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頌抿了抿嘴,心想孫諺識負責接送朗月,作息和飲食都能規律起來,便沒有反對。  鄭燁不樂意了:“哎哎,兄友弟恭不能落下我啊,我應該早點跟小頌說的,被你們搶了風頭。”  孫諺識抱臂,嗤笑一聲:“幼稚。”  鄭燁得意地揚揚眉,清清喉嚨對朗頌道:“小頌,給月月做手術的醫院我已經幫你聯係好了,是江城最好的耳鼻喉醫院,半個月以後安排術前檢查,然後手術。”  朗頌半晌說不出話來,他一直覺得自己雖然沒猴子那麽健談,但也不至於笨嘴拙舌。但此刻嘴唇幾番翕張卻不知該說什麽才能表達清楚自己心裏的感激與感謝。  孫諺識見朗頌低垂著頭,驀地想起昨天朗頌埋在他掌心裏哽咽的樣子,他向鄭燁使了個眼色,拍拍朗頌的肩:“給你鄭哥也多做幾個雜糧煎餅。”  正在逗弄甲魚的猴子耳朵尖,聽到煎餅後跳了起來:“什麽煎餅,我也要煎餅!”  眾人忍俊不禁,氣氛一下便活躍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評論區說希望小頌做雞蛋灌餅,但是我查了一下,那個機器太大了,沒法搬進院子,所以我給改成雜糧煎餅了~第58章  “你就把這當做你家”  因為吃飯的人太多,家裏的小桌子根本坐不下這麽多人,孫諺識和鄭燁去接朗月的時候特意買了一張新桌子回來。  朗頌一直在廚房忙碌著,把自己的感激都傾注在了飯菜裏,太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時他把最後一道菜——蒜蓉蒸澳龍端上餐桌。孫諺識招呼他坐在自己旁邊的位置,把筷子遞給他,大家這才紛紛動起筷子。  猴子乖覺地繞著桌子給大家倒橙汁,朗月也想喝,她拉住猴子的胳膊眼巴巴地看他。誰能拒絕朗月那雙小鹿一樣無辜純淨的大眼睛,可是猴子知道,朗頌平時不給朗月喝這種配料表裏一大串添加劑的飲料。他抬頭看了一眼朗頌,見對方正在給孫諺識盛甲魚湯,於是一邊假模假式地說著“小孩子不能喝這個,月月你喝牛奶”,一邊瓶口一傾把果汁倒進了朗月麵前的紙杯裏。  朗月一直被鄭燁愛不釋手地抱在懷裏,見此一幕,鄭燁也配合著抬起手臂,擋住了杯子。  兩人一通小動作,給朗月倒了一個杯底的橙汁,小丫頭也挺知足,抱起杯子一口就喝掉了,完了還聰明地舔掉唇角流出來的那兩滴,生怕被哥哥給發現了。  鄭燁對麵,張吳已經舀第二碗甲魚湯了,他會的那點溢美之詞已經掏空了,於是直接道:“小頌,要不你帶著月月去我那住?我那房子大,舒服。”  鄭燁抗議:“那不行,要去也先去我家。”  孫諺識笑笑不吭聲,舀了一勺湯喝了,才微微偏頭對朗頌說:“這湯很好喝,你不是說沒做過甲魚湯嗎?”  朗頌也微微偏頭,用孫諺識才聽得到的音量解釋說:“做飯不難,隻要掌握了烹飪技法,就能照葫蘆畫瓢弄出來。我沒燉過甲魚但燉過骨頭湯,按照燉骨頭的燉法也能弄熟,就是味道可能就沒那麽好。不過今天燉的甲魚湯是我按照網上點讚最高的一個菜譜做的,味道確實還不錯。”  一個人在談論自己所擅長的事物時臉上會帶著不經意的自信和認真,現在的朗頌就是這個模樣。  孫諺識坐的凳子要稍微高一點,他偏著頭,視線從自上而下靜靜地落在朗頌輪廓分明的側臉,看著對方稍稍揚起的眉尾和嘴角,也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今天的孫家小院比過年還熱鬧,飯菜的香味都快要飄遍整個藍楹村,惹得前後左右的街坊鄰居禁不住好奇和饞蟲,紛紛從窗戶探出頭來打探。  小院裏的眾人並沒注意到,沉浸於飯桌上的美食,歡聲笑語不斷。  天邊擦黑時大家差不多吃飽了,陸續放下手中的筷子,但沒人離開餐桌,趁著難得的悠閑時間,小口啜飲著杯裏的飲料談天說地。  鄭燁拿出寶貝兒子的小視頻給眾人看,張吳直誇可愛、長得漂亮、聰明相,頓了頓又有些惆悵地搖了搖頭唏噓道:“我很後悔沒早點要個孩子。”  鄭燁收起手機,謹慎道:“之前你在醫院裏說你孤家寡人一個,我還以為你是不婚主義者呢。”  “這誤會可大了,剛到法定年齡我就跟老婆領證了。”張吳苦笑一聲,解釋道,“年輕時和我老婆起早貪黑忙著生意,總覺得太忙了,還不到要孩子的時候,就一直沒生。就這樣一年推一年,到了三十幾歲我們覺得差不多該要個孩子了,我老婆、我老婆卻查出了胰腺癌,半年後就去世了。”  