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聞禹想。他和霍城兩個人之前都把話說得那麽明白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那麽現在……好像不應該這麽平和又隨意地洽談。可是,蘇聞禹又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那股自在,總是緊繃著的弦,似乎漸漸地放鬆了。這種不應該出現的感覺,不禁讓他有些茫然,有那麽一刻,甚至想要沒什麽禮貌地立刻掉頭就走。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蘇聞禹頓時鬆了口氣,隻粗粗掃了眼顯示就飛快地接起:“喂,弈棋,怎麽了?”“聞禹,還是上回說好的那件事兒。”徐弈棋的嗓門實在太大,直接通過話筒傳了出來,說的內容連旁邊的霍城都聽得一清二楚,“隻不過時間改到明天上午九點了。”“這樣啊,那見麵還是在工作室嗎?”蘇聞禹追問,順便趕緊把通話音量調低。旁邊的霍城聽了,目光似乎動了動,垂眸的瞬間,烏黑睫羽便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徐弈棋在那邊哈哈一笑:“嗯,地點沒變,你記得來就行,稍晚點也無所謂。”“好,我知道了,我會準時到的。”蘇聞禹一口答應下來,而後,遲疑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等下順路來找你一趟吧,商量下明天工作的事。”他掛斷電話。空氣中又安靜了一瞬。是霍城先開了口,微微笑著,態度紳士又體貼:“你先去忙吧,我不耽誤你時間。”蘇聞禹也順勢點頭:“那我先走了。”他轉過身準備離開,可兩秒過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又頓住了腳步,回頭打量了一下男人。“你……真的沒事?”“我好得很。”霍城知道他在問什麽,輕描淡寫的語氣裏透著安撫,脊背挺得很直,看不出一點難受的痕跡,“酒勁早就過了,本來就沒什麽事。”其實不是。現在雖然稍微好轉了些,但之前他們說話那會兒,胃部幾乎是痙攣似的痛,渾身上下都是繃緊的。可是霍城硬生生忍住了。實在是舍不得。像今天這樣見麵的機會太少了,而且以後隻會越來越少,也許慢慢地,就再也見不著了。看一眼少一眼,飲鴆止渴似的。霍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像胸口剛裹上糖衣又被刀子紮穿,又甜又痛。“路上小心。”最後,他低聲說。作者有話要說:  溫馨提示,飲酒過量導致胃痙攣,如果嚴重還是要去醫院的,老霍沒去,是因為他盡管失眠厭食但是依然有一個霸總自帶的強大身體硬件,各方麵都過硬,大家不要學他哈。感謝在2022-03-01 21:28:04~2022-03-03 02:45: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沙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墩墩 30瓶;阿裏 13瓶;呀吼 2瓶;1362646y、械火、老清要抱抱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84章 刻意避開?工作日早高峰的路況一向擁堵,蘇聞禹沒開車,選擇步行加地鐵,到工作室的時候反而比約定好的時間提前了不少。徐弈棋則比他還要更早一點,難得穿了身正式的西裝革履,手裏捧著豆漿油條吃得正歡,旁邊的桌上還放了一袋熱氣騰騰的包子,一看他推門進來,立刻熱情地拿過早點遞了上去。“來一個?”蘇聞禹擺擺手,“不用,我出門前吃過了。”“那好吧,看來你沒這口福了。”青年收回手,遺憾地撇撇嘴道:“這家店的肉包隊伍能從裏麵一直排到街邊還要再繞好幾圈,我等了很久呢,為了犒勞你今天那麽辛苦特意跑過來一趟。”“也算不上辛苦,反正我住得離這兒近。”蘇聞禹走到他旁邊坐下,整個人懶洋洋地往椅背上靠,“再說,我作用也不大,一會兒你自己加油輸出就行。”今天這個項目其實主要是徐弈棋和新經紀人在忙,他就是最近正好有時間,又算半個投資人,所以才被拉來從旁監督考察,順便幫忙鎮個場子。“話可不能這麽說,點子最開始就是你想的,你可是主創啊。”徐弈棋狗腿地嘿嘿一笑,咬著吸管吸溜了幾大口豆漿。而後,他又像是想起什麽,有些納悶地嘟囔道:“不過說來也怪,本來都談得差不多了,定了二十號簽合同,結果那邊又要再談,還臨時改了時間。”“可能還有什麽疑慮吧。”蘇聞禹隨口猜測了一句,並沒有太往心裏去:“我覺得咱們的前期準備已經很充分了,問題不大。”但沒想到,二十分鍾之後,他就知道了這次會麵改期的真正原因。隨著齊青青的接待指引,兩個身影同時出現,除了和徐弈棋打過不少交道的那位重要客戶以外,還有一個青年,相貌優越氣質溫潤正是昨天和他不歡而散的裴瑾文。蘇聞禹的眉頭一下子就擰了起來。好在合作整體是愉快的,對方和徐弈棋相談甚歡,也是真的看重這次的項目,提出的新問題很快被圓滿解決,全程都沒有出什麽紕漏。但在會談結束之後,裴瑾文卻沒有跟著那人一起走,而是一個人站在半敞開的飄窗邊不動,涼風吹過他額前的頭發,襯得清雋的眉眼如水溫柔。很顯然是在等蘇聞禹。“你看見我,好像不怎麽高興?”他說話不像從前那樣委婉,但目光卻依舊溫和,那點似有若無的悵然,更是讓人心生不忍。