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種消磨不隻是體力上的，精神上的壓力更折磨人。　　林路拿了幾瓶礦泉水分給他們：“休息一下吧。李導要求高，但是對演員也很有耐心，不要膽怯，慢慢適應就好。”　　“謝謝路哥。”　　三個年輕人在鏡頭裏是欺壓陳小溪的不良少年，在鏡頭外對林路卻很恭敬。　　也許半年前見麵他們根本不會把林路放在眼裏，一個背靠小公司又無名無姓的小演員，隻比龍套好一點。他們至少有一個不錯的經紀公司，還能攀上靠譜的資源。　　但是現在林路明顯走得更高更遠，他們不管是真服氣還是假甘心，態度上不敢有一絲怠慢。這個行業就是如此現實。　　林路很有主演的自覺，當然不是擺譜的自覺，而是自覺有照顧新人的責任。　　他帶著幾個小萌新走出作為拍攝區域的教室，到外麵的走廊上聚成一圈，準備跟幾個人對一下接下來的戲分。　　“你們上午的問題主要不是演技上，而是對人物關係的理解上跟導演有偏差，我是這樣想的——”　　林路正拿著劇本說戲，眼角餘光突然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連忙趴到走廊欄杆上往下看，果然是陳嗣深剛從他的保姆車裏下來。　　“深哥！”　　陳嗣深抬起頭來，看到趴在二樓朝下揮手的林路。　　不等他說什麽，林路已經跑向樓梯口，三步並作兩步地跨了下來，有些雀躍地跑到陳嗣深跟前。　　“深哥，您怎麽來了？今天不是沒有你的戲分嗎？”　　林路穿著藍白色的老式校服，原本就年輕的臉龐更顯幾分稚氣，從老舊的教學樓裏跑出來就像一個高中生。　　陳嗣深笑著看他：“在酒店也是閑著，來片場看看拍攝情況。”　　“隻看拍攝情況？不看看我嗎？”　　跟在林路身後下樓的幾個新人演員麵麵相覷。　　陳嗣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也看看你演得怎麽樣，有沒有進步。”　　趙橋走到林路身後，叫了一聲：“路哥。”　　林路看到他們幾個也跟了下來，隻好挨個介紹：“深哥，這是趙橋，關東明，周天正，這兩天我都和他們一組拍戲。”　　三人有些激動地站在林路身邊：“陳老師好，我看過您演的所有電影，我就是因為喜歡您的表演才考進影視學院的！”　　陳嗣深點了點頭，客氣地勉勵了幾句，吳雨在旁邊提醒他時間，陳嗣深道：“我還有些事情要找李導演，你們做自己的事去吧。”　　“知道了，陳老師您請，不好意思耽誤您的時間。”　　陳嗣深越過麵前的三人，向林路點了點頭，帶著吳雨走進教學樓。　　趙橋拍了拍胸口：“氣場好強，我大氣都不敢出！”　　“陳老師人挺和善的，可我怎麽比麵對老板還緊張。”　　“我們到他那個年紀能有這樣的成就嗎？”　　林路無語地站在一旁。　　他那個年紀？他哪個年紀了？　　大小也二三十的人了，別說得自己好像真是小萌新好嗎。　　林路插嘴道：“大概是不能。”　　三人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毒舌震驚了，這還是那位向來和善可親的前輩嗎？！　　林路搖頭：“觀眾都是顏狗，首先要看臉的。”　　三人齊齊黑臉：“路哥，咱們文藝工作者，這樣貶低觀眾品味不好吧？！”　　林路哼了一聲，卷著劇本走進教學樓。　　“回去了回去了，繼續說戲！”　　這天收工得比較早，下午六點李世峰就宣布拍攝結束。　　林路沒顧上換衣服，一下戲就直接跑出去，看到陳嗣深的保姆車還在教學樓下麵停著。　　他籲了一口氣，上前敲了敲車窗。　　貼著防窺膜的車窗緩緩落下，吳雨坐在裏麵瞪著他。　　“深哥呢？”林路探著頭往車裏看。　　“陳老師不在，你走吧。”　　吳雨說完就要升起車窗，林路一把按住：“小雨，深哥什麽時候走？”　　吳雨對他喊的小雨很是不滿。他常年跟在陳嗣深身邊工作，也是有一這定江湖地位的，外頭的人誰不客客氣氣稱他一聲吳哥。