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訣一驚,還以為他給陳譴當甜心寶貝的事兒都傳到班主任耳裏去了,正火速醞釀合理借口,白素珍說:“去化學老師辦公室一趟,他有事找你。”  這趟一去就去了一節課,從辦公室回來,教室已經走空了,隻剩值日生還留在班上關門窗。  徐訣將手裏裝訂好的幾遝資料塞進書包,手機來了條消息,陳譴告訴他今天提早下班了,不用來接。  發完消息,陳譴捧著俞獲替他衝印的照片一張張翻看,俞獲也撚著一張,說:“真好看。”  “不要背著方大明星誇別的男人啊。”陳譴笑著,目光如輕霧籠上照片中的人,是好看,他挑的角度,他捕捉的光影,他按下的快門,他專屬的作品。  俞獲赤著臉辯駁:“我是誇你構圖好看!”  “還行吧,主要是臉蛋出眾,沒得挑。”陳譴不讓別人誇,自己卻可勁兒嘚瑟,“有油性筆嗎,借我一個。”  九張照片,陳譴趴在桌上,像讀書時代寫作業,壓著眉眼,捏著筆杆,一筆一劃在每張照片背麵寫上一句也許矯情卻絕無敷衍的祝福語。  寫完,他拿去覆膜機前過塑,將九幅光景連同字跡筆墨永久封存。  回到家正撞見洗完澡光著上半身從浴室出來的徐訣,空氣中除了沐浴乳的清香還混了絲甜潤的香味,有點像那天去阮漁的別墅聞到的味道。  “你買了糖炒栗子?”陳譴脫下大衣,一手勾著後領口,一手將兜裏的小費掏出來。  小費紅紅綠綠攥了一大把,他仰著頭,找尋衣帽架上多餘的掛鉤。  徐訣擦頭發的動作慢了下來,洇濕的布料搭在脖子上讓人感覺不舒服,他看著陳譴寶貝地抓著那把比平時還多的鈔票,也不舒服。  “買了一袋,還剝好殼了。”二十七顆板栗,他剝一顆瞅一眼手表,戳開手機屏幕就是陳譴的那句“不用來接”,感覺自己比塗山女還深情。  此時那把被陳譴緊握的鈔票就可以買上無數袋熱騰騰的糖炒栗子,一顆一顆能把徐訣砸清醒。  時隔多日,陳譴又穿了那件薄得跟一張宣紙似的黑襯衫,徐訣以赤裸的目光描摹對方瘦削的腰背,像細致觀察畫架前的石膏像。  他走近,陳譴還在揪著大衣躊躇:“怎麽不給我留個空位呢。”  手中一空,那件大衣被徐訣抽走了,陳譴眼瞅著那隻胳膊抬高,蹭過自己的耳朵,將大衣掛到衣帽架最頂上:“這裏不行麽。”  陳譴還沒答上話,徐訣又問:“不是說今晚提早下班嗎?”  那語氣似質問似委屈,陳譴轉過身,果真對上一雙與語氣無異的眼神。  還在滴水的劉海將那雙絨密的睫毛弄得濕濕的,陳譴吹了口氣,把那幾縷礙事的發絲吹開,想看看徐訣的眼裏有沒有別的情緒:“覺得我騙你了?”  不止,徐訣揪了把陳譴衣領上的珍珠:“你還答應過我不穿這件衣服的。”  “我什麽時候答……”腰腹襲上一絲癢意,陳譴不禁後退,背部撞上身後的衣帽架。  隻覺胸前一涼,徐訣探進他衣服的手蠻橫地撕下他的一對乳貼扔在地上:“你還貼這個!”  梅花形的矽膠製品在地上彈跳兩下,陳譴脊梁貼著徐訣掛在衣帽架上的校服,身前覆著徐訣的身影,感覺被對方的氣息前後夾擊。  他驚奇地發現,徐訣已經從最初不小心扯開了他的衣領都要耳根發紅目光躲閃,過渡到現在摸腰撕貼一條龍眼睛都不帶眨,隻用了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學英語都沒這個進步神速。  “那你是不是覺得,”陳譴用指尖抵住徐訣的胸膛,沿著中間的線條輕輕往下滑,“我不貼比較好?”  徐訣受不了這樣的,小學體檢時的腹部觸診都沒現在這樣癢。陳譴的指尖所到之處都種下了火苗,一路燒燎著往下躥,他又變成了那個像考英語口語般話都說不利索的人:“都不好。”  那根微涼的指尖停在他褲腰處,陳譴盯著他的眼睛:“徐訣,你有沒有發現你膽子變大了?”  不給他回答的時間,陳譴的手指繞住了他褲頭的綁帶:“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麽會發生這種變化?”  