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說正經的。”聞歲抿了抿唇,躍躍欲試說,“我們要是公開,他們得是什麽反應啊,得嚇死吧。”江暗盯著遠方路燈的那一小圈燈光,陷入短暫的沉默。他其實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怎麽想,但唯一害怕的是聞歲受到傷害。不管那些流言蜚語衍生的惡意是來自同學,家人,亦或是根本沒有交集的陌生人,每往聞歲身上加一分,都會心疼。這一段感情是他主動挑起的,所以要給足聞歲退後的台階,如果哪一天他覺得後悔,也可以悄無聲息地全身而退。江暗緩慢出聲:“不急,偷偷談戀愛不刺激麽?像是在早戀。”聞歲笑了笑,挑起眼尾揶揄說:“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奇妙的想法。你說,我們倆要是沒分開,會不會高中就在一起?”“我要是那會兒跟你表白,你會答應嗎?”江暗偏頭看他。聞歲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又笑:“應該會,畢竟我也……定力不夠,你稍微勾勾手指,我就繳械投降了。”“這麽說,我還挺厲害。”“那是,原本想跟你冷戰幾天,現在不也乖乖跟著你回去了?”江暗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有一種遲來的慶幸。心說還好沒在分開之前告白,不然那些日夜折磨不堪的,大概就不止自己一個人了。兩人重新回了404,就這麽在外麵走了一小會兒,頭發上就沾滿了細碎的雪花。聞歲隨意甩了甩腦袋,把外套一脫,鑽進被窩裏嘟囔說:“好冷。”江暗倒了杯溫水遞過去,提醒道:“吃藥。”聞歲含糊應了一聲,仰頭把幾顆藥囫圇吞了下去,重新縮回被子裏催促:“來,睡覺。”江暗換完睡衣關掉燈,剛躺上去,就感覺腰身被抱住了。他借著淡淡的月光垂眸看人,笑著說:“冷戰結束了?”“以後我們都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好。”“就算有火當麵發完就翻篇,絕不過夜。”“好。”“我也會學著坦誠一點,不那麽別扭。”“好。”江暗聽著他逐漸軟下去的語氣,心酥成一片,喜歡簡直要從眼睛裏溢出來。聞歲埋進他的脖頸裏,悶聲開口:“我晚上躺在上鋪的時候,突然發現手相這種東西竟然是會變的。我的那條姻緣線,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有了一個斷口。當時我就有點害怕,哥,我們不會再分開了是不是?”江暗的手指順著那條線摩挲過他的掌心,輕聲安慰:“這不是說明我們倆注定要在一起麽?連姻緣線都一樣,天生一對。”“要不,我也去紋一個吧?尋個安心。”聞歲抬眸看他,又覺得自己迷信地有些離譜,“這個想法是不是有點傻逼?”“很疼,算了。”江暗把他的手掌放回被子裏握著,篤定道,“已經分開過了,就不會再分開。”聞歲恍惚想起他說過是高考結束的那個假期去紋的,又問:“哪家店啊?”“別瞎折騰。”江暗按著他的肩膀親了一口,“上次老板就笑了我很久,再去,會把我們當傻子的。”聞歲偏頭躲了一下,抿著唇堵他的嘴:“你今天都親我好幾次了,感冒還沒好,就不怕被傳染。”“要傳染早傳染了。”江暗挪開他的掌心,捏著他的脖頸吻過去。聞歲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就抬起手臂勾住了人,配合地張開了唇。果然在他哥身邊躺著,總是很容易就睡得很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聞歲感覺感冒已經好了一大半。江暗一大早就去教務處領競賽獎金了,旁邊床鋪空了一半,他半坐起身,裹著大紅被子坐在床鋪上發呆。距離江暗的生日已經隻剩半個月時間,好幾年沒一起過生日,突然就犯了難。