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冰曾經給我留下過地址,我也顧不得繼續找蘭姐了,火急火燎的趕往嚴家莊。


    嚴冰的家還在另一個省,我用了撿來的三萬塊錢,現在我想清楚了,這是黑貓故意給我的。


    買了機票之後第二天一早下了飛機,也沒有心情休息,又轉成汽車去了鄉下。


    到了嚴家莊之後天還沒黑,我進村之後打聽了一下,就問明了嚴冰的家在哪個位置。並且,我從村民口中得知,嚴家正在辦喪事,嚴叔死了。


    我和嚴叔的關係比較複雜,他一開始拿我當女婿看,對我很照顧。後來我一次次的傷害了嚴冰,他又對我排斥,後來他好嚴冰一起偷走了我們家地窖裏的陶人。


    現在我已經不去想這些了,因為他已經死了,這份打擊對於嚴冰來說太沉重。


    我想到前幾天看到嚴冰的時候,她眼神中的憂傷我竟然沒有察覺出來,隻顧著問她有關於我的事了。


    走到嚴冰家門口,已經掛上了白燈籠,貼了挽聯。嚴冰一個人披麻戴孝跪在靈堂裏,我走到她背後的時候,她才察覺到我,用無神的眼睛看了我一下,然後又低下頭去燒紙。


    我陪著嚴冰一起跪下,嚴冰啞著嗓子問我來幹什麽?我說是我爸讓我來的,而且嚴叔算是我的長輩,我也應該來給他上柱香。


    “你爸回來了?”嚴冰皺起了眉頭,我說沒有,把我爸留下的那張紙給她看了。


    嚴冰接過去看了一眼,直接扔火盆裏跟紙錢一起燒了。我沒好意思組織嚴冰,嚴冰主動說道:“我爸就你爸一個朋友,就算是你爸親自來送他吧。”


    我支支吾吾了許久,才開口去問嚴叔是怎麽死的?


    嚴冰直接舉起了手要打我,我沒動,嚴冰也沒有真的打下去。


    我一把抓住了嚴冰的手,她的兩根手指不自然的彎曲著,我一碰她就疼的吸冷氣。


    “你的手怎麽回事?為什麽不治療一下?”我斥責她,嚴冰用力把手抽開,怒吼:“不用你管。”


    我不可能放任她胡來,強行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嚴冰腿上的傷一定也沒治,站都站不住。


    我看到地上的一條條泥痕,難以想象嚴冰這幾天是怎麽過的。


    不顧嚴冰的反對,我把她一把抱起,問她家裏有沒有藥?嚴冰把頭埋在了我胸口抽泣,然後開始痛哭。


    我心裏竟然有一絲欣慰,最起碼這一刻我的肩膀還是可以給嚴冰依靠的。


    在嚴冰家裏找到了治傷的藥,他們家的東西比我家全乎。我仔細查看,嚴冰的手指骨折了,又因為要給嚴叔守靈不願意去醫院,我隻好先給她簡單的固定了。


    我讓嚴冰坐在床上,卷起了她的褲腿,一股腥臭撲麵而來。她的腿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感染了。我問她受傷多久了?嚴冰隻是哭,不回答我。


    我一遍遍的給她清洗傷口,嚴冰就一直哭,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因為別的一些情緒在裏麵。


    一直忙活到了天黑,我才給嚴冰包紮好傷口。想給她做點吃的,發現她家裏隻有幾盒泡麵。


    湊合著解決了晚餐,嚴冰其實沒吃幾口,就又去嚴叔的棺材跟前跪著,我怎麽說都不聽。


    到了後半夜,嚴冰還是身子一歪倒在了我身上。我把她抱住,不敢動。


    嚴叔棺材前的白蠟燭撲閃撲閃的,我對嚴叔說不管我這輩子娶不娶嚴冰,都會好好照顧她。


    蠟燭恢複了正常,我抱著嚴冰一起到天亮。


    嚴冰醒了,想把我推開,但是她現在並沒有多少力氣。我把她抱到了床上,勒令她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否則嚴叔走的時候不會放心的。


    在我的勸說下,嚴冰終於點了頭。我一個人在嚴叔棺材跟前守著,大半天也沒見個來吊唁的人。


    我能夠理解,嚴叔做的是給死人結陰婚的活計,跟我們家接陰有相似之處。普通人都對我們敬而遠之,怕晦氣。


    中午的時候我去村裏的小賣部買了些熟食,去叫嚴冰吃午飯。我一進她的房間她就睜開了眼睛,應該是根本沒睡。


    嚴冰的狀態還是不好,半天吃不進去一口飯,我也沒有胃口。一頓飯都像是在為對方吃的。


    正吃著飯的時候,一個三十多歲的黑瘦男人沒敲門就進來了,手裏揣了個布包。


    我看向嚴冰,她對我搖了搖頭,不認識這個人。


    黑瘦男人顯然也沒想到嚴冰家裏正在辦喪事,在院子裏站著不敢進來。


    嚴冰的腿還有傷,我就跑出去問他的來意。


    黑瘦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屋了,一雙眼睛來回在我身上打量。


    “你有事說事。”我有些急了,這人顯然不是來吊唁的。


    黑瘦男人終於說出了來意,他是來找嚴叔的,想給自己兒子結個陰婚,卻不知道嚴叔已經死了。


    這是送上門的生意,但是顯然現在嚴冰不會接活的。我替她下了逐客令,黑瘦男人不願意走,把手裏的布包打開:“你們看看這個,是你們要的東西不?”


