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卿抹了把臉,重重點頭:“嗯!” 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麽的虞葉好:“……” 他張嘴,欲言又止地望著麵前其樂融融的兩個人:“那什麽” 向空山突然湊過來,快樂地摟住了他肩膀,另一隻手還大大地給晁卿比了個大拇哥;在他因兩人久違的身體接觸而愣神時,他聽見向空山又說:“虞葉好,真行,這哥們能處,有事兒他真信。” 晁卿回以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虞葉好:…… 他拍案而起,麵容扭曲,聲聲泣血,在已經沒什麽人的教室裏大喊道:“都給我閉嘴!” - “這樣!” 走在出校門的路上,晁卿恍然大悟,反應過來之後還怪不好意思的:“我還以為是真的可以那個那個!” 他又不好意思說,眼珠子滴溜溜在兩個人之間轉來轉去,長出了一口氣:“是誤會就行。那這麽說,虞葉好,朱青青同學真的是你女朋友啊?” 虞葉好驕傲地一挺胸:“嗯呢!可漂亮了!” 晁卿很捧場地“哇塞”了一聲,緊接著又語帶羨慕地道:“你們都好厲害,什麽都強,長得也好看,哪像我,什麽都做不好。” 認識這短短一天,這樣的話晁卿已經說了好幾次。月光下,他的臉龐暗淡,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看上去十分落寞,連帶著深藍色校服上印有“art”的校徽也一並跟著變得模糊不清。 低垂著眉目的晁卿像化不開的一塊霜,可伶牙俐齒如虞葉好,這會兒也想不出該如何安慰他,才能顯得不那麽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幸存者,在對落難者施予同情和憐憫。 畢竟,藝高是漣江市公認不怎麽好的學校,這點誰都沒法否認。 “你做得還不夠好嗎?”冷不丁的,旁聽的向空山插了句嘴。 虞葉好著急了,不知道這位帶點神經的帥哥又要搞哪出幺蛾子,偷摸把手伸到後麵去掐對方腰上的癢癢肉;可是帥哥不為所動,帥哥隻是“嘰”地憋不住笑了一聲,然後立馬把他的手給捉在自己手心裏,像自熱小火爐似的烘著他手背,繼續說:“你不是已經從那麽多人裏脫穎而出,一步步走到這裏來了麽?” 晁卿一愣,停在了原地。 向空山手中握著的、原本在撓他掌心兒的虞葉好的手不知何時也不再動了。 “來到這裏的隻有你一個人,”向空山舉起一根手指頭,“整個學校甚至整個漣城,最起碼在數學這個方麵,你都是佼佼者。甚至你比他們更強,因為藝高的師資力量和學生水平都遠不如某些其他學校,但是那些人沒有來,隻有你來了。” “如果你覺得這樣也不算好,你覺得自己還是什麽都不行,那就當我之前的話沒說過。但是晁卿,沒有完美的人,我和虞葉好也不是什麽都會的。我們也會做錯很多、擁有很多不擅長的事情,隻是在目前這個階段,相對於這些而言,我們擅長的在別人眼裏更加重要而已。” 晁卿的眼睛慢慢紅了,流了一些眼淚出來,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嘴裏隻喃喃著:“可是我就是什麽都做不好,進了初賽有什麽用啊?肯定也會像我中考那樣,再努力,關鍵時刻還是掉鏈子。” 明明從小都是這樣的,他想。 他活得怯懦渺小,沒有需要費心維持的關係,沒有任何多餘的野心,他隻是兢兢業業地按照普通人的生活軌跡朝前,但單是這樣,就要付出比普通人更多的努力。 可是這算痛苦嗎?好像也不太算,世界上多的是人從降生起就不完整,相比起來,他健全,擁有和睦的家庭,隻偶爾會覺得自己的人生更起伏一些,就好像抽到了難度提升的劇本演繹,可除了難一些,好像也沒再沒什麽。 也不值得當成痛苦來訴說。 “不會的,”虞葉好突然說,“沒有得到的東西,都是因為前麵還有更好的在等著你。” 失利的考試、糟糕的人際關係都不重要,也沒關係,都是因為在未來,會有比現在要好一萬倍的人和事在等你。 虞葉好看著晁卿的眼睛,很慢地說:“我的女朋友也是這樣,中考發揮失誤,去了不好的學校,可是我覺得她會好的,會擁有不遜色於其他人的璀璨人生,就像你一樣。晁卿,我覺得我會和你在帝都見麵,你覺得呢?” 