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是不記得這事兒了,沒和翁施說是他不對,但翁施的反應未免過大了。宋堯一個人生活了十來年,獨來獨往慣了,從來都是要去哪兒出差拎上包就走,沒有要和誰匯報的習慣;再說了,就是出個短差,又不是去個三年五載的,兩星期就回來了,為了這麽鼻屎大小的丁點事兒值得和他鬧脾氣、一下午不搭理人麽?宋堯在乎的是翁施對於他們的關係遮遮掩掩,他把家裏布置的再好再周全也沒用,翁施還是隨時一副“我要跑路”的狀態;翁施在乎的是宋堯對他的態度就像是對待一個小寵物,供他吃供他住,但並不會和他分享自己的人生安排,讓他覺得自己並不被珍重。兩個人誰也沒明白誰,就光卯著勁兒和對方強。下班的時候,翁施在市局大門口碰上了王明哲。“小翁,你啥時候回來啊,”王明哲勾著翁施肩膀,“你那被子我都給你曬好幾回了,你還不回來。”翁施垂頭喪氣地說:“興許快了。”王明哲雙眼“噌”的亮了:“你債終於要還完啦?終於要回來啦?”宋堯拎著包出來,聽見這句眉心一蹙:“什麽還債?”“宋科長好!”王明哲說,“哎呀就是小翁吧,這孩子忒實誠,他欠他一個朋友錢,所以就搬人家裏去住,給人免費打掃衛生加做飯,勞動力抵債。”宋科長緩緩勾起一抹笑,看著翁施問:“哦?小翁,是這樣嗎?”欠朋友錢,用勞動力抵債,真有他的啊!翁施渾身僵硬,心虛得不敢抬頭。“對了宋科長,我聽我主任說你們周末要一起去華南啊,給研究生指導課題呢,真厲害!”王明哲豎起大拇指。翁施眸光閃動,抬頭瞪著宋堯,就連王明哲都知道宋科長要出差!宋堯:“……你怎麽這麽多話。”王明哲聽不出好賴話,笑著說:“我們幹法醫的都和死人打交道,死人又不會說話,見著活人可不多說幾句嘛!”翁施腳尖踢了踢地上一塊小石頭:“明哲,我先走了,拜拜。”“咋了啊這是,沒精打采的。”王明哲看著他的背影撓頭,喊道,“翁,還完債了就回來啊!”宋堯氣不打一處來,抬腳也要走,王明哲問他:“宋科長,你給研究生研究什麽課題啊?我也是研究生!你啥時候也給我指導指導。”“你研究生啊?”王明哲特驕傲:“對啊!高學曆!”宋科長回頭衝他森森一笑:“我研究死。”王明哲一個東北大老爺們兒,生生打了個寒顫,想想不對啊,研究死不是他們法醫幹的活兒嗎?周六下午,宋科長要去出差了,翁施裹在被窩裏,豎起耳朵聽著外邊的動靜,就是不出去。宋科長裝行李弄出了裝修隊的聲響,乒乒乓乓的。操了!小呆瓜怎麽還不出來送行!宋科長咬牙切齒,行,看誰憋得過誰。他拎著箱子,“砰”一下甩上了門。聽見開關門的聲音,翁施第一時間翻身下床,連鞋也不穿,光著腳跑到了客廳裏。空蕩蕩的,沒人了,他果然走了。翁施站在客廳中央,瞬間覺得心裏也空落落的。就在這時,門鎖又響了,才離開的宋堯去而複返,瞧見翁施光腳站在大理石地麵上,低低罵了聲髒話,三兩步跨上前,手臂一攬,將翁施抱在了懷裏。翁施鼻頭酸酸的:“宋老師,你不是走了嗎?”宋堯說:“落東西了。”翁施問他:“落什麽了?”宋堯歎了一口氣,在翁施嘴唇上落下一個吻。“這個。”第63章 最高優先級家裏少了個人,翁施連吃飯都沒心情了,渾身軟綿綿的,幹什麽都提不起勁來。宋科長走就走吧,好端端的又回來親他做什麽,還使勁兒嘬他的嘴唇和舌尖,把他的魂兒都嘬走了。翁施癱倒在沙發上,抱緊懷裏的海豚抱枕,臉蛋埋在海豚肉乎乎的肚子上蹭了蹭。大房子變得空空蕩蕩,好想宋科長喔。仔細想想,平時宋科長在的時候,他們也沒幹什麽特別的事情呀。宋科長安安靜靜看書的時間很多,他也看書,遇到不懂的就做個記號,等宋科長喝水歇息了請教他;宋科長喜歡打格鬥遊戲,翁施和他1v1對戰從來沒贏過,他越菜宋科長就越喜歡拉著他一塊兒打;周末宋科長會在家鍛煉鍛煉,翁施就坐在落地窗邊的懶人沙發上偷瞄宋科長的肌肉,每回都被宋科長調侃口水流下來了;宋科長還有一個最大的愛好,就是在他做飯的時候搗亂,他剛切好炒蛋用的番茄,轉眼就被宋科長偷吃了,他洗著菜呢,宋科長老是湊上來撓他癢癢……和宋科長在一起的每一個小小細節,都再普通不過、再平淡不過了,但卻像一顆顆微小的星星,填滿了翁施心口的每一道縫隙。大城市裏很少見到老家那樣明亮的星星,是宋科長為他鋪出了一片星空。臉頰一陣陣的發燙,翁施抓起海豚抱枕的長尾巴往臉上扇著風。搞什麽!太矯情了!他還在和宋科長生氣呢,才不會那麽容易就原諒宋科長。這個一月據說是新陽有史以來最冷的一月,家裏鋪了地暖,暖融融。翁施昏昏沉沉地睡了個午覺,醒來發現天已經暗透了,手機裏有宋科長兩小時前給他發的消息,說上飛機了,落地再聯係。短短九個字,外加兩個標點,幹巴巴的,丁點兒感情色彩都沒有。翁施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心裏又是一陣想得慌和堵得慌。反正你就連要走了都沒和我說,還聯係什麽聯係,別聯係了,你我師徒二人情斷於此!