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暗很淡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你別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聞歲輕咳了一聲,抬手捏著水杯猛灌了一口掩飾說,“不是那些花裏花哨的,頂多讓你睡前唱首歌或者煮個麵,再不濟跳個草裙舞。”江暗聽笑了,很輕地挑了下眉:“你還有這種癖好?”“你煩死了,就說行不行?廢話那麽多。”“行,就這麽點事,我免費,不收錢。”“免費?你不是很缺錢?”“倒也沒那麽缺。”聞歲哦了一聲,又分外警惕道:“那說好了,你這七天晚上都歸我了,別再幹別的。”“社畜也得分上下班,更何況我還有兼職,火鍋店的報表還沒做完,晚上得找個電腦弄一弄。”江暗揶揄道,“老板,今晚先讓我調個休?”話說到這份上,再不答應就是胡攪蠻纏了。聞歲抓了抓頭發,不情不願妥協道:“反正,要是被我發現你去什麽不三不四的地方,你就死定了,我會揍你,真的會。”張牙舞爪的,像個露出尖爪的小豹子。“還挺凶。”江暗替他把滑下去的被子拉上來一截,“看你臉色不太好,還睡嗎?”聞歲搖頭,半閉著眼假寐,倒是不敢睡了,再夢到更離譜的事情,他怕能把江暗五花大綁回家。隻是,回了霧城之後,兩人沒法二十四小時呆在一起,江暗萬一偷偷摸摸……飛機降落,聞歲開機的第一秒鍾,就火速登陸了w的微信。[w]:小江啊,念在你最近店裏表現不錯,我決定預支你三個月薪水[w]:放國慶了回家就好好休息,生意的事情別操心那麽多[w]:年輕人有拚勁是好事,但是要勞逸結合語氣挺老氣橫秋,聞歲對於自己扮演中年男子逐漸積攢出經驗,相當得意。那邊江暗的手機震動了三下。他垂眼點開信息,嘴角彎了一下,按著屏幕回複:老板大氣,國慶快樂剛發送出去,屏幕上方就彈出一條收款信息:賬戶*4323轉入60000元,可用餘額1657321.31元。聞歲側頭瞥他的表情,察覺到對方又轉頭的跡象,又火速把頭扭了回來。嘴角微微揚了一下,說:“我晚上回家,分開前先去三中門口吃麵吧,我餓了。”“不是想二號再去?”“我是金主你是金主?隨心所欲,我說了算。”某免費金主開始熟悉自己的新身份,毫無自知之明,大搖大擺走在前麵,讓小白臉幫自己拖行李箱。他雙手插著兜走在前頭,又多嘴問了一句:“晚上你住哪兒?”江暗一手拉著一個行李箱,姿態仍然從容:“酒店,就在三中附近找一個,明天去敬老院看奶奶。”聞歲眉心跳了一下,再三提醒,委婉強調:“得去正規酒店,算了,我給你定個五星的。”此情此景,簡直像個操心叛逆兒子走上歧途的滄桑父親。打車去三中的路上,聞歲敲著手機挑挑選選,給他找了一個三麵環校一麵臨區政府的五星酒店。就這根正苗紅的風水寶地,絕不可能有那些歪七扭八的不良業務發生。聞歲滿意地下了訂單,心情好了不少。窗外的景色飛快地滑過去,整個霧城都被籠罩進了一層晚上的薄霧裏,看上去灰蒙蒙的,連顆星星都看不見。街景逐漸熟悉起來,嘈雜的店鋪和匆匆的行人,時不時幾個結伴而行的學生,吵吵鬧鬧的,一股獨屬於這個城市的煙火氣。聞歲覺得挺奇妙,明明才走了一個月,卻像是離家出走了三年,還帶回來一不聽話的兒子。“想什麽?”江暗側頭看他。聞歲沒好意思說在心裏已經把人降了輩分,張口亂扯:“想我們倆一起讀書的時候。”江暗斂下眼,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遺憾?”聞歲撐著車窗,若有所思說:“有點兒吧,不過想想也能腦補,反正你不是看書就是做題唄,書呆子。”“那你高中平時幹了什麽?”江暗反問。聞歲隨口數了數:“看書,學習,刷題,操,我也是書呆子。”某少爺幡然醒悟,一臉無語。江暗聽笑了:“你這麽認真,不會就是想考過我才發奮圖強。”“有那麽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隻有站在頂尖,才有可能跟你碰到。”聞歲表情還是散漫的模樣,語氣卻很是認真,“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還真這麽巧。”窗外閃過的燈光在他臉上掠過一瞬,平時張揚的五官就顯得無端柔和起來,讓人心疼。“歲歲。”江暗突然叫他。聞歲嗯了一聲,視線定格在窗外,沒有回頭:“怎麽?”“沒有那麽巧的事,我沒去保送,是因為不確定你要考到哪裏,就沒要名額,決定參加高考。”江暗出聲解釋,“我覺得你應該能拿狀元,所以控了分,刻意考低了一點。在報道上看到你選的學校,才跟著去了京大。