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一次的拍攝地在一座小縣城，主要拍攝陳小溪在家和在學校裏的戲分。　　林路和李遊來到劇組下榻的酒店的時候，大部分演員都已經到了。　　劇組包下了酒店最頂層的幾層樓用來安頓演員和工作人員，林路這一次分到了一個單間。這才是主演的正常待遇，他終於不用跟李遊擠一屋了。　　晚上的時候李世峰召集全組吃了頓飯，林路在飯桌上見到了這一次要合作的其他演員。　　張山是他見過的，在試鏡的時候和他搭戲，他在電影裏演陳小溪的父親陳成。　　陳成的妻子周雲的扮演者鄭小芹，林路也很熟悉，是國民度很高的女演員，演過很多李世峰的電影，從主角到配角都有，幾乎算是他的禦用班底。　　還有幾個都是和林路差不多大的年輕演員，就是陳小溪學校裏的同學朋友了。　　“這是周心悅，她演陸絲竹，你的暗戀女神。”李世峰笑著給林路介紹。　　林路忙道：“你好。”　　周心悅看上去二十出頭，紮著利落的馬尾辮，性格也不扭捏，直接端著一杯酒來敬林路。　　“路哥好，這是我參演的第一部電影，經驗不足，還請您多多指教，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說完仰頭把整杯白酒幹了，林路本來隻是倒了杯酒裝裝樣子，人家女孩子都這麽豪爽了，他也隻能一口悶了。　　李世峰繼續給他介紹：“這是關東明，趙橋，周天正，都是陳小溪的同學朋友，你們年輕人互相熟悉一下。”　　林路又被人連番敬酒喝了好幾杯。　　這次陳嗣深不在這兒，沒人執著地讓他喝奶了。　　林路也漸漸對“主角”的待遇有了一絲實感。　　他出道至今演過很多配角，因為不紅，對於本行業金字塔尖上那個星光閃耀的名利場，他像普通人一樣感到遙不可及。　　但是因為經常在各大劇組中間奔波，林路對劇組這個等級森嚴的小社會早就十分熟悉了。　　劇組裏有年入千萬甚至上億的大腕，有名不見經傳的配角，也有每個月就拿那麽幾千塊的場工，還有些隻夠溫飽的群眾演員。巨大的收入落差必然造成巨大的等級參差，耍大牌的明星隨手扇人巴掌潑人咖啡也不全是謠言，他就親眼見過。　　如今他作為主角，也能明顯感覺到其他年輕演員對他拘謹恭敬的態度。　　談不上好還是不好，隻是比起之前在那座偏遠小鎮拍攝的日子，現在的劇組才更像林路常識中的劇組。　　就像之前和陳嗣深合作的那部曆史劇，盡管他們在劇裏情同兄弟，實際上在鏡頭以外幾乎沒有交流，陳嗣深完全在他望塵莫及的地方，即便同處一個片場也隔著無形的壁壘。　　但在小鎮的舊宅院裏拍攝的那段日子，那種壁壘卻完全不存在的。　　林路從劇本裏能體會到創作者意圖將那座舊宅院與其他場景從空間和時間上都分割開來的割裂感。　　周朝輝和陳小溪是在各自的生活裏都一敗塗地的失敗者，是被各自的囚籠牢牢困住的成年人和少年人，大人和孩子。　　那座停留在舊時光中的宅院有一種內心世界的隱喻，是隻屬於兩個人的隱秘之所，所以在那座宅院的所有場景隻會出現他們兩個人。　　李世峰拍那部分戲分的時候也特意營造了那種割裂感。無論是位置偏遠的小鎮，還是低調封閉的拍攝環境，都十分有助於那種氛圍的形成。　　這是林路在離開那裏之後才後知後覺體會到的。　　這一次李世峰果然不再低調了，宣布明天在酒店舉行遲來的開機發布會，所有林路數得上的媒體都有席位。　　作為一個合格的電影導演，李世峰一點也不玩曲高和寡那一套，兼顧電影藝術的同時，能賺到錢才是最重要的。　　要賺錢就一定要好好吆喝，越高調越好，買熱搜隻是常規操作，噱頭十足的發布會也是十分必要的。　　會低調地去吃路邊攤的李導演隻在那個小鎮限定。　　林路一怔：“可是深哥不在——”　　李世峰也有點不滿意：“嗣深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沒事，有你這個主角在，他在不在也無所謂。”　　陳嗣深的確除了拍戲之外幾乎沒參加過什麽宣傳活動。　　好吧，這就是名流巨星的任性，陳老師也是會擺譜的。　　林路頓時壓力山大。　　他不是怯場，也不是害怕擔起主角的重任，隻是——他才剛在網上黑紅了一把，現在讓他麵對眾多媒體，李導就不怕弄巧成拙嗎？　　李世峰大手一揮：“沒關係，正炒反炒都是個炒，你和老陳兩個人有話題不是正好。”　　林路也無話可說了。　　您莫不是跟李經理是本家親戚吧？怎麽一個德性呢……　　第二天上午十點，電影《十八歲》的開機發布會如期舉行。　　早上九點剛到，作為發布會現場的酒店一層宴會廳就被慕名而來的各家媒體擠得滿滿當當。　　林路和其他演員都扮上了劇中的形象，他從後台往前麵看了一眼，剛探出頭就被一陣瘋狂的閃光燈閃得頭暈眼花，趕忙退了回去。　　張山和鄭小芹肩並肩地站在一起，儼然已經是戲裏那對感情深厚的患難夫妻。　　鄭小芹笑著向他招了招手：“小路過來坐會兒吧，一會兒就上場了，放鬆一下，別到處亂看了。”　　