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經自助娃娃機店,他像哄小孩,掃十個遊戲幣,想給徐訣抓一個柴犬彌補剛才的失言。 當九個幣下去石沉大海,陳譴抓搖杆的手鬆開了,感覺自己需要被哄一哄。 “我來吧。”徐訣在他手心一抓,撈走了最後一個幣。 抓夾搖晃平移,徐訣盯著路線,嘴裏念念有詞。 等抓夾甩下去,他鬆開搖杆聽天由命,陳譴問:“你念咒語啊?” “算加速度。”徐訣屈指叩了下玻璃櫃,“上來了,掉沒掉?沒掉。” 還他媽是掛繩纏在一塊的兩個玩偶,平穩地移到洞口上方安全降落。 “十塊錢兩個,不虧。”徐訣彎腰取走勝利果實,黃柴留給自己,黑柴塞陳譴懷裏,“我要一個就夠了。” 懷中被軟乎的玩偶填滿,那股滿足感蓬鬆鼓脹直頂到了嗓子眼,陳譴感覺五年來奢求過的、沒體驗過的,全在今天體驗夠本了。 進來時是他拽徐訣,這會兒輪到徐訣把傻愣在原地的他拽出去,無縫銜接上剛才的話題:“什麽叫很久沒人陪你閑逛,那個誰,我能不能提他?” 陳譴搓著黑柴的耳朵,說:“不吧。” “我偏要提,”徐訣說,“不能提的那叫舍不下的白月光,多提提才能讓他變成路人甲。那姓蔣的不陪你閑逛?” “陪,但我顧慮他工作忙,通常到點兒了就放他走。”陳譴回憶起來這五年的相處經曆,好像都是那樣顧慮著度過的,他打個唇釘的時間,蔣林聲就接了兩通電話,出去看個電影,四分之三的時間蔣林聲都在低頭看郵件。 徐訣像在聽笑話:“什麽叫放他走,說得好像他被你威脅著似的,這不該是他心甘情願做的事兒嗎?那麽忙抱著工作過一輩子去,怎麽還有那個啥時間招雞引鴨……操,不提他了。” 陳譴笑了笑,黑柴的耳朵快被他捏壞了:“不是說要多提提?” “一提他就他媽來氣。”徐訣義憤填膺說人家一大堆壞話,扭臉卻錯愕地啞了聲。 陳譴雖是笑著的,但笑容沒有直達眼裏,那雙平時會勾人的眼睛此刻載著滿城破碎的燈光,像零落漂泊的脆弱情緒。 “我,”徐訣小心翼翼挨過去,彎一點身子,撩一點眼皮,“你現在看到我是不是特他媽來氣?” “不至於,”陳譴朝徐訣手裏的黃柴臉上拍一掌,“回去吧。” 一整天逛下來,兩人都挺累,回酒店後陳譴先給相機插上電,挨住床沿就不想動了,想坐下歇會。 徐訣抱了衣服正欲鑽進浴室,經過桌邊看到畫夾,他偷瞥一眼埋頭擺弄相機的陳譴,迅速打開畫夾用掃描軟件拍下一張。 水流衝刷聲響起,陳譴掃一眼浴室門,正好今天拍的第一張照片傳到手機,他稍微調了個色,打算先發一張給對方樂一樂。 微信界麵劃拉下來,陳譴慣性找那個白底黑字的頭像,沒找到,懷疑徐訣把他刪了。 他重新翻到頂部,這時彈出一條消息,一個陌生頭像綴了個紅點,陌生頭像旁邊掛著徐訣的名字。 他點開,圖片還沒加載出來,陳譴卻瞪著徐訣的新頭像愣了。 成雙成對抓上來一對狗子就算了,這頭像跟他的怎麽那麽像情侶頭像?第29章 不是直男 等徐訣發來的圖片加載出來,陳譴就沒心思再比對兩個頭像的相似點了。 經過掃描的圖片清晰度很高,乍一看以為是建築速寫,細看才發現是人景合一,陳譴一下午用鏡頭捕捉風景,沒想到有幸以第三視角回味彼時的心情。 徐訣美術功底很強,整幅畫麵線條簡練流暢,處理得當的明暗和結構使融洽無間的人和物都扼要生動,遠處的鍾樓,延伸至近處的城牆橋,以及橋上托舉相機的人。 陳譴建了個新的相冊保存這張圖片,目光擦過桌上的畫夾,他好奇又猶豫,最後還是按捺住窺探的念頭,禮尚往來給徐訣傳了張照片。 浴室裏水聲不斷,聽起來洗得暢快,實際上徐訣戳花灑下澆著水沒動彈,捧著手機屏息等陳譴的回複。 