一樣的學校,一樣的專業,一樣的宿舍,不是湊巧。”這個世上最溫柔的巧合,不過是你想見的那個人,剛好也在想念你。江暗一口氣說完,信息量太大,一時之間車廂裏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連帶著師傅都降下了速度,雙手慢吞吞轉著方向盤,支著耳朵偷聽後排的對話。聞歲回過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啞口無言。所以他哥從頭到尾,都是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趕緊畢業跟自己匯合。他覺得心髒突然發麻,各種情緒又酸又澀的堵在胸口,卻不知道從何理清。就好像在沙漠裏長途跋涉了很久很久,荒無人煙,口幹舌燥,終於在另一頭看見了那個人,已經早早的站在終點等他。聞歲眨了眨眼,飛快地把眼底的那點濕意壓回去,低聲罵道:“就是說你不僅拿了競賽金獎,連高考本來也能考贏我,你就成天變著法子羞辱我是吧。”江暗正準備說你這腦回路能不能正常點,抬眸看見他控製不住通紅的眼睛,瞬間都明白了。小朋友就是從來都不愛矯情,但心髒比誰都軟,情緒根本掩藏不住。他沒有戳穿,隻是抬手在他眼尾很輕地擦了一下:“不管過程,結果你贏了。”聞歲輕嗤:“也是,反正高考隻有一次,你就是手下敗將。”江暗垂著眼皮,耐著性子承認:“我是。”“等等等等,我錄個音,你再說一次。”聞歲滑開手機,放到他下巴跟前,“說。”煽情不過五秒,江暗麵無表情對著屏幕說:“江暗是聞歲的手下敗將。”“行,等我葬禮上,我拿這個當背景樂循環播放,賊有排麵兒。”聞歲心滿意足收好錄音,往車座後一靠,懶洋洋的。他聽到江暗回敬說:“那你是不是也得給我錄一個,我葬禮上用。”聞歲眼底帶上一點惡作劇的笑意,拿過他的手機,點開錄音,字正腔圓重複:“江暗是聞歲的手下敗將。”說完保存,把手機扔回他的手上,語氣囂張:“錄好了,隨便用,不用等葬禮,當起床鈴也行。”“你真是……”江暗小心保存錄音,做了備份,又補上一句,“被慣的。”車停在三中門口,司機聽完雙人相聲,笑得差點沒合攏嘴,貼心抹了個零。下車前往小麵店,正是晚上吃宵夜的時間,狹小的店鋪被擠得滿滿當當,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跟別人拚了個桌。紅湯翻滾,辣子撲香,聞歲壓根顧不上說話,筷子一拆,大快朵頤。好不容易緩解了那口饞,才嘟囔說:“我吃完就先回家,你也別瞎晃悠。”江暗慢條斯理地挑著麵前的清湯麵,嗯了一聲:“我弄好表格就去酒店,你明天沒事可以來找我。”“行,我早上七點去騷擾你。”聞歲嘴上得理不饒人,吃麵的速度倒是半點沒降。沒過一會兒,連湯帶麵就見了底,兩個幹幹淨淨的空碗。兩人在麵店門口分完行李,隨口聊了幾句分道揚鑣。江暗站在原地沒動,摸出手機就近搜索,找到一個最近的小網吧,跟著導航歪七扭八的繞進了小巷。聞歲剛走到街口準備打車,看著人的去向鬼鬼祟祟,箱子輕鬆一轉,又悄悄摸摸跟了過去。也不是頭一回跟蹤,他還稍微有了點經驗,滾輪在地上會發出響聲,隻能被迫半拎著。隨著巷子越走越深,聞歲眼睛眯了起來,滿心狐疑。這昏暗的燈光,這崎嶇的小路,還有兩旁若有似無投射過來玫紅色的燈光,一切的景象都相當眼熟。操,拐彎抹角跟他說了好半天怎麽不聽勸,六萬還不夠花,難不成您才是包養人的金主?江暗腳步停住,摸出手機反複確認,頭頂上閃爍著燈招牌彰顯著兩個大字:夜色。沒有找錯,隻是這網吧藏得還挺深,裝修得跟個夜總會似的。聞歲看著他停頓那幾秒鍾,嘴裏罵罵咧咧:趕緊走趕緊走,在這兒站著當人家活招牌呢。就這麽會功夫,就見著幾個叼著煙的男生勾肩搭背從樓梯口走了上去,看上去像是熟客。他心想著這夢到底怎麽回事,都千方百計阻撓了老半天,還是改變不了。他哥就跟頭倔驢似的,十個磨都拉不回,頭也不回地上了窄樓梯,消失在了視線裏。聞歲氣得牙根癢癢,手指捏著行李箱的拉杆,恨不得當場人贓並獲。他快步走到樓梯口,狹窄的樓梯看不清盡頭,一邊兒牆上貼著一排整齊的招聘啟事,花裏胡哨的。他隨手撕了一張下來,借著昏暗的光拿近看字:夜色招聘重金聘請佳麗,不限年齡,隻要好看,薪資豐厚,來呀來呀~~~~好家夥,就這麽個招攬方式,果然不是什麽正經地方。但到底沒去那種地方的經驗,他決定遠程谘詢一下京大海王簡映,免得臨時露怯。[勿擾]:問你個事兒,去過那種地方嗎?[竹間]:???朋友,是我淺薄的經驗能理解的那個意思嗎?[勿擾]:嗯,夜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