洗到一半他就感覺累得不行,胳膊發酸,快要抬不起來,勉強支撐到洗完,整個脖子都酸疼不已,他連忙坐下來休息,慢慢把頭發擦幹。由於脖子受過傷,他不能長時間低頭,可他洗頭總共隻洗了十分鍾,自認為不至於牽動舊傷,以前也不是沒洗過,一直都沒什麽事。顧舟艱難地把頭發吹幹了,稍微擦了一下身體,草草結束這並不愉快的清潔,又給脖子上的瘀傷塗了一次藥,他可實在做不到傅沉那麽小心謹慎,直接把藥膏擠在掌心,按在皮膚上一通亂揉,擦沒擦到都隨緣。洗漱完畢的顧舟已經精疲力竭,倒在床上,直接睡了。他心裏想著“隻要我睡得夠快病痛就追不上我”,然而事與願違,淩晨三點,他還是被疼醒了。頸後的神經傳來絲絲縷縷的抽疼,像是被人用燒紅的針在紮,這種疼一直牽連到整個背部,延伸向肩膀、胳膊,讓身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輕微痙攣。顧舟睡不下去了,睜眼看著天花板。房間裏一片漆黑,夜深人靜,讓人覺得格外寂寞,身體的不適在這種環境中無限放大,雖然他早已經習慣這時不時發作的舊傷,可此時,他依然覺得有些難過。往常,他隻有在受涼和過度勞累的情況下才會發作,所以他一直很注意保暖,天氣冷的時候出門必戴圍巾,冬天的毛衣都穿高領,也注意不讓自己過度勞累,不長時間低頭玩手機或者看電腦……他自認為,他已經足夠小心了。但這次的情況卻和以往不同。洗頭隻是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真正的原因隻可能是昨天夜裏他被任軒用力掐住脖子,已經傷到了頸部的肌肉。他本不該遭受這場無妄之災,因而他為自己感到不平。偶爾他也會想,為什麽偏偏是自己。他做錯了什麽,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麽災難總是要降臨在他的頭上,為什麽他愛的人隻想傷害他,為什麽他的真心換來恩將仇報。顧舟艱難地翻了個身,拿起手機,小小一方屏幕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他用因為疼痛而變得不太靈便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點進微信,打開了和傅沉的聊天界麵。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首先想到找傅沉而不是找程然,他將聊天記錄上滑,看到那句“有什麽需要就告訴我”。很顯然,他現在需要一個傾訴對象。但隨後他又頓住,半天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他不知道該在聊天框輸入什麽字,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更不覺得在淩晨三點給這位已經辛苦一天的“名義男朋友”發一條“你睡了嗎”是什麽很好的主意。他歎口氣,終於還是切掉後台,放下手機,結束自己短暫的eo時間,掙紮著爬起身來,撚亮床頭燈,從抽屜裏翻出一盒止疼藥。這時候他才看到床頭顯眼的位置還放著一盒別的藥,是中午傅沉給他吃過的消炎藥,他忘了吃晚上的那頓。於是他把止疼藥和消炎藥一起吃了,疲倦地倒回床上,裹緊被子,嚐試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