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蘇聞禹忽然記起昨天徐弈棋還特意把那些工具書送了到家裏,他趕緊把芝士蛋餅塞進嘴裏,兩三口啃完,然後就放下盤子上樓,準備先把這些東西收拾出來。大箱子放在畫室一直沒動,外包裝裹得嚴嚴實實,裏麵估計也是,為了保護一些珍貴印本說不定還塞了不少泡沫。撕拉他怕損壞裏麵的東西,拿著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把封條劃開,一邊拆一邊整理,還沒翻幾本,就看見裏麵居然還有一個包裝明顯不同的盒子。紅褐色,包著絨布,還用黃綢帶打了結。這是什麽?書冊的精裝版嗎?蘇聞禹有點納悶,擰著眉繼續拆,打開到一半,清淺的香氣撲鼻而來,前調淡雅,後調還夾雜著一點苦澀。很熟悉的味道。他登時瞳孔微縮,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是之前托徐弈棋帶的藥材和香料。蘇聞禹抿了抿唇,手頭的動作頓時慢了下來。結果下一秒,像是想什麽來什麽,徐弈棋的電話正好就打過來了。“聞禹,我之前收拾東西的時候沒注意,好像把你要的那幾味藥也一塊兒放箱子裏麵了,你有看到嗎?”他那邊的環境有些嘈雜,嗓門也不得不跟著提高,蘇聞禹聽得耳朵嗡嗡的,隻好先把手機拿到離自己稍遠一點的位置。“我收到了,這次又麻煩你了。”這些草藥雖然不算太稀有,但要是自己去買卻很難買到正宗的,徐弈棋在那邊有熟人門路,通過他采購會方便一些。“客氣什麽,這都小事兒。不過嘛”電話那頭話鋒一轉,語氣瞬間變得涼颼颼的:“這些草藥搭配洋甘菊,是為了舒緩疲勞,再加上你的特調香,比安神木還好用。最近霍大少是又有棘手的新項目了?”這猜測一擊即中,蘇聞禹也沒有否認:“嗯,他前陣子出差比較多。”霍城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工作忙的時候尤為嚴重,所以身邊常備褪黑素,就是為了防備失眠的情況。但褪黑素不能常吃,用得多了還容易產生依賴,可霍城固執,不肯找醫生,也不肯想其他辦法。蘇聞禹心裏著急,想到自己小時候睡不好,奶奶曾經用過一些土方子調香助眠,就抱著試試看的心理照著做了一次,沒想到效果很顯著,所以之後家裏就一直備著香,還自己想法子改良。“不是我說,你對他也太上心了,他對你也這樣?”別看徐弈棋平時神經大條,經常嬉皮笑臉地調侃霍大少闊氣又體貼,心裏卻跟明鏡似的。自己這個好友陷得太深,可以說是一頭栽了進去,但很顯然,霍城那邊並沒有給出同等的回饋。前幾天,他大半夜黑燈瞎火地一個人待在工作室,說自己在找靈感,現在回頭想想,其實有點可疑。“一段好的感情,是需要雙方平衡的,你說對不對?”他踟躕了半天,還是沒憋住,暗示了一句。蘇聞禹呼吸微滯,一時有些失語。他從來報喜不報憂,不想讓親近的人為自己擔心,卻沒想到,自己一直小心掩藏的,苦苦支撐的東西,在好友麵前其實早就無所遁形。“嗯,我知道。”他低低地說,沒有反駁。感情裏的平衡固然好,可是有的關係,也許注定會走向不對等。蘇聞禹和霍城熟悉起來的時候,正趕上他人生裏最灰暗最疲憊的一段日子。父母過世,他半工半讀,還要照顧精神不濟的奶奶,已經心力交瘁。屋漏偏逢連夜雨,曾經的好心長輩還一路糾纏要他還錢,甚至追到了他打工的地方。“小蘇啊,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按照道理,還要喊我一聲張伯伯,你小的時候我還照顧過你幾天呢。可你爸借走的是我的救命錢,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我肯定不能找你一個孩子來要錢啊!”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很辛酸。逼仄的休息室裏,他的聲音很大,像是想讓別人都聽見,偏偏眼神鬼祟地閃爍,對於怎麽借的錢,什麽時候借卻含糊其辭,其實很可疑。可是當時的蘇聞禹根本想不到這些。他這人吃軟不吃硬,要是潑皮無賴上來耍橫,他早就拿著掃帚把人打出去了,可一對上態度誠聲淚俱下的張伯,反倒手足無措起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隻是要求他償還父親生前欠下的債務。蘇聞禹沒有理由拒絕。就在這時候,霍城出現了。他不知道聽了多少,臉上神色很淡,冷不丁突然靠近蘇聞禹,壓低聲音問道:“你父親有留下遺產嗎?”溫熱氣息打在耳廓,讓他的耳朵都開始發燙。明明還沒到無話不談的關係,蘇聞禹卻對他莫名地信任,很誠實地搖搖頭,也學著他的樣子壓低聲音回答:“家裏的錢都用來治病了,住的房子是奶奶的,他什麽也沒有留下。”霍城的眼瞳立刻閃過一絲鋒芒,他牢牢盯著老者,慢條斯理地開口道:“抱歉,法律明文規定,沒有繼承遺產的情況下,子女對父母的債務,不具有償還義務。”“可、可是……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張伯又開始哭,“而且我對這孩子也算有恩,總不能”霍城長腿幾步逼近,直接打斷他,語氣銳利:“道義上確實說得通,但你有借據嗎?”哭聲一秒止住:“當然有!”“什麽時間,什麽地點,證人也有?”連珠炮似的問法讓張伯瞬間語塞,轉而打馬虎眼道:“我是來找小蘇的,憑什麽告訴你?”“因為你和他說沒用,他沒錢,但我有。”霍城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腕間的天價手表反射出刺眼的光,“如果這事是真的,我還。”