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模樣像是不解人事,可他不過是提點了下,她居然就懂了……但要真是懂了,怎麽壓根不見她有羞赧之意?


    「這是幫助男人考取功名的幸運之物,對不?」她信心滿滿地道。


    慕君澤怔怔地看著她。


    「……奴婢猜錯了?」那目光逼得她忍不住問出口。


    可要不是如此,還會是什麽?對男人來說,最重要的不就是考取功名?


    慕君澤麵露憐憫地問:「要是考取功名的幸運之物,你想……該如何祈求?」


    「這個……」她想了下,撫著雕品頂端,稍稍摩挲了下,再雙手合十。「應該是這樣吧。」就像是摩挲神器祈求吧,爹爹總是這麽做的。


    慕君澤看著她半晌,忍不住地爆開笑聲。


    染梅不解地看著他,雖說他的笑聲爽朗悅耳,不過……怎麽這笑法聽起來像是在嘲笑她什麽?


    「奴婢猜錯了,還請四爺指點一二。」她冷著臉問。她想,她肯定是猜錯了,否則他沒必要笑得抱著肚子,還不住地揩去眼角的淚。


    「不……這法子,甚好。」他止不住笑意,心想這段子也許可供作者參考。


    將她帶來書肆純粹是不信任她,所以要將她隔離,不讓她和君憐走得太近,然而她如果真是哪方人馬派來的細作,也未免太不濟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四爺這說法不是在取笑奴婢嗎?」她也想要增廣見聞,否則要是有人向她問起,她卻是一問三不知,豈不丟臉。


    「先別說那些了,去整理書吧。」他笑累了。


    染梅瞪著他,像是他不給個解釋絕不行動。


    「你這丫鬟還挺有脾氣的,一再拂逆我,真不知道君憐怎會將你留在身邊。」慕君澤看著她臉色一變,勉為其難地勾起笑,不禁暗笑她的道行實在淺。


    「奴婢踰矩了。」她笑著,卻是咬牙切齒。


    「去吧。」


    染梅麵向書牆,歎了口氣,心想今兒個沒問出答案,改日問他人也是可以。動手要整理書,卻發現書早已排列得井然有序,摸摸書牆,上頭半點灰塵皆無,代表著這兒常有人打理。


    既是如此,還要她整理什麽?是說……她砸壞了壺,就隻需要做這點活便成?


    回頭要問,就見他坐在書桌前,不知道在看些什麽,還是別問的好,要不然真傻傻地問出口,他若要自個兒去賣身還是怎地,豈不是更糟?


    看向書牆,這麽多書,令她忍不住想要抽出幾本瞧瞧。


    而且她也想知道,所謂的線裝本閱讀起來的感覺到底是如何,隻是這書名……豔樓奇譚、含香夜……也許都是些話本,拿來打發時間也是不錯的。


    不過旁邊那本……她二話不說地抽出,竟見上頭題著龍飛鳳舞的字,寫著「墨染畫春秋」。


    「墨染!」她低呼著。


    正在看帳本的慕君澤抬眼望去,就見她臉上浮現和剛剛同樣的笑臉,難以置信卻又驚喜無比。


    目光落到她手上的書冊,他眉頭微擰了下,起身,搶走她手上的畫冊。


    「四爺?」她錯愕道。


    「這人一介下流,不值一賞。」說著,隨手將畫冊丟到遠遠的一端。


    「胡說,這人可是齊月畫仙,是齊月皇帝封的畫仙!」她想將畫冊撿起,卻被他緊扣住手,她微惱地想抽開,卻被他握得更緊。


    「畫仙?依我看,是淫仙吧。」他笑得戲謔。


    「什麽?」銀仙?這……什麽意思?


    「難道項陽沒有墨染這些年的新畫冊嗎?」


    「我……沒見過。」她豈有眼福一賞墨染的畫作,想當年一幅贈與大鄒的「滿城飛花」她也隻見過三回,僅僅三回。


    「那就瞧瞧這些吧。」他隨意地從書牆上抽出一本。


    染梅一接過手,卻見封麵上頭竟繪著裸女圖,教她狠狠地怔住。


    這又是什麽?該不會是……很像裸女的圖罷了。


    慕君澤好心地替她翻開內頁,讓她瞧瞧裏頭的秘戲圖。


    染梅瞪大眼,隻見那書頁上是兩個赤裸的男女,再見一旁的落款,是特殊筆法的墨染兩字!