晁卿慢慢抹幹淨了眼淚,他搖晃了一下,最後又哭又笑地點頭:“我也覺得,我帶你們去帝都最漂亮的地方兜風。” 向空山輕輕舒出一口氣,笑了一句:“那不得了,自卑個什麽勁兒,行了,家離這兒遠吧?趕快回家。” “哦哦。”晁卿點了點頭,朝外跑了幾步,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虞葉好,你說你的女朋友就是朱青青,也是因為沒考好才到藝高去的嗎?” 原本挺放鬆的小山哥渾身一僵,慢慢把背挺直了。 “嗯!”虞葉好笑眯眯,“是的,你和她真的很有緣哎!” “是嗎?我也覺得有點兒!”風裏,晁卿略長的劉海飄起來,蕩啊蕩,好像小山哥搖搖欲墜的那層馬甲,隻聽他說,“如果可以見到她,我想在學校裏認識一下,和她交個朋友!” 晁卿突然一頓,意識到了自己話中的歧義,連忙又說:“沒別的意思,就是交個朋友!你們也是我新交到的朋友!” “當然可以!” “那,謝謝你們了!”晁卿跟兩人用力揮手,緊接著鑽進了路邊的一輛私家車裏;車輛啟動的瞬間,隨意往窗外一瞥,卻突然愣了一下。 他看到向空山還緊緊牽著虞葉好的手,而且似乎兩個人都沒什麽要鬆開的意思,站在門口這麽遠遠看去,跟高中早戀的小情侶似的。 不過這想法很快就被他打消了,他想:應該也不會吧,虞葉好都說了是誤會了。 向空山也說,這個世界上需要他探究的事情還有很多,說不定在哪個國家,兩人牽手就代表這兩個人其實是死對頭呢! 嗯,肯定不會的!這麽想著,他安詳地摸出一個便簽本背起了單詞。 作者有話要說: 晁寶,媽咪勸你有些東西別跟著向空山學。 也希望大家永遠自信快樂,就像電視劇裏說的那樣:熹貴妃,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bushi 【總算把更新時間掰正了嗷,後天見啦小寶們!啵啵!第73章 無恥心動 “我說,”虞葉好被校門口嗖嗖的冷風吹得臉都麻了,情緒也跟著一並積澱下來,麵無表情地道,“你牽夠了嗎,是不是也該鬆手了?” 向空山聞言,稍低點頭看他,眼珠子在昏暗燈光下顯得黑黢黢的。兩個人又碰巧湊得很近,呼吸交纏間,虞葉好本已經和大潤發殺了二十年魚的菜刀一樣冷的心忽然不受控地再度蕩起了些漣漪,讓他感覺懊惱,便撇開了腦袋,試圖忽略來自另外一個人的存在感強烈的視線。 然後,就聽見向空山充滿譴責意味地說:“你就把我當個免費的暖手寶麽?用過就丟。” “……” 隻能說小山哥可能確實掌握了某些拿捏虞葉好的特殊小技巧,被這麽一問,後者果然一愣,下意識看向了兩人交握的手掌。 或者更確切一點:是向空山單方麵地將虞葉好比他自己小了一圈的手密不透風地包裹了起來,藏寶貝似的,半點也沒讓它暴露在風裏。 小虞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真有點過河拆橋的那意思了,他盯著向空山裸露在外的、被風吹得發紅露出幹紋的手背,猶豫不決地想:那要怎麽辦?鬆開也不行,不鬆開還要繼續吹風,他以前倒也沒發現,向空山怎麽是個事兒這麽多一男的? 不過這話他隻敢在心裏想想,沒說,怕說了之後向空山坐地上哭,更不讓他走。 於是,從向空山這個角度,隻能看到虞葉好的垂下頭去的發旋,整個人都貌似很苦大仇深地看著他手背看了很久,然後忽然麵朝下,半張臉頰都貼了上去。 山哥渾身一抖,頭頂上茫然地冒出了一個問號。 虞葉好也愣了,倒不是驚訝的,純屬是因為腦子太快了,動作不趕趟兒,給自己嚇的。 他本來隻想用自己揣在兜裏捂熱的另外一隻手去摸摸向空山,順道兩個手一起,肯定能從對方的魔爪裏掙出來;結果千算萬算,沒算到做決定的時間太短,整個全亂套,手在兜裏說:等等,我他媽還沒出發呢。 腦子卻說:不行,來不及了,我自個兒上。拜拜了您嘞! ……所以,整個人就這麽咣嘰一聲,砸向空山手上了。 大概是他的動作實在太行雲流水,向空山也詭異地沉默了,可是反正都已經做了,現在再抬起來說不定還要怎麽被嘲笑;於是虞葉好一尋思,幹脆破罐子破摔,更使勁地往向空山手上頂。 他臉頰柔軟溫熱,觸在向空山手背上,即使小山哥先前再如何克製,此時也都不管用了。片刻後,一隻手放棄掙紮了似的,輕輕摸了摸虞葉好的腦袋。 風都靜了,隻剩下燈光還攏著各懷心思的兩個糊塗蛋。 