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讚美朕。」


    「罪婦隻是說出自己的感覺。」


    皇帝歎息,把這樣一個可心人從齊穆韌身邊推開,他於心不忍啊。可齊穆韌那麽倔強,不把他逼到底,他豈會點頭?


    「我提了條件,隻要齊穆韌允下,你就能安然離開。」隻不過他們兩人再無可能。


    「什麽條件?」她直覺問,忘記眼前的男人是皇帝。


    「接下東宮太子之位。」


    皇帝的話,讓她攏緊雙眉。


    「你不認同朕的看法?」


    「皇上會做出這個決定,定是認為王爺文治武功皆屬上乘,有能力擔起齊焱王朝的興亡大責,卻沒考慮到……」她輕咬下唇,半晌不語。


    「說,沒什麽可忌諱的。」


    「皇上有沒有想過,王爺心底是怎樣的考量?」


    「你知道他的考量?」


    阿觀吸吐幾口氣,才謹慎開口,「王爺和皇上一樣看重齊焱王朝,一樣對朝廷負有使命與責任,因此多年來水裏來火裏去,一心一意為朝廷辦差,不管皇上有否為他們兄弟正名,他們早已在心底認了父親、認下兄弟,如果他們是有野心的,如果他們和其他皇子一樣心心念念著那個誘人位置,他們定會想盡辦法讓自己的身分曝光,替自己爭得


    一席之地。」


    皇帝肅厲的目光投向阿觀,齊穆韌連這種天大機密都告訴她?


    看來,他低估了阿觀在齊穆韌心中的分量,那麽日後齊穆韌會不會怨上他這父親一生一世?


    阿觀續道:「為什麽王爺和三爺沒有這樣做,除了缺乏那份野心之外,有沒有可能他們和皇上一樣看重皇家顏麵?有沒有可能他們心底對老王爺深感愧疚,尤其在皇上將世襲爵位傳給王爺之後?有沒有可能,他們在乎的不是自己得到什麽,而是在乎自己能為父親兄弟做什麽?


    「我曾經讀過一本書,書裏說,一個國家的繁榮強盛,不在於它有沒有一個全能的皇帝,而在於他有沒有肚量、有沒有本事用一群全能的臣子。


    「隻要皇上能夠選擇一個有賢有能、胸襟寬闊,看重百姓朝堂甚於自己的太子,罪婦相信,王爺和三爺定能像以往那般來輔佐太子甚至是未來帝君,開創齊焱百年盛世。」


    「你在為齊穆韌說項,企圖說服朕放棄初衷?」天底下女人都會為自己的丈夫盤算,哪有人像她這樣,將天大的好處往門外推?即使他不得不承認,她與齊穆韌的確有誌一同,心思相通。


    「皇上,您即便有再尊貴的地位、再崇高的權力,也無法逼迫牛吃肉、豬飛天,就算您真的想盡辦法成功地逼迫王爺順從,他也不會快樂呀。


    「王爺和三爺從小就無法享受父親的疼愛,他們生活中快樂的經驗太微薄稀少,好不容易他們長大,終於能夠遂心逐願,能夠親手爭取快樂,皇上為什麽不順其自然,讓每個人留在最適合自己的位置?


    「皇上,如果您真的對王爺有幾分憐惜,如果您真的覺得沒有為王爺兄弟做過什麽事情,那麽請給他們機會,選擇他們要的人生……」她不停地說話、不停地說服,想說服皇帝的固執。


    終於皇帝沉默,他開始反省自己。


    從來,他隻站在國家朝廷的立場想事情,從來,他隻考慮怎麽做對齊焱王朝好,卻沒顧慮過齊穆韌、齊穆笙兄弟倆的心思。他甚至認為沒為他們正名分,是虧欠了兩兄弟,沒想到,他們竟會覺得自己虧欠了已經過世的皇兄?


    如果要說虧欠,真正虧欠的人是他而不是那兩個孩子啊。


    多年來,他壓著、藏著,不讓人知曉自己對皇兄的罪惡感,他一昧把憤怒轉嫁到曹氏身上,不承認當年若非自己把持不住,怎會有今日之愧?


    他以為把齊穆韌、齊穆笙該得的交還給他們,他們就會快樂,原來這隻會讓他們感到歉疚、更不快樂。


    唉……如果這整件事是一場戰爭,與齊穆韌對壘,他大贏,與齊穆笙對抗,他也沒輸,但麵對手無寸鐵、身陷囹圄的阿觀,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輸了。


    皇帝楚起雙眉,抬頭審視阿觀,發現她眉眼間的悲憐,那是因為齊穆韌、齊穆笙兄弟嗎?即便在齊穆韌選擇棄她、成全旁人的此刻?


    「知道嗎?即使你說服了朕,朕依然不能讓葉茹觀繼續活在世間。」


    這話代表……自己說服了皇上?阿觀微笑點頭,很高興自己能幫齊家兄弟做最後一件事。


    「再給朕一次答案,你真的不願意回到齊穆韌身邊?」


    阿觀篤定地搖了下頭。


    她不願意,不願意與人共事一夫、不願意在愛情裏將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原則,也許這些原則將違反自己若幹福利,可她,不回頭。


    「君無戲言,皇上已經送給罪婦一紙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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