對視會暴露情緒,所以徐訣的視線順著陳譴的眼睛,落到他的鼻梁,越過一雙唇瓣,最後駐留在那枚小巧的唇釘上。  他當然知道,但是他不能明說,陳譴才剛經曆失戀帶來的痛苦,他毫無準備的表白會顯得像趁隙而入,沒有時間的沉澱會使這份感情廉價而倉促,不百分百明確對方同等的心意會釀成失誤。  因為陳譴對他來說太珍貴了,他想給自己表現的時間,也給陳譴從上一段感情走出來時間,他不允許出現任何一個事故環節。  似是不需要等到他的回答,陳譴忽然低下頭,雙手抻著那兩根細帶,像徐訣為他係圍裙般,他也為對方係上了褲繩:“我今晚確實是提早下了班,但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也不敢輕易承諾明天能接你放學,畢竟麋鹿明天肯定生意火爆,我不確定是你更重要,還是上千的小費更重要。”  十指微蜷,一雙手從褲腰上抽離,陳譴轉身回房,衣服也沒換,就這麽坐在床沿發呆好久。  直到肚子餓得直叫,他想起徐訣為他剝好殼的那袋糖炒栗子,可剛剛放完狠話,現在又覬覦人家的食物,好沒種,還是煮個麵吃好了。  起身的時候陳譴碰倒了床尾的一摞衣服,估計是徐訣疊好了放進來的。  他將傾倒的幾件重新抖開折疊,指尖捏著件長t略感無語,這人是神遊到了哪個星球,能把自己的衣服混進他的這堆衣服裏?  書房門半掩,陳譴敲了一下就推開,還沒看清什麽,徐訣就迅速將手裏的東西收進被子裏。  “……你這換成是關手機,我就以為你是在看片子了。”陳譴將徐訣的衣服放在他大腿上,留意到床上一堆花花綠綠的賀卡零食,“你在學校這麽受歡迎啊。”  “臉不能白長,”徐訣找了個盒子將零食全掃進去,“你不還說麽,我人品好學習好,品學兼優誰不喜歡。”  那幾張一看就挑自女生之手的賀卡也被他扔進盒子了,陳譴的視線追隨他的動作移動:“那個眼睛特漂亮的送沒送?”  那些個賀卡全都沒落款,徐訣也沒心思一一猜測,隻幹脆地回答:“沒送。”  陳譴笑了笑,沒再計較那堆卡片了。  正要回屋,手背忽被人一碰,陳譴回頭,徐訣遞過來那袋炒栗子:“還吃不,我隻吞了幾個。”  等陳譴接過紙袋,徐訣又道:“接不了放學也沒關係,發財要緊。”第32章 又沒試過  課間走廊喧鬧,徐訣邊走邊低頭看手中的表格,被追逐打鬧的撞到手肘,才從一堆密匝的字眼中抬頭。  他回教室坐下,抓了支筆在指間打轉,盯著表格仿佛連基本信息都不會寫了。  邱元飛和過道的人掐完架往座位上一倒,問:“這啥啊,我怎麽沒有?”  “化學競賽報名表,老胡讓填的。”徐訣拔開筆帽寫了個名字又停下了筆,想起昨晚陳譴拿他跟上千的小費做比較。  邱元飛問:“全國性的?”  “市級舉辦的,難度應該不大,但獎金挺豐厚。”正好上課鈴打響,徐訣暫時擱置表格,將紙張夾進書本裏。  可能是收了班主任的紅富士的緣故,這天班裏沒發生什麽出格行為,結果下午放學鈴一響便原形畢露,抄起兩把笤帚駕雪橇車的,拎著袋垃圾扮聖誕老人的,被值日生追打得吱哇亂叫。  徐訣收拾完書包仍沒打算走,歪在座位上錄視頻,先錄那幫瘋鬧的同學,說:“瞧見那個扛垃圾袋的沒,袋子裏裝的其實是零食大禮包,他說待會兒要給咱班衛生委員表白,我覺得他會挨一腳踹。”  然後把鏡頭轉移到黑板上拉近距離:“白娘子自從調研回來就天天給我們布置一打英語作業,不想活了。”  最後畫麵上移,徐訣聚焦在牆壁的掛鍾上:“靠,這就六點了,走人!”  他發送視頻後就拎上書包離開,到樓下收到陳譴的回複:在外麵,沒空看。  徐訣揣起手機,也是,今天聖誕,麋鹿這麽有代表性的娛樂場所肯定人滿為患,不知道陳譴穿了什麽新衣,打算挨在哪個大老板的身上。  不會真往腰間別個聖誕襪吧,陳譴腰那麽細,那些人塞完小費能忍住不揩一把嗎?  從車棚推出車子,徐訣跨上去,預估了下自己去麋鹿寫作業的效率。  