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深深一叩首,齊穆韌沉聲道:「回皇上,微臣無能也不願意。」


    「為什麽不願意?這是人人爭破頭的事,身為男子,誰不想將這金甌九鼎盡數攢在手中,至於你說自己無能,朕自認在看人這點上頭,還沒出過差錯。」他已是定下心思,連後著都已經算計清楚,容不得齊穆韌反對。


    「皇上,微臣並非皇子。」


    「那不過是一道聖旨的事兒,有何困難?古有堯舜禪讓,朕難道不能傳位於有賢有能之人?」


    自小,父皇母妃便教導他,生為皇子並非天生的得利者,而是天生的付出者,他做任何事,考量的不該是自己,而是千萬百姓,他不能率性而為、不能自私自利,因為對於帝者而言,國家便是他的私,朝廷才是他的利,唯有國家富強,百姓安生,皇帝才有其存在意義。


    「皇上,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宥鈞能做的事,你隻會做得比他更好。」


    齊穆韌心頭一陣紛亂,頻頻搖頭,現在不是談論皇位的好時機,他心裏裝的全是阿觀絕望的表情。


    皇帝見他不語,轉開話題。「穆韌,你從來沒有懷疑過嗎?」


    「懷疑什麽?」他接下話。


    「何宛心。」


    「為什麽要懷疑?」


    「錦雲緞就那麽幾匹,朕方賜下,何宛心就做出兩件同款式的衣裳,與阿觀一起穿進宮?相似的身量、相同的衣裳,要朕相信這是恰巧雷同,還真的很難說服朕。」


    沒錯,齊穆韌想到了,在事情發生那刻。


    賞賜方送進王府,宛心別的不要,單要那兩匹布,她不顧自己的身子孱弱,日夜趕工裁衣,巴巴地趕著送到阿觀麵前去,他以為宛心的殷勤與巴結是企圖替自己在王府謀得一個位置,卻沒想到是將阿觀送進死路的起頭。


    她提及讓阿觀和她穿同式衣服進宮,他以為宛心心思細,想藉此昭告世人,雖為平妻,自己並不比阿觀低賤,他允許她的小心眼,因為舍不得,因為罪惡,因為對她多年來受的苦楚感到抱歉。


    可如今回想,所有事一環扣過一環的確太巧合,隻是他依然不願意懷疑宛心,他們相交多年他明白她的心性,她是天之驕女,從不對人使心計,更何況宛心曾經蒙受家難,過去幾年於她來說太艱難,她對皇貴妃的恨造就今日之事,他能夠充分理解,也相信……她是一時興起。


    「她不必做這些,我已經允她平妻身分,會公平對待她與阿觀。」


    「如果她圖謀的不隻是公平呢?」皇帝追問。


    「宛心不能死,那是我欠她的。」話說得硬,可齊穆韌心底已有幾分明白,如果是「一時興起」,怎會在身上備下毒藥?他擰緊眉目,禍源於自己,不該由阿觀承擔受罪。


    「什麽叫做你欠她?何家獲罪,是何禦史貪瀆,他搜刮民脂民膏,罪該萬死,是他禍延子孫與你何幹?依你的說法,那朕豈不是欠下何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命,要不要朕立個神龕,把何家上下給供起來?」對於齊穆韌的冥頑不靈,龍顏震怒,顧念舊情是好事,可若因此是非不分就太不像話了。


    「她曾經代我挨一箭。」


    「別說這種沒腦子的話,你身邊高手濟濟,她不出來擋,你就會出事?」


    這點他明白,但……「她終究是擋了。」


    「你沒想過這是苦肉計?」


    「宛心不是那種人。」


    「如果不是,怎會眼睜睜看阿觀替她受罪,卻無半分愧疚表現。」


    「她是害怕,這些年,她吃過太多苦頭。」


    「算了,朕不同你爭辯,你一心替何宛心脫罪,就算知道她有問題也會替她開脫,朕隻想提醒你,別小看女人,柳氏便是一例。」他說得齊穆韌語塞。「行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不!齊穆韌搖頭,他不回去,身子伏在地麵,他的額頭重叩到地。「皇上,求求您高抬貴手,饒阿觀一命。」


    「你這是何苦,情勢是你自己選擇的,怎可以出爾反爾?更何況,事已走到這個局麵,怕是早已傳遍宮裏宮外,你讓朕怎麽替你圓這個局?夠了、不要再說,就這樣吧,不過是一個女人。」


    皇帝起身離開座椅,朝門口走去,態度表明已經無意與他再多言語。


    齊穆韌情急,再次叩首。「父皇,求您饒阿觀一命。」


    父皇 霍地轉身,皇帝震驚萬分,他眼底有著說不出口的無法置信,多年過去,他期待這對兒子喊自己一聲父皇皆不可得,沒想到竟在這樣的狀況下,他喊出了這聲父皇!


    這感覺是震驚還是感動 厘不清、道不明,他長長的歎了口氣。「阿觀於你,竟是這般重要。」


    「是,一如當年的鳳慈皇後對皇帝。」


    「既然如此,你怎麽舍得棄她?怎麽舍得做出如此傷人的決定?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便是留下她一條命,她也絕不會回到你身邊,阿觀對你,已經徹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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