張伯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上幾輪的年輕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莫名其妙地妥協了。結果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所謂的證人居然牽扯出了棋牌室,原來欠的那筆錢是賭資,根本不受法律保護,張伯參與賭博甚至可以被追責。蘇聞禹驚得瞠目結舌,霍城卻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神色依舊很淡,仿佛一切盡在掌握。“幾頓飯的恩情而已,早就還完了。如果隻靠感情做決定,腦子是幹什麽用的?”“多觀察,多思考,就能少吃虧。”這兩句話,蘇聞禹記了好久。第一次見麵,他給了他保護。到後來,他又教會他成長。霍城是蘇聞禹寡淡又平靜的人生中,最濃墨重彩的痕跡盡管他本人可能並不知道,也不在意這一點。“聞禹?聞禹?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啊?”徐弈棋在那邊嚷嚷起來。“我聽著呢。”蘇聞禹回過神,應了一聲。“戀愛這種事,就像博弈,得講究策略,最重要的一點,男人是不能慣的。”他語重心長地教育道。這話說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蘇聞禹忍不住好笑:“你不是男人嗎?”“我和你說正經的呢!”徐弈棋說:“有時候一味的付出沒有用,反而會讓對方覺得理所當然,你偶爾也得拿拿喬,用點小手段。”蘇聞禹眼睛彎了一下。徐弈棋說得委婉,其實翻譯過來也很簡單,一句話,別那麽上趕著。上趕著的,就顯得廉價了,人家自然不會珍惜。但蘇聞禹其實沒想那麽多。他是第一次喜歡人,也不懂怎麽談戀愛,隻想著要對那個人好,其他的什麽都不管。可能就是,太喜歡了吧。喜歡到一定程度,就會不自覺變成單方麵的輸出。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完全不會去計較得失,也很難想到什麽平衡。霍城性子冷淡,那他就熱情些,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好友的關心還是讓蘇聞禹心裏暖暖的,他很真心地說:“謝謝你,弈棋。”他們倆平時互損從來不帶客氣的,忽然情真意切地來這麽一下,徐弈棋瞬間就不自在了,雞皮疙瘩掉滿地。“咱倆誰跟誰啊,謝來謝去的你惡不惡心。要是沒有你,我這小工作室哪能發展到今天的地步,你可是我的首席插畫師!”蘇聞禹被誇得笑出聲,“別吹了你,我都飄了。”“本來就是。”徐弈棋也笑,“哦對了,還有一種香料沒找著,我會繼續給你留意著。”蘇聞禹一頓,笑意一下子凝在嘴角。“沒事,不用找了。”他說。反正以後都用不上了。徐弈棋急了:“你再等兩天,這邊的藥草馬上就到收割季了。”蘇聞禹忍不住歎了口氣。“謝謝,可是真的不用了。”可能他確實傻吧,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全心全意地付出沒有錯,認認真真地愛人也沒有錯。隻是那個人不對。所以,不等了。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2-13 23:45:43~2021-12-15 00:13: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皮桔味兔、咕嘰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隻想困覺芳芳子、又是書荒的一天 5瓶;落葉森林 4瓶;31449283 2瓶;冰秋%、如風過耳、夜雨竹音、長夜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7章 不是我的家晚上快到飯點的時候,科莫準時到了。他是名聲在外的頂級主廚,擅長各種西餐,屬於千金難聘。而家裏除了他以外,還同時雇了另外兩個同樣出色的中式大廚,三人共同負責張羅別墅裏的一日三餐。霍城這人特別挑剔,對入口的東西要求極高,似乎總有那麽點不放心。而且有幾天還會格外挑剔,對著什麽美味佳肴都食欲不振,隻有蘇聞禹親自下廚做的那點清粥小菜能讓他動兩下筷子。蘇聞禹的奶奶身體一直不大好,吸太多油煙對她隻有害處,所以他很早就學會自己做飯了,沒認識霍城之前,手藝就已經相當不錯。這幾年為了他,還學習了不少新菜式,尤其是一些調理身體的藥膳,這要是哪天主業幹不下去了,當個廚師說不定都夠格。咕嚕咕嚕鍋裏的濃湯冒著泡,蓋子一掀,滾燙的食香就順著蒸騰的熱度醞釀而出,空氣裏頓時溢滿了奶油和百裏香的味道。“應該差不多了。”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關火,把黑鬆露粉均勻地攪開,聳起肩膀努力嗅了嗅,終於心滿意足地露出笑容。而科莫隻能無所事事地站在一旁,扒拉著自己一頭金發,愁眉苦臉地歎氣:“蘇先生,要是我的每任雇主都像您這樣天賦異稟,我想我很快就要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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