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歲有些著急,皺著眉,感覺心裏亂糟糟的,說出來的話也是自相矛盾:“但是我又不想讓你受委屈,我好煩我自己,為什麽連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都搞不清楚。”這話落入江暗的耳朵裏,心裏沒有失落,隻有密密麻麻的憐惜和心疼。是實在太缺愛了,除了自己,從來沒被人好好對待過,才會抓著一個來之不易的哥哥就不肯放手。他撫上聞歲皺著的眉心,一點一點抹平,才說:“不覺得委屈,反而覺得很開心,說明你真的很在意我。談戀愛這件事,我比你開竅早,所以讓哥哥來教你,行不行?”這種時候還自稱哥哥,那股在禁忌裏試探的瘋狂好像又回來了,聞歲沒再說話,隻是耳朵更紅了一些。江暗笑了笑,緩緩出聲:“我不急著要你的答案,但這次不能躲我,也不能再把我往外推。我可能會比之前稍微放縱一點,你要適應。”“有多放縱?”聞歲還沒緩過勁來,眼神有些發懵。江暗偏過頭看他,慢條斯理,語氣惡劣地逗人:“就是我們之間的分寸都沒有了,天天抱著你睡覺,做作業得坐我腿上,親得你喘不上氣,還會唔……”聞歲猛然把他的嘴巴捂住,頂著紅透的臉頰,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壓著聲音咆哮:“這叫稍微嗎!你就是在耍流氓!”“傻子。”江暗垂眸笑著,胡亂揉了揉他的腦袋,“剛喝那麽多酒,胃難不難受?”“還行,我根本沒想酒的事兒,注意力都在你那兒去了。”聞歲抿了一下唇,又看向包房那邊,“他們好像出來找我們了。”江暗嗯了一聲,心滿意足道:“好,先回去。”聞歲點了點頭,走了半步,後脖頸又被抓住,他不明就裏地向後看了一眼,有些茫然。江暗碰了一下他垂在一邊的手背,提醒說:“你的對戒,是準備還沒想清楚就昭告天下?”“那……”聞歲縮了一下手指,盯著他手上的同款戒指,腦子有些宕機,“那怎麽辦?”“這樣就好。”江暗垂眼把他的戒指從手指上取下來,解開他脖頸上那條平安符的紅繩,穿過去後重新戴回他的脖頸上,塞回衣服的領口裏。聞歲愣楞地看著他,落在他毫無飾品的脖子上,低聲問:“那你呢,你不取?”江暗搖了搖頭,表情很是淡然:“我就戴著,大肆炫耀本人已經有主了。”明明都沒談過戀愛,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會。聞歲慢吞吞地哦了一聲,抬手抹了把臉把那股燥熱壓回去,猛然呼吸了幾口晚上的涼風,才拖著步子回了包房。兩人一前一後進門,就引得整個房間的視線都齊刷刷看向他們,帶著好奇。“我操,你們去哪兒了,我們找了好半天。”簡映趕緊過去,盯著江暗有些破了嘴角,有些遲疑道,“不至於吧,該不會是出去打了一架?嘴巴怎麽成這樣了?”“打架了?不就是玩個遊戲嗎?真的假的。”方才那輪的主持人有些懊惱,“沒事沒事,反正現在結束了,你們倆也別喝了,下次我們注意分寸。”宋晚茵看過來,帶著探究的目光,小聲說:“我去樓下買藥擦一下吧,還流了點血,肯定很疼。”想到方才那個失控的吻,始作俑者臉頰瞬間紅透,大步走到沙發上坐下,不再言語。江暗抬手抹了一下唇角,雲淡風輕解釋:“沒打,也不疼,就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傷了。”“要不要找個冰袋敷一下,撞成這樣。”簡映擰著眉,正準備再說點什麽,被看懂了過程的季小嶼扯到了一邊。江暗找服務員要了罐牛奶,才重新坐回沙發裏,塞進聞歲的手心,囑咐說:“喝一點。”“這麽多人呢,我不喝奶!”聞歲抗拒地推回去,繃著張臉。“解酒的,不然明天會不舒服。”江暗低聲說著,手指在他的手心裏勾了一下,“我去上個洗手間。”聞歲掃了他一眼,明明以前這種小動作習以為常,現在大概是挑明了喜歡,一舉一動都變得相當曖昧。