隻有這個小子最會打蛇隨棍上，直接把自己跟陳老師平級。　　心思深沉，臉皮又厚，是個不好對付的對手。　　“陳老師要跟李導談事情，具體時間我不知道。”　　林路也不在乎小雨一臉不爽的樣子，哦了一聲：“深哥下來的話你們先別走，等兩分鍾。”　　“為什麽要等兩分鍾？”　　“等我一下啊，我跟你們一起走。”　　林路說完就跑回教學樓，隻剩吳雨目瞪口呆地坐在車上。　　他來不及換回自己的衣服，把東西一股腦塞進背包裏，拎起來就往外跑。　　李遊迎麵過來，抬手招呼他：“小路，車在那邊——”　　“我要去找深哥。”　　李遊頓時肅立，在抱大腿這件事上李經理向來是認真的。　　“很好，很有幹勁，你好好加油！”　　林路沒理他，一陣風地從他麵前卷了過去。　　李遊在後麵揮手：“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路氣喘籲籲地回到樓下，吳雨的車窗還沒來得及升上去。　　“小雨，深哥還沒下來吧？”　　不等吳雨說話，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路？”　　林路連忙轉身，陳嗣深和李世峰正一道從教學樓裏走出來。　　李世峰是個負責任的導演，一般不會提前離開片場，他現在放著一大幫人在裏麵收拾東西，自己拎包跟陳嗣深一起出來，一看又是要和他一起走。　　林路不太開心。　　李世峰上上下下打量他：“你這是？”　　林路扯了扯身上的校服：“我找深哥有事，這衣服明天我自己穿過來，不耽誤事。”　　李世峰瞪眼：“你找嗣深能有啥事？”　　“您跟深哥又有啥事？”　　“我們事情多著呢，你一個小鬼懂什麽？別跟著搗亂，找你自己經紀人去。”　　林路不理他，轉頭看向陳嗣深。　　如果是公事，他不會不懂事地非要打擾。　　但是李世峰有過拉著陳嗣深出外一晚上幫他處理私事的不良記錄，林路不會被他三言兩語唬住。　　陳嗣深道：“世峰，小路也不是外人，帶上他沒關係的。”　　林路頓時開心起來，利索地拉開車門，一矮身爬了進去。　　吳雨隻好默默地走到最後排，把前麵的座位讓出來。　　陳嗣深和李世峰一起到車上落座，林路換了個位子。　　“深哥，我坐你旁邊吧。”　　李世峰瞪他一眼：“你屬猴的吧？”　　“為什麽？”　　“順杆子爬！”　　林路不理會這個中老年的憤懣，抱著背包轉頭跟陳嗣深說話。　　“深哥，你在國外的工作順利嗎？”　　“順利。”陳嗣深笑著向李世峰道，“我看小路這些天進步不小，已經可以帶著新人講戲了。”　　林路有些不好意思：“你看到了啊。”　　陳嗣深點了點頭：“我們合作兩部戲，你的能力我了解，能力是絕對沒問題的.我以為你最大的問題是放不開，驟然擔當重任，缺乏自信。今天看來，你連這一點也克服了。”　　林路想說他可從來不缺乏自信，之前放不開是另有原因。　　可他現在不想跟這個男人討論他的成長什麽的。　　以後也不想討論這些！　　車子開了半個小時，在一處美術館外停了下來。　　林路背著背包下車，想不通李世峰帶他們來這裏幹什麽。就算是參觀美術館也不該在晚上吧。　　李世峰下車打了個電話，很快一個年輕女人從館內走了出來。　　她麵容姣好，妝容精致，渾身名牌，脖子上那串不起眼的珍珠項鏈，以林路淺薄的珠寶知識來看，多半價值不菲。　　是個渾身上下寫滿了貴氣的女人。　　“你們來了！我等你們很久了——嗣深，好久不見。”　　說著你們，一雙眼睛根本就是釘在陳嗣深身上。　　林路一看她含情脈脈眼神下的虎狼之光，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他轉頭怒視李世峰。　　這個李導演，安的是什麽心思？他把陳嗣深當什麽人了？！　　眼看她腳步盈盈地上前來要挽陳嗣深的手，林路搶先一步拉住了陳嗣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