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罵誰呢  賢中晚修九點下課,徐訣摸準陳譴的下班時間,放學後就到elk門口候著,有時捧著碗熱乎乎的關東煮,有時拎著袋剝好皮的新鮮橘子肉,前者暖胃,後者解酒,晃著身重點高中的校服引來許多人側目。  陳譴還真順他意沒穿那件比保鮮膜還薄的黑襯衫了,改穿能瞧見鎖骨的v領毛衣,或是透底的鐳射裝,裏麵還裝模作樣戴副乳貼,瞅著比黑襯衫還惹眼,氣得徐訣每次一見陳譴就把校服往他肩上罩。  雖然也辨不清自己哪來的氣,elk門口進進出出那麽多穿得露的,他隻當看不見,但陳譴就不一樣。  小蜜蜂的下班時間不固定,陳譴也有過淩晨一點多才下班的情況,醉醺醺往門口的石獅子背上一栽,姿勢不算狼狽,上身伏著,雙臂攬著石獅子的腦袋,脖子上的choker蝴蝶結散了。  這個點正是elk門廊前最熱鬧的時候,醉漢們東倒西歪把冷地板當床的,把垃圾桶當馬桶的,也有人爬上車頂抒發豪言壯誌,下一秒就滾下來癱在車輪邊不省人事。  金碧輝煌的殿堂送走一撥撥情緒各異的人,四周吵吵嚷嚷,徐訣就站在陳譴身後,靜靜地,幫陳譴重新係好了散開的蝴蝶結。  微涼的指尖觸碰到陳譴後頸的皮膚,徐訣被對方拂開了手臂,陳譴轉過身來,後背抵著石獅子,一副防備的狀態:“色胚子滾蛋。”  “……是我。”徐訣帶了盒柚子肉,給陳譴喂進去一塊,“要真是色胚子,你這身衣服早被扯壞了。”  陳譴今天穿的香檳色上衣,沒有紐扣沒有拉鏈,前胸後背全是交叉的綁帶,拆開了就是兩片布料,現在還好端端地係著,隻能是因為陳譴臨上工前綁了個死結。  陳譴眯著眼辨認他,腮幫子鼓起一塊,許是柚子起了點解酒的效果,他粲然一笑,說:“哦,小孩兒啊。”  這個稱呼陳譴經常叫,在徐訣費腦筋做英語閱讀的時候,在他疊衣服疊到陳譴各色各樣string thongs而臉紅的時候,在經過沒有照明燈的三樓陳譴把手伸向他的時候。  徐訣從最開始的抗拒到後來的免疫,唯獨這次有點生氣,可能是因為在冷風中等了幾個鍾頭而消磨了耐心,偏生陳譴還沒點愧疚的意思。  “你走不走?”徐訣問。  陳譴被麵前高大的身影遮擋了光線,視野範圍內隻看得見對方的臉:“走不動了,有人來接。”  不多廢話,徐訣在陳譴麵前矮身蹲下,手掌往身後人腿上一擊,陳譴就腿一軟趴到了他背上。  “腿盤好,纏緊些。”徐訣都沒盼著陳譴聽話,直接站起來,陳譴就怕死地扒住了他。  “我說了有人來接,你怎麽就是不聽。”陳譴帶著酒味兒的氣息灑在徐訣耳後根,濕涼濕涼的。  可徐訣每一晚都在停車場轉悠過數十遍,哪再見過那輛全雲峽市找不出第二台的限量款慕尚:“誰?姓蔣的?他人呢?”  “他忙。”陳譴將下巴搭徐訣肩膀,“小孩兒,今天背詞沒?”  “範文都背兩篇了。”在等你的間隙裏,徐決心想。  “那不錯,有進步,”陳譴騎木馬似的在徐訣背上顛了顛,“等有空我們倆找一套真題來場比賽,誰輸了誰弄一個月清潔。”  一談起搞學習陳譴就興奮,徐訣有些招架不住:“你他媽別顛顛兒了,摔大馬路上釀個車禍,哪輪得上我們弄清潔啊,成別人給咱倆弄了都。”  “顛顛兒怎麽了,蔣林聲就喜歡我騎著他顛。”陳譴還來勁了,雙臂箍住徐訣的脖子,發了狠地又顛又蹭,直晃得徐訣走不成直路。  “我操,”徐訣快瘋了,尾椎骨竄上一絲電流般的詭異感,蔣林聲是吧,蔣林聲他算個屁:“你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弄得顛不動?!”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沉默住了,陳譴是被吼得一愣,徐訣是因為自己不過腦的話。  都說脫口而出的才是真心話,徐訣頓在紅燈前,燈色刺目,明明白白照亮他眼中的震驚、羞赧和不敢置信。  “你凶什麽啊。”陳譴不似剛剛放肆,聲音都小下去了,估計是怕被人扔大街上。  跳轉綠燈,徐訣勾著陳譴的膝彎過馬路:“你手勁兒鬆點,硌著我喉結了。”  