他目光落在江暗的背影上,壓著想要上揚的嘴角,慢吞吞接過來拉開,喝了一小口。背景換了首抒情歌,季小嶼坐在包房正中間的高腳凳上唱,還挺好聽。聞歲半倚在沙發裏,腳隨意搭在前麵的矮凳上,混沌地把剛才那些對話在心裏又過了一遍。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大圈,他哥心心念念喜歡的人竟然就是他本人,真的是一丁點都沒看出來。那自己到底是直的還是彎的,方才被抱著接吻的時候,那麽熱烈的觸碰好像也沒有抗拒。聞歲感覺腦子亂成了一團毛線,他垂著眼摸出手機,在搜索框裏輸入問題。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每天想著對方,念著對方,無論對方做了什麽樣的事都覺得可愛,也會包容。聞歲嘖了一聲,這答案說了等於沒說,你爹媽估計也這麽想。他不耐煩地刪除問題,重新按下鍵盤輸入。男生喜歡男生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怎樣可以判斷?答案五花八門,個個一上來就是小作文,恨不得把自己的故事寫成兩萬字長篇,全他媽是秀恩愛的。聞歲胡亂翻了翻,感覺也不太具有參考價值,沒誰的感情能跟他和他哥作為類比,毫無建設性意見。正刪除搜索,重新輸入關鍵詞“喜歡自己的哥哥是……”,手肘被人碰了一下。季小嶼湊過去,看著屏幕亮著的光,好奇道:“你在幹什麽呢?”聞歲慌亂地扣下手機,蓋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人看見半分。隻能雲淡風輕,捏著那瓶牛奶假裝喝了一口,才說:“你走路沒聲音的?嚇死個人。”“是你自己做賊心虛好嗎?”季小嶼把玩著手上的話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秒,壓低聲音,“你哥那嘴,你咬的?就那個地方,怎麽可能撞成那樣。”大家都是單身狗,這狗兒子怎麽懂這麽多,真的沒談過戀愛嗎?聞歲心虛地手一抖,差點把牛奶打翻:“怎麽可能,你想得太多,他沒看路撞門上了。”“哦,最好是。”季小嶼翻了個白眼,走路撞門,難以想象就江暗那樣的能眼瞎到這種地步。聞歲手指在牛奶罐上來回滑動,低聲說:“不過,我之前誤會他了,他沒喜歡別人。”季小嶼愣了幾秒,表情相當無語:“……不是,這你都能搞錯?害得我在心裏用五花八門的詞匯罵了他好幾天渣男。”“你怎麽還罵他啊,你是怎麽罵他的,要太難聽我揍你一頓。”“……聞歲你是人嗎?我是站你這邊的行不行?虧我還擔心你想不開,果真是一片真心錯付了。”聞歲自己也覺得有些離譜,誠心道歉:“對不起,怪我,是我的問題,看到一半就開始亂想。反正現在搞清楚了,你也別再叫他渣男,下次再聽到我真揍你。”“算了,我就說嘛,你哥明明看著挺好的一個人……”季小嶼搖了搖頭,有一搭沒一搭按著手上的話筒,表示不太想參與你們小情侶的事,隨口問,“你長高的心情這麽迫切?在ktv還喝奶?”聞歲笑了一聲,晃了晃手中的牛奶罐,懶洋洋炫耀:“這是我哥給我的奶,他怕我喝多了頭疼,羨慕嗎?你沒有。”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手上話筒的開關,這句話透過音響相當清晰地傳遍整個包房的每一個角落。江暗剛推門進來,正正好聽到這句話,嘴角很輕地彎了一下。沉寂了一秒鍾後,包房裏爆發出一陣大笑,個個前仰後合,樂成一團,開始靈感爆棚的延展造句。“這是我媽給我的五塊錢,她怕我窮瘋了吃苦,羨慕嗎?你沒有。”“這是我爹揍我的巴掌印,他怕我不小心走上歧途,羨慕嗎?你沒有。”“這是不知道哪個傻逼給我倒的酒,他怕我喝得不夠嗨,羨慕嗎?你沒有。”“這是剛某個女鬼給我蹭的血,她怕我今晚做噩夢素材不夠,羨慕嗎?