穿著校服的林路不好意思地走了過去。　　鄭小芹安慰道：“不用緊張，發布會主要是導演的主場，頂多是媒體提問環節會讓演員和媒體以問答的方式交流一下。”　　柔聲細氣的教導，十分有劇本中周雲的感覺。　　林路不知道她本來就是這個樣子，還是故意以戲中角色的感覺來和他交流，短短幾句他已經對鄭小芹十分好感。　　“謝謝您，我知道了。”　　周雲笑了，眼角抿起淡淡的皺紋十分和善親切。　　“不用謝我，是嗣深托我照應你一下的。”　　林路訝然。　　對了，鄭小芹既然是李導演多年合作的演員，和陳嗣深應該也是熟識的。　　隻是，他竟然會特意讓別人照顧自己——　　鄭小芹看著他笑道：“我也很意外，這麽多年我還沒見嗣深對誰這麽關照過。”　　林路沒來由地臉紅起來。　　“唉？就說幾句話，怎麽還臉紅了呢。”鄭小芹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旁，笑著打量他，“真像小溪啊，怪不得嗣深向李導推薦你。”　　張山在一旁笑道：“我看陳老師也是操錯了心，這是咱們的兒子，還用他來關照？”　　這一對劇中恩愛夫妻現在就已經可以自如地親切談笑，林路坐在鄭小芹身邊，也漸漸安定下來。　　十點到了，發布會準時開始。　　李世峰帶領眾人走上舞台，果然如鄭小芹所說，這種場合主要是以導演為主導。　　李世峰簡單說了幾句開場白，就讓演員挨個自我介紹。　　林路作為主角，自然是首當其衝的第一個。　　“大家好，我是林路，在劇中扮演陳小溪。”林路在一片閃瞎狗眼的閃光燈裏盡量睜著眼睛，免得被拍出一些奇怪的表情包。　　唉，怪不得陳嗣深不喜歡這種場合，費心還傷眼。　　等到台上的演員挨個自我介紹完了，到了媒體提問的環節，林路頓時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台下這些個洪水猛獸，別想從他手裏討得了便宜！　　洪水猛獸一開始還是規規矩矩，圍繞著電影的主題提了一些問題。　　“……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沒長大的孩子，還是久經風雨的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困惑，也都有可能走入困境，我希望通過這部電影能讓困境中的人們有所覺悟，也讓每一個人能夠審視自身。”　　“久經風雨的成年人，和沒長大的孩子，就是陳老師和林路分別飾演的角色嗎？”　　林路看到有記者開始把話題若有似無地往他身上引，馬上警覺地直起身子。　　李世峰笑道：“這就需要大家到電影院裏親自去看了。”　　“這是一個雙男主的故事嗎？”　　“也可以這麽稱呼。”　　一個年輕的男記者看向林路：“請問林先生，當初傳言這部戲是陳老師推薦你來演的，這是真的嗎？”　　林路看了李世峰一眼，李世峰沒有看他，他大著膽子實話實說：“是真的。”　　“據我們所了解，在此之前您一直在各個電視劇中演配角，從來沒有擔任過主角，您對於陳老師推薦您來主演李導演的新電影有什麽想法呢？”　　林路隱約覺得這問話是個陷阱，他回答的任何話都有可能被當成對陳嗣深的評價，萬一哪句話說錯了網上再引一輪罵戰，他可受不了。　　“就，挺高興的。”　　“……那麽陳老師為什麽推薦你呢？”　　“他覺得我像陳小溪。”　　“您本人怎麽想呢？”　　“就，我本人對這件事，是很高興的。因為這代表了陳老師對我工作能力的認可，能和陳老師繼續一起合作，是我非常盼望的事情。”　　“……”　　這貨完全滴水不露啊！第22章 搞到真的了　　林路強撐著笑臉應付一個又一個記者，同時也有些感慨，這種自主提問的環節，各大媒體除了一開始敷衍一樣采訪了一下其他演員，幾個年輕的新人甚至連一個提問都沒撈著，剩餘時間都在對自己這個主演圍追堵截。　　雖然一些提問稱不上善意，但是光看其他幾個新人帶著些豔羨或者失落的表情，像這樣的機會也是很多人渴求而不可得的。　　但說是同情別人又顯得自大了。林路很清楚，如果不是陳嗣深的幫助，他連站在這個舞台上的機會都沒有。　　“請問林路先生，前兩天網上傳播的那則視頻您看了嗎？”　　該來的還是來了。　　雖然劇組提前塞了紅包做了公關，不該問的不要問，但是這種場合難免會有不願意屈從的媒體工作者。　　林路也不喜歡遮遮掩掩，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藏頭露尾反倒顯得見不得人似的。　　他捏著話筒舉到嘴邊：“都傳得那麽沸沸揚揚了，我當然看了。”　　“有人說視頻是惡意剪輯的，您怎麽看。”　　林路笑了：“問我怎麽看？都把我黑成炭了我能說他好話嗎？還是不要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