驀地,一條新消息蹦進眼裏,不是感謝或評價的文字,不是敷衍的表情包,而是一張足夠回應歡喜的照片。 照片中的他麵向噴泉池側身而立,臉部輪廓以陽光描畫,一身校服由粼光點綴,他本以為自己穿得多隨意,未料到碰巧跟湛藍天幕與灰白地板很相稱。 徐訣掛著滿水的水獨占淋浴間十多分鍾,視線膠著於點開的大圖就是不肯撒開手機,這時對麵又扔過來一條消息:洗快點。 如同被洞窺情緒,他長按保存並設置成壁紙,以便一打開手機就能感受美顏暴擊。 酒店的雙人床很大,關燈後兩人各占一端,被褥不夠的話衣櫥還有補給,於是誰也用不著幹涉誰。 但徐訣特想幹涉陳譴,他側躺著,臉衝著陳譴的後腦勺:“要不我們開燈睡?” 陳譴都快睡著了,嗓音有化不開的黏:“不開,開了我睡不著。” “那你別那麽快入睡,”徐訣說,“房間太暗了。” 陳譴被折騰得沒招兒,翻過身伸手將徐訣的被角一掀,把懷裏捂熱的黑柴推對方懷裏:“抱著,睡吧。” 徐訣像得了批準,蹭動床單猛然越過不存在的三八防線,陳譴手還沒收回來就被襲進被窩的手臂攬瓷實了後腰,他睜開眼,困意消散得無影無蹤:“我讓你抱狗子。” “你不早說。”徐訣輕聲嘀咕,作勢要抽回手臂。 黑暗中,陳譴突然笑了一聲,懶懶困困的音調,纏磨得同床的人精神亢奮。隨後,他擠進徐訣的被窩裏,動作間膝蓋蹭過徐訣的小腹,他裝無辜,擺好安睡的姿勢:“別吵了,睡覺。” “我……”徐訣繃緊大腿肌肉,更他媽睡不著了。 “你英語過一百分了?”陳譴問。 徐訣沉沉“嗯”了聲算作應答,這個時候誰有心思討論英語?他隻想幹涉陳譴! 陳譴好會打擊人:“那下周開始提升你做題效率,別想著一步登天。”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徐訣泄了口氣,是啊,怎麽可能一步登天。 第二天,陳譴辦理了退房,兩人行李不多,背著也不成累贅,趁著閑適的日子遊遍了市區的大街小巷。在別人眼裏攝影師加畫手的完美組合,其實一個懶得打開相機,一個早在昨天耗盡了畫紙。 中午在自助火鍋店吃的,被限製了兩小時用餐,這次誰都沒磨蹭,下午趕在周五可怕的晚高峰前坐上了回程的列車。 回到雲峽市才四點多,陳譴沒睡夠,在六巷下了車打算回家補眠,徐訣從車庫裏推出了單車,要回學校一趟取冷落了兩天的作業。 在巷口分手前,陳譴問:“今晚在家吃嗎?” 徐訣已經跨上了車:“那我放學後打包回來吧,你想吃什麽?” 陳譴吃了兩天外麵的飯菜,有點膩了,需要重溫一下隻有自己能吃的菜來刺激胃口:“我做吧。” 住陳譴家那麽久,徐訣還沒嚐過陳譴做的菜,聞言感覺自己的進度又提升了幾個百分比,絲毫不懷疑陳譴的廚藝:“行,要買什麽你跟我說一聲。” 像之前刮徐訣的眉心,陳譴在畫夾邊沿輕刮,問:“你背著不累麽,要不我幫你拿上樓?” 徐訣連自己的畫夾都醋,但不得不護著:“不累,我順路拿回畫室,明天上課用。” 他撥了下鈴鐺,一腳下去滑出老長一段距離,掛在書包肩帶上的黃柴隨動作搖來晃去,隔老遠衝陳譴傻笑。 徐訣一路顯擺著狗子回畫室,碰上幼兒班的孩子下課,差點被兩眼放光的小朋友拽走玩偶。他緊張捂著,放下畫夾就走,又一路顯擺到了學校。 趕上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賢中照例召開年級組的教師會議,整個教學樓沒人看管,徐訣在車棚就聽到了要掀翻整棟樓的喧嘩。 他們班也好不到哪去,後門關著,徐訣從前門晃進去,教室裏靜默兩秒,又再次炸開了鍋,徐訣嗡鳴著耳蝸回後排拉開椅子,朝邱元飛腦袋呼一掌:“關著後門幹什麽虧心事?” “通常咱們中遊生做的虧心事是你這種清華預備役不配懂的。”