聽著張吳哽咽顫抖的聲音,眾人沉默下來,鄭燁難受地拍拍張吳的肩膀,低聲道:“抱歉哥,怪我話多。”  “怪我怪我,沒事提這茬破壞氣氛。”張吳用指腹抹掉眼角的濕潤,又笑起來,“我老婆去世好幾年了,跟你們聊天開心,忍不住嘮叨幾句。”  孫諺識端起飲料碰了碰張吳的杯子,說:“張哥,以後想聊天了隨時來,不過人總得向前看。”  鄭燁不禁望向孫諺識,恍惚間從對方眼底看到了一抹驚人的光彩。  “對,向前看。”張吳喃喃著複述了一遍,又抬眸看向悠遠的天邊感歎道,“要向前看也要珍惜眼前人啊。”  天黑透了,熱鬧的聚餐才結束。  張吳離開前掏出了一個紅包遞給朗月,對朗頌道:“我也不知道小女孩喜歡什麽,給個紅包,你們自己買。”  那紅包被撐得堅硬飽滿,目測起碼裝了兩千塊錢,朗頌自然不肯要,連忙推開。  張吳轉身塞進了孫諺識的手裏,揚聲道:“那你代收著。”  孫諺識知道肯定是還不回去的,也不掙紮,點點頭收下了。  張吳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什麽回頭指指朗頌:“有件事我早就想說了,我估摸著我跟你爸的年紀差不了多少,怎麽著你都得叫我一聲叔,你怎麽也管我叫大哥。”  “嘿,”鄭燁搭上張吳的肩膀,“那你這是強行給我和諺識降輩分,讓我們也管你叫叔啊。”  張吳愣了愣:“倒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哥就哥吧,叫著年輕。”  鄭燁和張吳兩人中間夾著瘦得跟火柴棍似的猴子,三人跟喝了假酒似的沿著巷子晃晃悠悠往巷口走去,猴子“哎喲喲”叫道:“我要被擠扁了。”  孫諺識站在門口倚著牆壁,噙著笑意一直目送著三人消失於巷口,才緩緩收回視線,牽起朗月回院裏。  -  朗月已經睡著了,孫諺識洗完澡也沒吹頭發,頭上蓋了塊幹毛巾走出衛生間。洗澡前本來困得要死,一個澡把睡意給洗沒了,他本來是準備回房間的,聽到樓下廚房傳來的細微動靜,心念一轉又轉身下了樓。  廚房裏,朗頌正在擦拭那台煎餅鏊子,洗碗池裏泡著幾個做糯米飯團用來裝配菜的保鮮盒。  “明天就要出攤?”孫諺識擦了擦頭發,把毛巾搭在了肩上。  “不是,我先試試這煎餅鏊子。”朗頌看著孫諺識,“頭發怎麽又不吹?”  孫諺識總覺得吹風機吹出來的風有股焦臭味,一向就不愛用,他說:“頭發短,等會兒就幹了。”又轉移話題道,“那明天早上是不是有雜糧煎餅吃?”  朗頌想了想,才說:“隻能給你做個簡易的,咱家沒醬料。”  “行,簡易的也行,好久沒吃過了。”孫諺識一邊應著,一邊走向水池拿起洗碗巾丟進了水池。  朗頌立馬起身:“我來洗就行。”  “沒事我洗,你忙活一晚上了。”孫諺識雙手入水了才想起圍裙沒係,又偏頭道,“你幫我係下圍裙就行。”  朗頌把掛在門背後的棉布圍裙取了下來。  孫諺識舉著濕漉漉的雙手,轉身麵對著朗頌,微微低下頭來。  圍裙的款式是上邊掛脖,下邊係帶,朗頌捏著圍裙掛繩套在孫諺識的脖子上,不料孫諺識頭抬得太快,耳垂剛好擦過他的指尖。  朗頌像過電了似的,猛地將手收回。  孫諺識奇怪道:“怎麽了?”  “沒事。”朗頌強壓下慌張,撚了撚麻痹的指尖,說,“靜電。”  “這天就有靜電了?”孫諺識咕噥了一聲,也沒在意,又轉身讓朗頌幫忙係腰後的繩子。  朗頌愣愣地捏著兩根係繩,這圍裙給他用隻能圍到腰側的位置,給孫諺識用幾乎能包一圈,朗頌垂眼看著孫諺識清瘦的腰身,聞著孫諺識身上淺淺淡淡地沐浴乳香味,呼吸忽然變得有些粗重。  院裏,黃豆突然一聲震天響的呼嚕聲驚得朗頌回了神,他偏開視線清了清喉嚨,快速打了個結。  孫諺識完全沒有察覺出異樣,走回水池旁:“洗完了是不是得擦幹?”  朗頌迅速平息了內心的悸動,走過去道:“嗯,我來擦吧。”他拿著幹布站在一旁,孫諺識洗一個他擦一個。  孫諺識不擅長幹家務,就洗得特別慢。反正時間還早,誰也不著急,他一邊洗著一邊和朗頌天南地北地閑聊,一會兒問雜糧煎餅怎麽做,一會兒問猴子怎麽不上學,一會兒問朗頌以前住的那個城中村怎麽樣。  朗頌一一細答,說著說著也會主動說一些別的事。  孫諺識時不時點下頭,他把最後一個保鮮盒洗完,叫了朗頌一聲。  “嗯?”朗頌專注於手上的保鮮盒,低低應了一聲。  孫諺識轉頭看著朗頌鴉翅似的睫毛,說:“以後也別提夥食費、房租了,我不缺那點錢,你就把這當自己家,想住多久都行。”  