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張氏身邊,拉拉她的手,怯生生道:「大伯母,你得幫幫五堂哥和堂姐們。」


    「有這種爹,你要我怎麽幫?」


    張氏輕嗤一聲,這人還有半點手足親情嗎?當年小叔子的田契被他偷走,小叔子沒計較,這些年還不時接濟三房,誰知到頭來養了隻白眼狼。


    「我剛聽見李大戶說二伯父賭輸一百兩銀子,要是李大戶的一千兩全給了二伯父,怕是會越賭越大,萬一賭上癮,銀子輸光便罷,就怕日後二伯父想起今日之事,遷怒二伯母,常常聽說,賭徒會賣妻賣女賣兒子,萬一……」


    鍾淩一提點,張氏樂開眉,她是個聰明人,尤其在算計銀子這方麵。


    是啊,這錢落在鍾理手裏,不過是幾天舒心,若是待在自己手裏,不管是買田買地放利錢,肯定能錢滾錢、利滾利。


    張氏摸摸鍾淩的頭,誇獎道:「還是你懂得替哥哥姐姐著想,行!就算擔著惡名,我也要把銀子給攢在手裏,不讓二叔子把子女給誤了。」


    聽見張氏的話,鍾理猛然抬眼,惡狠狠地瞪向張氏和鍾淩。


    一千兩銀子進了大房口袋,張氏大手大腳地花起來。


    她給二房買地蓋新屋,就蓋在阿狗家後麵那片地兒,新屋蓋得又高又大,雖然稱不上豪華美觀,卻比之前一家子人擠在三間小房裏要強得多,她裏裏外外地張羅著,贏得美譽,也贏得二房子女的感激。


    鍾子華、鍾子蘭、鍾子薇心裏何嚐不清楚,那些錢掉進親爹口袋,過幾天就沒影兒了。


    二房搬走,大房立刻把兩家中間的土牆給拆掉,多出三間屋子,幾個兒子再不必擠在一塊,還多了片地蓋豬圈。


    張氏從哥哥張裏正嘴裏知道京裏大官想買地,想盡辦法搶在哥哥之前先置下幾十畝,預備轉手賣給縣太爺,如果價錢談得攏,少賺一點富了自家哥哥,也不是不行。


    隻不過她沒算到,年底縣太爺查出張裏正低價買田高價賣,收取中間回扣的事,一怒之下打了他三十板子,奪去他的裏正職務。


    錢沒賺到,命倒去了半條,張氏見狀,嚇得以買價為賣價,半分不賺,把地給了縣太爺,最終空忙一場,這是後話。


    另外,她也幫二房買下二十幾畝地。


    二房就一個兒子,能耕上三、五畝就算厲害了,多餘的田自然得靠大房幫忙——大房別的不多,就是兒子多,幫著種種田有什麽難的。


    買田、蓋屋,再加上張氏摳下的回扣後,還剩下七百五十兩銀子,一本帳冊記得清清楚楚,鍾達把二房的三個子女叫到跟前,讓他們簽名按指印。


    「你們二房現在有田、有屋,日後吃穿不成問題,子蘭、子薇出嫁時,大伯父會從這裏各拿出一百五十兩給你們當嫁妝,剩下的全給子華。子華你已經定下親事,等新媳婦進門,你們大伯母會把四百五十兩交給你媳婦,你們覺得怎樣?還是想把房契、銀子帶在身邊,自己管著?」


    鍾子薇聽見大伯父這樣分派,心裏不滿,為什麽不是三人平分,為什麽要把錢交給未過門的嫂嫂而不是娘?


    她低下頭,噘起嘴,心頭慍怒,但她什麽話都不能多說,隻想著回去之後怎麽攛掇她娘把新嫂子的錢接管起來,日後自己也才能多分一點。


    鍾子蘭與鍾子華是曉事的,兩人對視一眼,心裏清楚,要是把錢和地契帶回去,不管是在他們或娘手裏,爹爹一頓板子就能把東西給榨出來,送進賭場,怎麽樣也得留在大房,好歹爹爹還懼怕大伯父幾分。