    「墨染……」落款確實是墨染,可是她無從辨識這畫到底是不是出自他之手。


    她隻見過墨染的一幅「滿城飛花」,愛上了他畫作裏鮮豔的色彩,和陰陽手法的細膩呈現,從此傾心,醉心於作畫之中。


    「你看得出這落款字是墨染?」他微詫。


    「我當然……」她心思混亂,本要脫口道出理由卻猛地打住,目光落在赤裸的男女圖上,瞧見那男人身上的不就是剛剛她膜拜過的……她怔怔地看向百寶格裏的雕品,比對一回……「啊!」


    她慢半拍地發覺,又見慕君澤的俊臉近在咫尺,嚇得將他推開。


    慕君澤一時沒防備,硬是被她推開幾步,抬眼見她急急往後退去撞上書牆,隻見排列在最上的書匣搖晃了下,一一掉落——他趨前將她護在懷裏,在她的尖叫聲中,替她擋下掉落的書匣。


    書匣落地發出陣陣聲響,驚動了外頭適巧經過的人。


    「四爺!」


    染梅驚魂未定,心想他太過無禮,本想要將他再推開,卻見他的寬袖竟滲出血跡,心不由得一顫。


    【第二章】


    書肆後院的主屋寢房內鴉雀無聲。


    床邊,發須花白的大夫正屏氣凝神地為慕君澤包紮傷口。


    良久,大夫才揚笑道:「四爺記得這幾日左手別碰水便成,四五日後這傷口應該就好得差不多了。」


    「多謝大夫。」慕君澤淡笑道。


    「倒是這右手因為是傷到筋絡,要好得多費點時日,佐以藥汁相輔,如此……」


    「也好不了。」慕君澤不甚在意地打斷大夫的話。


    「四爺別心急,這傷要痊癒總得費點時日。」大夫苦口婆心地勸著。「老夫保證這傷絕對好得了。」


    「好不了也無所謂。」他睨向一臉搞不清楚狀況但又十分擔憂的染梅,而他的另外兩位閉門弟子向臨春和燕青亦立在她身旁,臉色和她的同樣蒼白,教他忍俊不住地笑出聲,「我還沒入墳,別急著哭。」


    「四爺……」向臨春長得人高馬大,但說起話來卻是聲軟無力。


    「臨春,送大夫。」


    「是。」


    大夫一走,染梅原本想上前跟他道歉,是自己反應太過,才會把事情搞成這樣。然,她還沒來得及行動,身旁那一位姑娘已經快一步地輕觸著他的手。


    這一幕教染梅不由微揚起眉。那姑娘麵貌姣美,膚白似雪,雙眼如無塵秋水,此刻正閃爍著點點淚光,和慕君憐相較,更多了幾分我見猶憐的韻味。


    「我沒事。」慕君澤勾笑安撫著。


    燕青欲語還休,最終隻是緊蹙柳眉垂著小臉,那模樣就連身為姑娘家的染梅都忍不住為她感到心疼。


    然慕君澤卻是置若罔聞,逕自介紹著。「染梅,剛才送大夫的是向臨春,這位是燕青,兩位都是我畫室裏的閉門弟子,你可以喚他們一聲師兄師姊,要不,直喚名字也成,在我這兒沒那麽多規矩。」


    臨春亦是他的貼身護衛,關於這一點他沒必要多說。


    話落,不等她反應,他又逕自跟燕青介紹著她。


    隻見燕青聽完,回頭看向染梅,靦點頭揚笑,卻沒有開口。


    「染梅,燕青不能說話,但她聽得見。」慕君澤像是想到什麽,又補上這一句。


    染梅眼角抽動著。現在才說,害她還等老半天,對燕姑娘真是太失禮了。「燕青姑娘喊我一聲染梅便可。」


    燕青臉上輕抹笑意,猶如曉陽化春雪,教染梅忍不住歎讚她絕世美顏。


    美人呀,這才是真正的美人。


    「好了,燕青,你去忙吧。」慕君澤淡聲吩咐著。「染梅,你過來。」


    「喔。」她輕應了聲,知道是自己害他受傷的照顧他也是應該,然與燕青錯身的匆匆一瞥,卻瞧見她黯然的神情。


    她想了下,心裏有些明白了。


    「替我熱敷。」慕君澤指著擱在花架上盛裝熱水的木盆。


    染梅看了眼,拿起濕布巾擰個七分幹再輕輕地擱在他的右手腕上。「會太燙嗎?」她輕聲問著。


    「不會,順便替我按按。」


    染梅乖順地替他揉著手,力道放得很輕,就怕自己施力不當,害得他傷勢加重。「四爺,如此可好?」她垂著眼專心一致地按著。


    他勾唇笑得嘲謔。「怎麽,我是紙糊的不成?」


    「奴婢是怕四爺的傷勢更嚴重。」她沒好氣地道。


    雖說他的手腕上頭看不出有任何傷痕,但大夫都說成那樣了,相信傷勢肯定頗重。


    「這手要是不活動才會更嚴重。」他望著她纖白如蔥的玉指,不禁道:「你這手不管是要提筆彈琴都極好。」


    「是嗎?」她眉眼不動,心裏甚是詫異。她不知從雙手能看出什麽端倪,但是他確實是說得極準。「燕姑娘的手也挺美的。」


    「是嗎?」他意味不明地笑著,像是漫不經心地隨口提起,「不過她的畫也不錯,燕青正由我調教她的畫技,至於臨春的工作就是雕刻,你在綺麗齋裏瞧見的雕品就是出自臨春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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