把這當成自己家——這話早在兄妹倆剛搬來時,孫諺識就說過,隻不過那時是為了緩解兄妹倆的拘謹,他當時說的也誠心誠意,但同情和客氣居多。而現在他是真的已經把兄妹倆當做親人般的存在,是以家長的口吻說出來的。  朗頌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旋即又繼續擦拭,過了會兒他“嗯”了一聲,又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幾天我要開始搬家了,估計會能忙,會盡量抽時間寫,但大家不要等更了哦,以免等空。第59章  “虎虎丟了!”  經過孫諺識和朗月兩位食客的肯定與誇獎,幾天後朗頌的雜糧煎餅攤子正式開業。  做雜糧煎餅的準備工作要比糯米飯團省時很多,甜麵醬、辣椒醬等醬料可以直接購買,雞蛋、生菜、香菜等配菜在前一晚洗幹淨就行。朗頌隻需要早上起來把麵粉、黃豆粉、玉米粉按一定比例混合,然後加入鹽和水攪成一盆麵糊就能出攤了。  拌好麵糊,朗頌拖著物事到達巷口,炳叔已經在那了,他客氣地叫了聲“炳叔”。  炳叔在揉麵團,聞言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低“哼”了聲,又繼續揉麵團。  炳叔向來如此,朗頌也不在意,甚至有點久違地親切感,他挑了挑眉埋頭擺東西。  溫度一天比一天低,天亮得一天比一天晚,朗頌擺弄好煎餅鏊子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六點半了,原本灰蒙蒙的天穹這才有種豁亮的感覺。  炳叔揉好麵團,抬眼看向對麵的朗頌,目光在煎餅鏊子上流轉了幾番,而後清清喉嚨沉聲道:“你那東西是幹嘛的?飯團不賣了?”  炳叔鮮少主動搭話,朗頌訝然地抬起頭,回道:“這是煎餅鏊子,用來攤雜糧煎餅的。”  “花頭多,”炳叔又斜睨了一眼,評價道,“不踏實。”  朗頌不欲解釋,沉默地繼續攪拌盆裏的麵糊。  片刻靜默後,炳叔又開了腔:“擺個攤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是心不定,還不如把你這攤位讓給別人。”  朗頌低頭不語,心道有人想在這裏支攤也得先過您老人家這關才行。他機械性地攪拌著麵糊,心念一轉突然咂摸出了炳叔的話外之意。  是啊,他這攤位空了有半個月了,不可能沒人覬覦。雖然當初是他強硬地在這裏開辟了一個攤位,但到底還是經過了炳叔的沉默的首肯,既然炳叔當初同意他擺在這裏,沒道理不讓別人來擺。現在這個攤位好端端的在這等著自己,自然是因為有個頗有威嚴的人幫自己強占著。  朗頌明白過來,他彎了彎嘴角,也不直說謝謝,謙恭地對炳叔說:“炳叔,我給您攤個雜糧煎餅嚐嚐。”  炳叔不自在地撇撇嘴,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習慣性地用鼻腔哼了一聲。  朗頌立刻開火,鏊子預熱後往上麵刷上一層油倒上一勺麵糊,用竹刮板將麵糊攤平,等麵糊稍微凝固後打上一個雞蛋,隨後刷一層醬料放上半根油條,又放了生菜、香菜、香蔥等配菜,最後卷起來裝進牛皮紙袋裏,雙手遞給了炳叔。  炳叔猶豫了一下才接過,趁著熱咬了一口,眼底閃過一抹驚疑,嘴上卻不鹹不淡地說:“還行,也就那樣。”  “那我再改進改進。”朗頌淡淡一笑,回了自己的攤位。  事實證明朗頌的煎餅不是“還行”是“很行”,因為味道好,又因為這是第一天開張,大家想嚐個新鮮,他的攤子甚至排起了長隊,才一個多小時,一盆麵糊就空了。  生意好,朗頌心裏也開心,一邊估算著今天能賺多少錢,一邊開始收拾東西。  炳叔心情也不錯,這半個月來對麵攤子沒支起來,他的豆漿生意一落千丈,往往連一桶都賣不完。今天才半個小時,一大桶豆漿就空了,他琢磨著明天得煮兩桶帶過來。  炳叔抬眸一掃,見朗頌收拾好東西要走,便叫住了他。  “炳叔,有事嗎?”  “前段時間怎麽回事?”炳叔別扭地清清喉嚨,“不見你那房東的人影,店門也緊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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