那天跟陳譴胡謅,沒想到還真有人捧著奶茶頂著鹿角等女朋友下課的,徐訣打算拍個照片傳給陳譴以表真實性,恰巧手機來電,屏幕上顯示的是陳譴。  他接通,電話那端很吵,聽得出是在公共場合,陳譴的聲音夾在當中被稀釋掉一部分情緒:“羨慕啊?”  “羨慕什麽?”徐訣還在盯著那個捧奶茶的男生,他女朋友出來了,剛見麵就喂奶茶,空氣好他媽酸。  陳譴很輕地笑了聲,道:“今天怪冷的,來接一下我。”  這意思……  掛了電話,徐訣調轉車頭準備前往萬燈裏,沒騎多少米,他在路邊急急刹停。  校門外,枯枝殘葉的國槐下,陳譴捧著杯奶茶立在那兒,沒穿聖誕裝,沒別聖誕襪,就平日常搭的衛衣仔褲馬丁靴,在人群中就格外醒目。  ……醒目得徐訣剛才隻顧著看別人都沒注意到最想見的人就在離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  “你不是上班了嗎?”徐訣腳掌擦過地麵,單車出溜了一段距離停在陳譴麵前。  陳譴給奶茶戳上吸管,說:“省得你上愛幫不幫找人陪。”  徐訣一條腿支在地上,掌心焐熱了車把:“我雇個家長都隻給得起五十的勞務費,哪有那閑錢。你在這等多久了?”  話音未落,陳譴舉起奶茶貼上他的臉,在校門口被冷風拍得僵冷的麵頰霎時舒服,連剛才酸臭的空氣都被淨化了。  “暖嗎?”陳譴問。  徐訣道:“暖。”  “我買的時候它是熱的,現在成常溫了。”陳譴跨前一步坐上單車後座,朝徐訣後背一拍,“走人!”  是學的視頻裏徐訣的語氣。  徐訣整片後背都被拍暖了,這是不是說明,陳譴其實認認真真從頭到尾把他發的視頻看了一遍啊?  那是不是也說明,他有可能比上千塊小費更重要?  他扶著車把,一手作勢要扯校服拉鏈:“你先別坐,我忘給車座加墊了。”  “我屁股沒那麽脆弱。”陳譴往徐訣尾椎戳一下,“走吧。”  像被戳中開關,徐訣腳一蹬,車子竄出老遠。  尾椎骨持續發麻,連同不正經的想法也在腦子裏橫衝直撞,徐訣心道,他又沒試過,哪裏知道陳譴的屁股脆不脆弱。  正值晚高峰,車流縱橫的路麵並不好走,陳譴抓著徐訣校服一角,對方書包上那隻黃柴晃得他頭暈,他一把薅住,掐鼻子揉耳地折騰上好一會,不經意間看到玩偶屁股的標簽被人用圓珠筆寫了倆字母:cq。  真他媽完蛋。  一瞬間陳譴心裏飆出了這句話,他攥著玩偶,對著它的屁股發愣許久。  卻不知道是誰完蛋。  周遭急躁的汽車鳴笛亂成一片,吵得陳譴心裏也亂,分不清這份心亂是客觀事物所致,還是受主觀臆想影響。  那些他刻意忽略的此刻全都冒了出來,擠滿腦袋壓都壓不住,可他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於是拽住徐訣的衣服求個痛快:“徐訣,cq是什麽意思。”  馬路上噪音太大了,徐訣在紅燈前停下車,扭過頭來:“什麽?”  陳譴沒看他,隻把玩偶屁股遞到他麵前,以便他看清標簽上的字:“這你寫的吧,cq什麽意思?”  徐訣瞳孔微縮,語文一四一的頭腦高速運轉,回答時語氣雲淡風輕:“不就柴犬麽。”  “哦。”陳譴也不著痕跡整理情緒,“哪有給柴犬起名叫柴犬的。”  紅燈跳綠,徐訣繼續騎車:“你不也對著人家店裏的小狗喊小狗嗎?”  陳譴將那隻玩偶一甩,撇過頭吸了口奶茶,不知為何有種落空的感覺。  等下一個紅燈,他把奶茶舉到徐訣臉邊:“要不要吸?”  徐訣偏頭吸一口,來來去去好幾次,奶茶見了底,飯店也到了。  隨便找的一家高口碑飯店,來之前陳譴沒預訂位子,隻能拿了號碼牌等,這次輪到他們眼睜睜看著人家被服務員引路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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