你沒有。”………聞歲徹底漲紅了臉,轉頭衝著季小嶼泄憤:“你坑爹水平真是一流,又沒唱歌,莫名其妙開什麽話筒?”“我也是不小心。”季小嶼憋著笑,把話筒關上,幽幽開口,“這是簡映遞給我的話筒,他怕我唱不盡興,羨慕嗎?你要我給你。”“滾。”聞歲繃著下頜角,言簡意賅地踩著對方痛點,“你再挑釁我,我拿著話筒把你男扮女裝的事情告訴簡映,看看他精彩紛呈的表情怎麽樣?”季小嶼臉色大變,一秒語氣變得嚴肅,緩緩往旁邊挪了點距離:“你還是慢慢喝奶吧,不羨慕,也不跟你搶。”江暗走過來拍了拍季小嶼的肩膀,示意他讓一下座位,笑著說:“適可而止,別逗他了。”“來來來,讓你哥再給你送兩罐牛奶。”季小嶼笑嘻嘻地起身讓位,衝著自己的嘴角點了點,衝聞歲無端地做鬼臉。聞歲瞪了一眼回去,火速抬手擋住臉,悶聲開口:“好丟人,哥,我們撤吧。”“有什麽丟人的,人家想要還沒有。”江暗眼裏帶著笑意,把他胳膊拉下來,慢吞吞說,“你要是喜歡,我天天給你送牛奶獻殷勤。”聞歲悶著腦袋,把牛奶罐塞回他手裏,一副要把人一起拉下水的架勢,用話原封不動的回他:“你不是也喝了酒,你也喝點,免得頭疼。”“喝,反正和聞歲歲在一起,幹什麽都不丟人。”江暗抬手捏著那個罐子,就著開口仰頭喝了一大口。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聞歲盯著他喝奶的動作,徹底覺得腿軟,直到大家散場的時候,還有些走不動道。鬧到半夜,一群人打車回了學校,沿著林蔭道朝著各自的宿舍方向走,喝多了的開始鬼哭狼嚎,驚嚇了睡著的飛鳥。聞歲感覺有些遲來的酒精上頭,越走越慢,越發遲鈍,遠遠地甩在了人群後麵。他感覺手被很輕地拉住了,側頭看了江暗一眼,又有些驚慌地看向前麵三三兩兩的同學:“還在學校,你膽子這麽大。”“你喝多了,我隻是扶你,盡一下哥哥的義務。”江暗一本正經地解釋,用了點力道,把人朝著自己這邊帶了一下,手臂勾住他的肩膀。兩人的肩膀若有似無地貼著,走過樹蔭斑駁的林蔭道,聞歲覺得今天的心髒有點負荷過重了,一聲比一聲跳得強烈。他眨了眨被酒精熏得有些霧氣朦朧的眼睛,側過頭借著月色打量江暗。就算是這麽鬧了一晚上,他哥看上去仍然是那副相當得體的樣子,領口扣到了最頂上的那一顆,隻露出一點微微凸起的喉結,月光在他的臉上打下陰影,勾勒出相當利落的線條。左看右看,確實很是養眼,不愧為他們口中的校草。隻是這麽一大帥哥,竟然會喜歡上自己,太邪門了。聞歲腦子暈乎乎的想,雖然是他哥先告了白,要以後真在一起,可能賺翻了的那個人其實是自己。他把江暗放在了心裏很珍重的位置,所以不舍得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把這份感情糊弄了過去,胡亂收場。想到這裏,聞歲又點了點腦袋,等酒徹底醒了,再好好想想。實在不行,拿個鐵鍬給自己做個開顱手術拉倒。大家在宿舍樓下道別,聞歲任憑人摟著回了宿舍,鞋子一蹬,再往床上一躺,不想再動。他懶散地伸著兩條腿懸空在床邊上,渾身散了力氣,說話有氣無力:“不洗澡了行不行,好累。”“行,我不嫌你。”江暗快速進浴室拿毛巾浸了下熱水出來,站在床邊上幫他擦臉,慢悠悠說,“不過,你好像睡錯床了。”聞歲側頭瞥了一眼自己的枕頭,有一瞬的茫然:“沒睡錯吧,是我的床。”“之前都肯一起睡,告白完倒是不肯了?”“………”聞歲掙紮了半秒,搖搖晃晃起身,張開手臂小聲耍著無賴:“那你先幫我換個睡衣,沒力氣了。”“你還挺會使喚人。”江暗隨手拿了套自己的睡衣過去,幫忙脫他的外套。很快就已經被脫了個幹淨,聞歲穿著寬鬆的上衣,下麵露出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白得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