繞在他脖子上的手臂鬆了鬆,看來人醉了也不是完全聽不懂人話。  一抹熟悉的銀光晃到徐訣眼底下方,原來硌著他喉結的是陳譴右手腕的鐲子。  陳譴膚白,戴銀色很好看,不過這個鐲子上麵刮痕縱橫,應該是經年累月留下的。  徐訣問:“你唇洞剛好就各種釘子環扣輪著戴,怎麽鐲子就舍不得換一個?”  陳譴埋在他頸間,有點困了:“剛和林聲談戀愛那會他送的,多有紀念意義。”  徐訣掐緊陳譴大腿肉:“談多久了?”  “五年了吧。”  “狗東西。”  陳譴蹬蹬腳:“你罵誰呢?”  仗著背上的人醉酒了不記事,徐訣大膽又隱晦地透露:“誰出軌我罵誰。”  半晌沒聲,徐訣以為陳譴一時接受不了事實,經過一片櫥窗才發現對方耷著腦袋睡著了。  到家後徐訣把陳譴弄床上,開了壁燈最暗檔,幫陳譴脫去了鞋襪。  陳譴腿一蜷,翻身就要往床中央滾去,徐訣鉗住他兩個腳腕一拽,輕輕鬆鬆把人拖了回來:“先換衣服,你領口沾酒液了。”  陳譴哼一聲,不配合,扭動著身軀像被扣住了七寸的蛇,徐訣吹一晚上風回來還要服侍這人,煩了,按住貼在腰側的大腿甩了一掌:“小孩兒離你口中的色胚子就一步之遙,你再扭試試看。”  等人安分下來,徐訣該幹嘛幹嘛,扯鬆了上衣的綁帶,待衣服剝落,他猛地閉上了眼。  光靠觸感去脫衣服更要命,屏蔽視覺,掌下每一寸皮肉的滑膩感都真實地傳遞給自身。托後腰、兜屁股,徐訣快馬加鞭,略顯粗魯地將陳譴的褲子扯掉扔床下,伸手夠到床尾的睡袍抖開。  他呼了口氣,待心跳平複些才睜開眼,可暗燈下床景入目,他發現前麵的克製完全是徒勞。  徐訣曾經在佛羅倫薩的美術館見過一幅油畫,叫《烏爾比諾的維納斯》,當時參觀的人群中不乏躲閃的目光,因為人總不能沒有欲望,誰都不願暴露想法,可他卻全程麵色平靜地旁聽完點評。  而今陳譴的身體展現在眼前,他才發現,當年沒有欲望,是因為不曾肖想過。  喉結滾動了下,徐訣掌著陳譴的肩膀把人輕輕翻過去,目光落在後腰下方一點的位置。  今天是鴉青色的,細帶夾在中間,蝴蝶結係得很端正,不知道是怎麽做到反手也能係得這麽好的。  也許是先綁好再穿上?  待喂飽眼球,徐訣收緊五指,將睡袍給人裹上,扯過棉被把人塞了進去,退出陳譴的臥室後去浴室簡單淋了個澡。  一番折騰,徐訣將近黎明才上床睡覺,睡得太沉了,直接錯過叫早的三個鬧鍾,睡醒後幹脆給班任去了個電話請了一上午的假。  陳譴還在睡,徐訣已經習慣了,扒拉著頭發到樓下買早餐,秋姑挺稀奇:“今兒沒上學?”  徐訣插著兜,說:“睡過頭了,下午再上吧。”  秋姑“哎喲”一聲,像個老母親般說了幾句,徐訣懶洋洋聽著,接過裝鹹香餅的紙袋後突然問道:“你那的老婆餅吃了真的能找到老婆嗎?”  秋姑說:“那是自然!”  提著早餐回去的路上,徐訣接了個快遞電話讓到樓下取,這都到四樓了,徐訣打算先回去擱下早餐。  到家門口剛掏出鑰匙,門就被從裏推開了,為免撞上,徐訣後退一大步,然後把住了門沿。  陳譴一條腿剛邁出屋外,看見他也是愕然:“今兒不是周五嗎?”  “睡過頭了,請了上午的假。”徐訣看他睡袍外隻披個大衣,連拖鞋都沒換,“去買早餐麽,我買好了。”  “我拿快遞,”陳譴側過身子,“外麵冷,你先進來。”  徐訣站著不動,掠一眼在陳譴鎖骨那一帶露出的三角區,須臾後將紙袋遞過去:“我去吧,剛好我也有個快遞。”  穿校服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懷中紙袋散發的餅香撲鼻,陳譴歪在門框邊良久,不知怎的想起了蔣林聲偶爾給他點的早餐外賣。  都是星級餐廳的大廚特製,每次蔣林聲都會點很多,吃不完就放冰箱,第二天熱一熱再吃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口感,還不如四五塊一頓的平民早餐。  站久了腿發麻,陳譴關上門回屋裏洗漱,洗漱完吃早餐時總覺得少做了一件事,吃完一袋鹹香餅,把另一袋放鍋裏保溫時陳譴想起來了,今天沒給冰箱粘便利貼。  