    布包裏隻有一小塊碧綠色的龜甲,我一眼就認出,這事老鱉山的那隻千年王八。


    我伸手就想拿過來,黑瘦男人往後退了兩步,說給他兒子結了陰婚,這個就當是給我們的酬金了。


    我更在意的是這塊龜甲的來曆,這不是完整的一塊,大概隻有四分之一,那塊千年的龜甲竟然裂開了。


    我問黑瘦男人,這塊龜甲是哪裏來的?是不是從一個穿黑衣服的年輕女孩那裏得來的?


    沒有回頭,我就能感受到背後嚴冰冰冷的眼神。但是我必須得問,得知道黑貓的消息,知道她是不是出事了。


    黑瘦男人咬口不說龜甲的來曆,隻問我們願不願意接他們家這趟活。


    “這活我接了。”嚴冰開了口,我關切的看著她腿上的傷,她又不理我了,肯定是我剛才表現出的對黑貓的關心又激怒了她。


    嚴冰對黑瘦男人說辦完嚴叔的葬禮就去找他,黑瘦男人留下了地址。


    黑瘦男人走後我就開始勸說嚴冰,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麽可能出去工作,雖然那塊龜甲珍貴,但是東西重要還是命重要?


    嚴冰回答的很幹脆,說那塊龜甲比命重要。我無話可說,就要跟嚴冰一起去,她現在的樣子我真的不放心。


    嚴冰也同意了,還說我也該盡點力了。


    現在的嚴冰讓我覺得越來越陌生了,她的本質並未發生改變,隻是把自己的心包裹的越來越緊密了。


    我陪著嚴冰繼續守靈,一直到嚴叔的頭七。嚴冰把靈堂裏的燈都關了,隻點了一根白蠟燭。


    但是一整個晚上都很平靜,嚴叔真的走了,沒有再回來見嚴冰最後一麵。


    第二天嚴叔下葬,嚴叔生前就不是好相處的人,沒人過來抬棺。嚴冰固執,一滴淚都沒留,找了輛地排車,我們兩個人把嚴叔的棺材運到了嚴家的祖墳。


    埋葬了嚴叔之後,嚴冰讓我離遠點,她跪在嚴叔墳前又說了一陣話,才一瘸一拐的走回來。


    回到家之後嚴冰就開始收拾工具,立馬動身去給黑瘦男人的兒子結陰婚。


    我和嚴冰並肩走著,她不讓我扶。


    黑瘦男人留的地址是二十多裏外的劉家溝,是一片窪地,也很貧窮。


    我們找到了黑瘦男人家,他們家的靈堂也還沒拆除。


    見到我們來了,黑瘦男人就請我們進去,靈堂裏放著兩具棺材。其中一口紅棺很舊,帶著濃濃的土位,是從地下挖出來的。


    另一口棺材不大,還是空的,黑瘦男人的兒子還沒有入殮,是一個九歲大的小男孩。


    我小聲對嚴冰說,那口紅棺不對勁,不像是剛死的人。


    嚴冰沒有任何感情的給我解釋,說結陰婚不講求什麽門當戶對年齡相當,隻要生辰八字合得上,差個幾十歲的都可以結陰婚。


    黑瘦男人舒了口氣,說自己一開始還擔心嚴冰能不能行,畢竟是個女人又年齡不大。現在看來,嚴冰是真的學到了嚴叔的本事。


    嚴冰不和他廢話,直接開口要兩位‘新人’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時間。


    黑瘦男人的兒子頭七還沒過,是放學之後偷偷下河遊泳淹死的。而那口紅棺裏的女人,死了已經二十多年了。黑瘦男人也不避諱,說是自己從同村的老王家買的。


    嚴冰不關心這些,隻拿著生辰八字掐算,很久之後才開口:“八字相合,可以成婚。”


    黑瘦男人終於笑了笑,說自己兒子太小了,死了也能有個伴,在那裏不停的抱怨他兒子死的早沒享到福之類的。


    嚴冰就一直冷漠的看著他,良久之後黑瘦男人才反應過來,說隻要給他兒子結成了陰婚,一定把龜甲給她,反正他留這個王八殼子也沒用。


    黑瘦男人確實是不知道龜甲的珍貴,不過他也沒說錯,這東西在他手裏一點沒用。相反,還可能會給他招來禍亂。


    嚴冰點頭說行,今天晚上就給他兒子把陰婚給結了。


    黑瘦男人給我們準備了飯菜,看到我們不喜歡和他交流又給我們準備了客房休息。


    嚴冰躺在床上,我就坐在旁邊看著她,然後我自己竟然就打起了盹。


    到了晚上,嚴冰把我從她身上推開,說該開始幹活了,那孩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我瞬間清醒,回頭一看,一張鐵青色的臉正躲在門後看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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