蘇聞禹抿了下唇,搖搖頭,說:“隻是有些意外。”聞言,裴瑾文眸光微閃,似乎有些無奈:“別誤會,我確實對你們的設想感興趣,今天隻是順便過來聽一聽而已。”“順便到特意改期?”蘇聞禹看了他一眼,很平淡地問。“……抱歉,是我心急了。”意圖被直截了當地點破,裴瑾文也不覺得尷尬,語氣愈發柔和起來:“但我是想告訴你,我們以後總會有交集的,所以至少不要刻意避開我,好嗎?”蘇聞禹忍不住歎了口氣。撇開別的不談,他其實覺得裴瑾文追求自己的態度更像是在捕獵,先是耐心十足地布下天羅地網,但一次失手之後,知道獵物一定會因此心生警覺,就開始變得冒進和急於求成。當然這很正常,再者,他本來就不打算接受,也就無所謂這個方式好或者不好,反而覺得能快刀斬亂麻是件好事。於是蘇聞禹堅定地搖了搖頭:“瑾文,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這話說得果斷,果斷到裴瑾文心裏像被針紮了一下,忍不住苦笑道:“聞禹,我並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隻是希望你不要那麽抵觸,給我一個機會。”“你不用承諾我什麽,也不要覺得有任何負擔,在這期間,可以選擇我,也可以選擇別人。”他的姿態越放越低,清潤的嗓音也帶上了一絲懇切:“哪怕到最後隻能做朋友,也很好。”蘇聞禹聽得愣了一下。不知怎麽地,一瞬間腦海裏冒出來的,居然是霍城微微發啞的低沉嗓音。“那些什麽公平競爭,給個機會的鬼話,都是騙人的。以後要是再有人和你這麽說,千萬不要信。”等等。反應過來以後,他立刻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聯想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略帶歉意地開口道:“瑾文,為了彼此都能更自在,我們以後還是盡量少見麵吧。”裴瑾文神色微僵,臉上霎時沉了一瞬。算計人心一事,他從來駕熟就輕,那些步步為營的手段,在大部分時候也都無往不利,唯獨在蘇聞禹身上嚐夠了挫敗的滋味。其實不是沒有想過表露心跡之後有可能會被冷待,但是他沒想到,隻是稍微流露出那麽一丁點靠近的意圖,就會遭到這樣強烈的抗拒,連一絲餘地都不給。溫和的麵具霎時裂開了一道縫,到了這一刻,裴瑾文終於禁不住泄露出一絲真實的情緒。焦躁和不甘同時湧上心頭,長久積累的渴望瞬間迸發,讓他不自覺地往前一步靠近,然後猝不及防一把捉住了青年白皙的手腕。然而下一秒,蘇聞禹竟然想都不想直接掙開了。動作快得不可思議,簡直像是條件反射,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裴瑾文也愣住了。半晌過後,他咬牙死死繃住下頷角,半眯著眼,逐漸擠出一個艱澀又難看的笑。“最後一個問題。”“你說。”裴瑾文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牢牢攫住眼前青年的一張臉,不放過上麵的任何一絲表情,沉聲說:“你對霍城,也像對我一樣苛刻,拒絕的時候毫不留情嗎?”“當然。”甚至更苛刻,更冷酷,而且是一次又一次。“直到現在都是?”追問的語氣逐漸透出尖銳,幾乎咄咄相逼。“……”蘇聞禹莫名神色一滯。是,或者不是。多麽簡單的問題。可是他喉結微滾,幾次張口,竟不知道該給出什麽樣的回答。良久過後,蘇聞禹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在說:“抱歉瑾文,我想你以後還是不要繼續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裴瑾文走後,蘇聞禹心情有些不虞,又要等剛外出的徐弈棋回來,就開始在工作室裏漫無目的地走動,順便和工位上的新老同事聊天敘敘舊。這裏最近沒什麽大變化,連藝術長廊上掛著的作品也沒怎麽變,還是上次看過的那些。同事小雷一個人在旁邊整理,似乎正準備把幾幅畫從牆上拆卸下來。“我也來幫忙吧。”見狀,蘇聞禹立刻湊上去搭了把手。“謝了。”小雷回過頭,衝他感激一笑。“不客氣。”蘇聞禹也回了個笑,可收回視線時餘光一瞥,正好看見畫上熟悉的景致,於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霍城的作品。“這畫……不掛了?”“嗯,這是優秀學員作品,他以後不在工作室繼續參加藝術培訓了,就說要把這些拿回去。”“哦,是這樣。”蘇聞禹嘴唇微抿,沒再說什麽。但小雷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回去了,開始聊起這位闊氣的大客戶:“這位先生天賦很好,學得很快,就是稍微有點嚇人,一點都不像是來學習的,像是上麵領導來視察,前半個小時我都不敢大聲說話。”他是工作室後頭高薪聘請進來的高級美術教師,神經線條粗,平時兩耳不聞窗外事,又不八卦,不像小沐她們幾個一樣知道點內情,根本就沒猜出霍城和蘇聞禹之間的關係,所以說這些話一點都沒有顧忌。“原本之前都定好了今天上午過來取畫的,結果昨天傍晚的時候突然說要改個時間,要不然這會兒你就能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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