氣勢洶洶地打下這麽一行字發出去,沒過兩秒又立即撤回,翁施撇撇嘴,回複道:“好的。”其實他想和宋科長說的話好多好多,比如下了飛機要和我說哦,就算不是第一時間想到我,那晚上能給我打個電話嗎?好想宋科長,但宋科長應該不想他吧,至少沒有那麽想他。翁施沒什麽胃口,把中午的剩飯加個蛋炒兩下,再揪點兒紫菜沫衝開水泡個湯,墊巴墊巴幾口了事。翁施吃完飯洗碗,十根手指頭用不利索,咣嘰打碎了一個勺子。搬到宋科長家裏後都用上洗碗機了,好久沒親自動手洗碗了。他惆悵地歎了一口氣,果然是由奢入儉難呐,像他這樣艱苦樸素的好beta,都被有錢人的奢靡作風腐化了,連碗都洗不好。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八點,宋科長還有半小時才能落地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翁施決定重拾無產階級優良作風,把櫥櫃裏的碗挨個兒抱出來手洗一遍,結果又吧唧打碎兩個骨瓷碟。他拍了個照上網識圖,結果嚇了一大跳好家夥!這碟子一個就要三百多!一口氣摔碎兩個,足足七百塊錢,好幾天工資摔沒了。他小聲嘀咕,也不知道宋科長要不要我陪……磨磨唧唧地收拾了碎片,又磨磨唧唧地拖了地,總之這一下午幹什麽都磨磨唧唧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正懶洋洋打理灶台的翁施突然來了精神,甩下抹布,飛身跑到客廳,看也不看來電顯示就接起電話:“宋老師?你到啦!天氣預報說華南下雨呢,你是不是沒穿保暖內衣呀,我寄給你吧!”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帶著方言的女聲:“先生你好,有一套地鐵口學區房,精裝修,拎包入住……”巨大的失落感席卷而來,不是宋科長。翁施掛斷騷擾電話,看時間宋科長應該已經到那邊了,說好的落地就聯係,又騙人了。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宋科長還是沒有給他電話,連條消息都沒給他發。翁施趴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隨便調了個台,裏頭正在放一部經典瓊瑤劇《情森森雨懵懵》,女主角在日記上寫:“書恒走的第一天,想他。”翁施感同身受,從枕頭底下翻出他的秘密小賬本,也寫下一行字宋科長走的……寫到這兒寫不下去了,宋科長走多久了?翁施看了眼手機時間,接著寫宋科長走的第六個小時四十三分鍾,想他。電視裏女主角已經寫到了第三天書恒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發瘋似得想他!翁施心中燃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勝負欲,於是提筆在紙上唰唰唰補上一句:我想宋科長比衣萍想書恒還要想!!!加上三個強烈的感歎號,翁施很得意,覺得自己贏過了偶像劇女主,牛逼。電視裏畫麵一轉,女主角站在高高的橋架上,衣袂翻飛,眼神空洞,喃喃自語道:“我是一隻刺蝟,我要去找我的刺。”翁施簡直要潸然淚下,這愛恨交織、無可奈何的心情不就是他本人嗎!於是他也在本子上寫我是一隻……寫到這裏又停了,刺蝟的“刺”字兒突然忘了怎麽寫。操!想抒發一下感情都這麽難!翁施徹底放棄打發時間了,就睜著眼睛幹等,都快等睡著了,手機終於輕輕“嗡”地震動一下。昏昏欲睡的翁施立即“嗖”地坐了起來,解開鎖屏一看,是宋科長!“睡了嗎?”等了好久終於等來了一條消息,翁施覺得好委屈,不想回複宋科長,想讓宋科長知道他不高興了,但又舍不得。舍不得不理他,舍不得真的對他生氣,舍不得不和他講話,好多舍不得。“還沒睡呢。”消息發送過去沒幾秒,宋堯的電話緊接著就打了進來。“喂?”翁施一隻手抱著小海豚,另一隻手握著手機,輕輕喊了一聲。“我,”宋堯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在家幹嘛呢?”翁施搖搖頭,想起宋科長看不見,於是說:“沒幹嘛,摔碎了兩個碗。”“摔碗?”宋堯笑了一聲,“小敗家玩意兒。”電視裏的瓊瑤劇也不知道放到哪一集了,女主角摔了一個玻璃杯,男主角立即捧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同樣是男的,同樣是alpha,同樣是三十七度體溫的綠碼健康寶,宋科長怎麽就這麽冷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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