山哥在想:哎,笨蛋小狗,要了命了,怎麽會這麽笨。 好好在想:怎麽辦啊,向空山怎麽又搭了隻手上來,這是要幹什麽?在他腦袋上疊羅漢嗎? 不得不說咱們小好是有些top癌在身上的,他慎重思索了片刻,痛定思痛地打著哆嗦把自己那隻手也掏了出來,又蓋在了向空山蓋著他腦袋的手上。 他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外加一個大頭,很囂張地說:“哈哈,向空山,你這下沒手了吧?” 他小虞才是整個漣城最top的男人! 向空山:“……” 廢話,那一個人可不就隻有兩隻手麽! 這一刻,天塌下來都麵不改色的酷哥小山神色隱隱有些崩裂,盡管他大部分時間知道虞葉好是一個腦回路比較清奇的小男孩,但是小部分時間,他覺得這未免也太他媽清奇了,就像現在。 對方還以一個九十度鞠躬的大動作用腦門在磕他手,直愣愣的,隻留給他一個無措的後腦勺,小山哥仔細端詳,最後默默地關心道:“虞葉好,你腰不酸嗎?” 虞葉好在他手心裏欲言又止:“……” 當然酸,但是他不好意思說! “酸了你就站直吧,這也不早了,咱倆難道今晚就這樣兒露宿街頭麽?”向空山又覺得好笑,輕飄飄地推他腦袋,“暖手寶也得讓他回家充電啊。” 小虞終於站直了,像一棵青蔥的小樹苗,耳朵紅紅的,不忿地說:“哇你真的很會記仇哎,我明明都沒有那麽說。再說了……誰家給暖手寶加熱靠臉啊?” 向空山終於沒忍住笑起來,又薅了一把虞葉好亂七八糟的頭發:“行了,別貧,趕快回去吧你。” - 虞葉好終於到了家。 晁卿臨走時問他和向空山分別要了聯係方式,這會兒他去看手機,果然看到好友欄已經多出一則申請,他按下同意,發了個小表情過去;等到又過一會兒之後,向空山的消息也緊跟著發過來,問他:[到家沒?] [到了!] 對方好像隻是確認他的安全,得到回複之後就沒有繼續再發消息過來,虞葉好等了一會兒,警鈴大響地猜測這狗比肯定是偷摸學習去了,便也緊跟著拉開書包拉鏈,結果這時候向空山又回複了,隻不過換了個話題,風馬牛不相及地八卦了一句:[虞葉好,你和朱青青,最近怎麽樣了?] 虞葉好握著手機,書包拉鏈沒動彈,有點莫名其妙,而且不知怎麽總覺得有些別扭,便在對話框裏強調似的回複了一句:[我們好得很。] 可他的手指卻好像突然生了鏽,一句話要打很久才打出來,在準備發消息的那一小段兒空隙裏,下意識地退出當前聊天界麵,打開了屬於朱青青的聊天框。 那聊天框被他置頂,可是頭像灰著,最近一條消息來自於一天前,在周圍形形色色幾分鍾幾小時的密集簡訊中,顯得格格不入,仿佛正在沉默不語地注視著他,等他將這句現在看起來應當有些違心的話發送。 他驀然意識到,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兩人聊天的時間和頻率都下降了不少。 一語驚醒夢中人的向空山好像要把這個壞人當到底,又發來一句:[我看你最近好像不怎麽提起來,今天晁卿說的時候,我才感覺到。是鬧矛盾了嗎?] [沒有,我們挺好的。] 虞葉好終於還是將這句話刪刪改改地發送了出去,用不那麽篤定的語言。 他對著手機發呆,心裏一時有點無所適從的茫然,不知道會否被向空山看穿,但卻並不怎麽難過;因為早就也已經預見到,兩人不在一起,且都有各自的未來要奔波,總有類似現在這樣的情況發生。倘若為此難過,那這段關係就真要變成累贅了。 [那就好。]向空山回複他,[我去做作業了,你也加油,提前晚安。] 對方下了線,餘康哲前後腳地又來敲他:[好好哥,老楊新發的那張卷子壓軸題怎麽做的啊,教教我唄。] 虞葉好這才終於反應過來似的把卷子掏出來,已經做了一多半,他拍好照片,習慣了似的先傳給朱青青一份,竟然很快就收到了回複,對方沒變,還和之前一樣地喊他:[謝謝好好,辛苦好好了。] 以往這樣的話他都會覺得開心和滿足,但這次,他盯著屏幕很久,最後卻把眼睛闔上了。 而這邊,等了很久答案的餘康哲也收到一條消息,來自他無所不能的第一名朋友:[餘康哲,我好像也有做不出的題了。] 既然最難的壓軸題都有跡可循,自由發揮的作文也要遵循邏輯,那麽,是不是初戀也應該有某一麵是千篇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