冰箱櫃門已經貼了四張,五顏六色的,徐訣的字格外令人賞心悅目——  “排隊時將下節課要學的單詞都背完了,把‘徐訣 勤奮’打在公屏上。”  “約法第二章 還沒想到,房東是不是該行使一下權利。”  “唉,其實我想到了,但是不方便說。”  如果徐訣今天不是睡過頭,大概就會把第二章 約法給說出來了。  陳譴按了按便利貼翹起來的邊角,抬頭看看時間,這都半個鍾了,徐訣怎麽還沒取完快遞?第19章 笨不笨啊  擔心是快遞員瞅著人眼生問東問西,陳譴揣上鑰匙下樓,剛下幾階便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響。  到三樓,陳譴徹底被堵住腳步,他釘在髒兮兮的木製折疊梯前,仰著臉問:“你幹嘛呢?”  折疊梯最頂端,徐訣岔腿坐著,高舉著兩手搗鼓天花板的燈盤:“換燈泡啊,你站遠點,別讓灰塵撲身上。”  梯子很舊了,到處支起木茬子,陳譴渾不在意,走過去幫徐訣扶著:“你不是拿快遞去了嗎,怎麽半路跑這修燈泡了?”  “我買的就是燈泡,反正有空就順便換了,你快遞在那。”徐訣朝樓梯扶手一指,垂首看見陳譴站梯子邊,他又道,“別摸梯子啊,會弄髒手。”  陳譴看看自己的手掌,還真的沾了層灰:“你上哪找的梯子?”  “樓下車庫找的,還挺結實。”連續換完幾隻燈泡,徐訣熱出汗來,隨意一抹鬢角,“我下來了。”  長腿一跨,徐訣麻利地隔階踩下來,才被稱讚過結實的木梯子承受著一百多斤的重量搖搖晃晃,被陳譴用力抓住。  最底下兩三條橫杠都是斷的,徐訣平時翻個圍牆都不在話下,於是手一鬆直接跳了下來,沒料到這次梯子底部擦著地麵滑出一小截距離,身體重心在踩穩腳前提前偏離。  砸下去時徐訣看著陳譴的臉恍惚了下,還沒來得及蹦出一句“閃開”,對方就張開手做出了迎接的姿勢——  懷中一滿,陳譴被這股強大的衝撞力逼退好幾步,連毛拖都沒踩住,脊背狠狠地撞上了身後的牆壁。  預想中的疼痛沒出現,徐訣的手臂墊在他的後背和牆壁中間,他搭著對方的腰側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半晌笑問了句:“你笨不笨啊。”  “你故意來看我笑話的吧。”確定腳掌踩實平地,徐訣慢慢抽開了手。  陳譴拍拍手上的灰:“別冤枉我,誰更像笑話啊現在。”  扯開距離後,徐訣才發覺陳譴右腳的毛拖都掉了,他笑了聲,俯身撿回,在陳譴麵前蹲下。  “你幹嘛呢。”陳譴第二次拋出這個問題。  徐訣沒作聲,左手在褲腿上蹭掉了灰,隨後掌心朝上托住了陳譴的腳腕。  陳譴睜大眼,腳心躥起麻癢,他蜷著趾頭,錯愕地看著徐訣用衣袖為他輕擦腳底的髒汙。  在夜場馳騁那麽多年,不懂事的最初,陳譴被人掐過屁股,也被人用鞋尖撩過腿根兒,數不清多少次被惡意潑濕領口,酒液浸潤的胸口承載過多少道貪色的目光。  那些情境陳譴都能做到神色自如,可唯有這次,灰暗寂靜的樓道口,塵屑在半空飄浮,他被托著腳,那麽純情的動作,他卻看著徐訣的發頂亂了心率。  右腳重新套上毛拖,陳譴站定,待徐訣起身,他拿手背抹一把對方弄髒的鬢角,強作鎮定道:“回去洗個臉吧。”  抱著快遞回到家,陳譴徑直穿過客廳鑽臥室裏了,徐訣嫌熱,脫掉校服外套熟練地扔上衣帽架,蹬著拖鞋去浴室洗臉。  洗臉時顧著想事情,沒留意水開大了滋衣服一大片,徐訣歎口氣,把自己扒光了戳花灑下衝了個澡,順道洗去後背的薄汗。  搓著沐浴乳,徐訣放空的思維不可避免扯到剛才的畫麵,原來陳譴右腳背也有小痣,淺淺的,就藏在兩道腳骨中間。  晨起時沒升的旗這會兒無緣無故遲到了,徐訣腦袋空白一片,手腕酸軟地降旗後,才驚覺最近衝得有點多,下個月還是主動交水費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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