邱元飛亮著小猿搜題寫物理作業,偶一抬頭,恰好徐訣卸書包,那隻碩大的狗直直地甩他一臉,“靠,你有沒毛病,掛那麽大一玩意兒也不嫌重。” “掛書包怎麽了,另一個還被姐姐摟著睡呢。”徐訣信口胡謅,其實黑柴昨晚在他懷裏險些被掐斷了尾巴,他被陳譴撩起了反應卻發泄不得,拿一個不會喊疼的東西撒氣。 邱元飛扔下筆:“我去,什麽叫另一個?” 其實就是字麵意思的一人一個,但徐訣話不說太死,給邱元飛留足想象空間:“一共隻有兩個,我這個是黃的,他那個是黑的。” “情侶玩偶啊?!”邱元飛驚奇道。 徐訣不置可否,聰明地轉移話題約等於默認:“衛小朵人呢?” “去辦公室拿生物作業了。”邱元飛果然被帶偏,他看著徐訣斂起昨天上午隨堂考的物理卷,“兄弟,你知道我前天晚上不複習物理是幹嘛去了?” “複習生物去了,專攻單科討好生物課代表。”徐訣笑得蔫兒壞,將桌上紛雜的作業本和卷子收拾整齊,撕下個草稿紙抄下布置在黑板的各科作業。 邱元飛搓搓他肩膀:“方向不一樣,但性質差不多吧,下周不是聖誕節嘛,我琢磨著給衛小朵買個什麽禮物。” 徐訣隨口問:“琢磨出結果了?” 邱元飛立馬要給他看收藏夾:“淘寶都要被我搜成小淘搜題了,你幫我選選。” 徐訣瞄一眼就放棄了:“你他媽,別告訴我你直接搜‘聖誕禮物’關鍵詞。” “不然呢?元旦又沒到。” “是不是還搜‘走心’?‘精美’?” 邱元飛以為像遇上同道中人:“你還漏了個,‘送女孩子’。” 徐訣笑了:“你個臭直男什麽品味,直接一踩一個雷。” “你他媽不是直男?” “我不……”徐訣急急拐彎,“我不臭啊。” “訣啊,”邱元飛語重心長,“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節日氛圍,中國節適合團圓,西方節適合脫單,你不趁著搞搞進度?也給姐姐琢磨個禮物唄。” 徐訣被搓得肩膀起繭,他合上筆帽,將作業往書包一塞:“反正不跟你似的送水晶球。” “送什麽水晶球?你要送姐姐水晶球?當聖誕禮物?”衛小朵搬著堆作業卷回來了,機敏地推斷出一二,但扣錯了對象,“都什麽年代了還送水晶球,我讀小學的妹妹都不屑這個。” 邱元飛變成了邱炸飛:“水晶球怎麽了!” “無趣唄!”衛小朵翻個白眼,“實用性不強又礙著書桌一席之地,還得好生供著怕它摔了碎了流一地水兒。” 邱元飛氣焰消下去了:“那你給咱們訣支個招兒。” “送口紅啊,選對色號沒有女生會拒絕,”衛小朵說,“徐訣,我給你推幾個。” “不用,”徐訣幹脆道,“我送香水。” “也行!”衛小朵比了個拇指,“同樣是玻璃,比水晶球強多了,再送個花吧,除非花粉過敏,沒有女生會拒絕花的。” 不知道陳譴會不會拒絕花。 徐訣騎著單車滑出校道時想,等紅綠燈時想,推車進六巷時經過花店也停下車想,搞得花店姑娘以為他對她有意思。 手機振了下,陳譴給他發來個消息:“放學了嗎,順便買瓶番茄醬,再買顆西藍花。” 徐訣把車調個頭,領命了。 買完東西回去天邊已擦黑,徐訣拎著東西進廚房,先讓陳譴被圍裙綁帶勒出的一段纖腰晃了眼。 他踱到陳譴身後,越過對方手臂一側將東西放下,收回手時混蛋地悄悄扯鬆了圍裙的綁帶,扯完還裝好意提醒:“你蝴蝶結鬆了。” 陳譴騰不開手:“那幫我綁好。” 徐訣做完壞事就演好人,兩手各捏一根細帶,交叉打上第一個結,用力抻緊。 “你想勒死我。”陳譴偏頭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