    至於顏麵,爹娘做出這檔子事,鍾家二房早就沒了麵子。


    雖然村人不在明麵上說,私底下傳得可凶了,整個秀水村誰不曉得爹娘想訛詐李大戶、戕害三嬸,以至於偷雞不著蝕把米。


    鍾子華道:「地契、田契和銀子還是留在大伯母這邊吧,大伯母精打細算,會過日子,到時肯定能把銀子留給妹妹辦嫁妝,若是我們帶回去,依娘那性子怕是留不了太久。」


    鍾達點頭道:「好,你們兄妹能夠看得明白最好。至於你爹那性子,怕是不會改了,供著他一碗飯,別讓他餓死就是。」


    「是,大伯。」


    「這次的事,你們別怨上三房,他們也不曉得會變成這樣,大概是你們三叔在天上保佑吧,才會陰錯陽差,讓他們逃過劫難。」


    「大伯父別擔心,我們知道是非對錯,不會遷怒別人。」


    「那就好,回去吧,要是你爹娘鬧得厲害,就過來找大伯父。」


    鍾子蘭上前一步,跪地磕頭,滿心感激地說道:「謝謝大伯父,幸好有大伯父在,子蘭會牢記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恩情。」


    張氏心頭得意了,贏得裏子又贏了麵子,她把鍾子蘭拉起來,說:「小孩子家的,說這些做什麽,都是一家人,真要怪,也得怪你大伯父,當初我就說這門親事不好,偏偏你爹就是喜歡王家人,和你們幾個舅舅感情好得很。唉,當年你爹娶你娘的時候,還不知道什麽是賭呢,全是讓那些舅爺們給帶壞。」


    她就怕王家想來分一杯羹,怎麽樣也得攏好了這幾個小的才行。


    「講這些做什麽?!」鍾達橫了妻子一眼,她這是在離間人家母子感情嗎?


    「我能不講嗎?記不記那個小舅爺還帶阿華進賭場?那時阿華才多大啊,娘為那件事氣得吐血。別說大伯母心狠,你們還是別認那門親戚的好。」


    張氏哇啦說了一大串,鍾達拿她沒辦法。


    鍾子華回答,「謝謝大伯母提醒,我們知道的。」


    這些年,他也被打怕了,每次爹爹輸掉銀子,回家便喊打喊殺,他們一家從早做到晚,手起了繭子,掙得一點銀錢,還沒換到糧呢,爹轉眼就拿去輸在賭桌上,要不是三叔,他們一家子不知道怎麽能活到今天。


    可爹娘不知道感恩圖報,竟還謀算三房,這讓他們以後怎麽麵對小嬸子和堂弟、堂妹?


    賭,害人不淺。


    二房的事就此落幕,但大房開始忙活了。


    鍾達向來不管家裏事,他知道妻子精明,隻叮嚀她幾句,二房的錢絕對不能給貪了,張氏點頭應下,樂乎乎地開始作她的賺錢大夢。


    二房經過這一次,再不敢打三房的主意,而大伯母手中有幾百兩銀子,也不會再盯著三房那點蠅頭小利看,過了這個坎後,母親應是無恙,終究王水木沒進三房的門,接二連三的禍事應是與他們無緣。


    這個結果讓鍾淩鬆口氣,日子突然明媚起來。


    【第八章 定下終身】


    賀澧給的藥方很好用,往年一入秋,盧氏就會開始犯哮喘症,但今年還沒發作過,光為這個,鍾淩就覺得錢花得值。


    那藥一帖將近一兩銀子,一個月得用三十兩養著,要不是糖果的生意不錯,盧氏是怎麽都不肯吞下那帖藥的。


    鍾淩的糖果現在每天可以賣掉將近一百包,除花生、杏仁之外,她陸續加入核桃、瓜子仁口味,附近的點心鋪子見她的生意好,幾次想買她的秘方。


    鍾淩當然不肯賣,她並沒有野心把生意做太大,隻要能養活母親和阿靜,讓他們不必憂心衣食就夠。


    流動攤販的生意不穩定,有時候進城較晚,沒地方可擺攤,或是刮風下雨也得停市,像上次,一口氣就停賣五天,所以她下一步計劃是用賭坊裏贏來的錢在城裏買下鋪子,舉家搬遷。


    但母親做事保守,想勸她搬家不容易,至少得用「非凡」的收入才能鼓吹得動,因此光是賣牛軋糖還不夠,她又花時間「研發」出小林煎餅。


    煎餅不難做,把糖和蛋打散,加入麵粉、醬油和奶油,但她找不到奶油,隻能先用花生油代替,最後加入炒熟的花生,把麵團壓平,用碗口當模子,壓在麵團上,取出圓形麵皮,放在鍋子裏慢煎熟。


    鍾淩試做出來後,口感很好,但鍋子是圓的,很難煎得出平整的小圓餅,她趁著進城賣糖時,到鐵鋪打造幾口長形平板煎鍋以及一些模具,又買回一車磚頭,讓鍾子文幫著在家裏後院砌出幾個長方形小灶。


    灶矮矮的,長度寬度比煎鍋差不多,煎鍋擺上,用文火慢慢煎烤出來的圓餅,因為火候平均,煎得又酥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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