聞歲抓了抓頭發,心想著三個臭皮匠也總比自己瞎想來得快,摸出手機拉了個臨時群。[小汪汪]:喲,看來是睡醒了,這個群幾個意思?[勿擾]:我哥生日快到了,幫我想想送什麽[小汪汪]:送紅包[小島]:你[竹間]:你[勿擾]:@小島,你他媽這名字改得跟簡映像情侶名似的[小島]:島嶼的島,你有點文化行嗎?[勿擾]:正經點各位,我認真的[小島]:剛不是說了麽,我很認真[勿擾]:………我能期待從你們這兒得到什麽靈感聞歲嘖了一聲,無意識滑動著手機屏幕,再度陷入沉思。江暗的生日是1月1日,從十五歲他們倆分開之後,他就再也不過新年。因為每一年的跨年都會讓他想起江暗,也再沒看過煙花。但今年不大一樣,好像又可以變回從前的樣子了。[勿擾]:跨年都有空吧,時間空出來行嗎[小島]:孤家寡人無所畏懼[竹間]:孤家寡人無所畏懼[小汪汪]:孤家寡人無所畏懼[勿擾]:………聞歲看著齊刷刷傻逼似的回複,突然有點後悔叫上這麽三個一千瓦的巨亮電燈泡,好好的過個二人世界不香嗎?但轉念一想,過去幾年他哥都一個人孤零零的過,大概過於冷清。他想送他一個熱鬧的盛大的生日,希望今年的喧囂能覆蓋掉往年所有的遺憾。江暗拿著他的被子進門的時候,就看著皺著眉頭一臉苦澀的某人:“怎麽了?頭疼?”“不是,你有什麽想要的嗎?”聞歲問完,又覺得有點直白,把話拐了回來,“我是想著你生日快到了,不知道送什麽。”江暗好笑地看著他,低聲說:“你。”聞歲:“………”操,那幾個臭皮匠還誤打誤撞真蒙對了標準答案。聞歲輕咳了一聲,強裝鎮定道:“認真點,你能不能別這麽不純潔。”“想要你怎麽不純潔?我單純指你這個人。”江暗頓了頓,揶揄出聲,“聞嬌嬌,你又想哪兒去了?”聞歲結結巴巴,把腦袋別到一邊:“我什麽都沒想,你別冤枉我。”話這麽說著,隻是眼神飄忽不定,心想著一定是最近被某人帶偏了,滿腦子黃色思想。江暗笑著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認真說:“不用送禮物,你在我就很開心。”“也是,反正現在江老板有錢,想要什麽不能自己買。”聞歲扭過頭瞪他,低聲吐槽。話是這麽說著,小算盤倒是沒停,聞歲在百度了第三十個關鍵詞後,拿定了主意,點擊下單。等快遞收到的時候,他拿著那一大堆毛線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倆同住一個屋簷下,眼皮子底下織圍巾,瞞得住才怪。聞歲把那堆東西裝進袋子,藏到床下。隻是實在是幾乎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根本沒時間偷偷準備。當天深夜一點鍾,耐心等江暗睡下之後,他悄無聲息地溜進浴室鎖了門,坐在馬桶上開始漫長織圍巾征程。照著網上教程學了五分鍾,兩個針棒一叉,很快就上了手,倒是不難。聞歲撇了撇唇,手上動作飛快,嘴裏嘀咕:“果然沒什麽能難倒天才。”隻是還沒織上一小截,就聽見門口傳來敲門聲,伴隨著江暗一句:“歲歲,進去快半小時了,頭暈嗎?”突然被踩了尾巴似的,聞歲手一抖,毛線球滾了一地,差點罵了句髒:“沒暈,我突然準備再洗個澡,你還沒睡啊?”“你起身我就醒了,看你一直沒出來。”江暗隔著門應了一句,“我等你洗完一起。”聞歲心說這睡眠質量也太差了,稍微動一下就能醒。你千萬別等,我還要挑燈夜戰織東西呢。按這個織半小時就被抓包的進度,估計織到明年新年都不一定能搞完,真是要命。他歎了口氣,伸著脖子懶洋洋回:“你別等我吧,先睡你的。”江暗挑了挑眉,緩慢出聲:“行,你慢慢弄。”聞歲又織了兩分鍾才反應過來話外之音,憤憤不平說:“我真的準備洗澡!你陰陽怪氣什麽!”門外傳來一聲輕笑,倒是沒說什麽,但是省略了更多的話,就顯得意味深長。聞歲憤懣地收了針,往袋子裏胡亂一裝,裹在浴袍裏拿出去丟自己床上。他慢吞吞踩著拖鞋過去,居高臨下看著剛躺上去的人:“你笑什麽笑?”“不是要洗澡?一天洗兩次?”“突然不想洗了,我喜歡坐在馬桶上思考人生不行?”江暗又笑,伸手拍了拍床,輕聲說:“思考完了,現在能睡了嗎?”“嗯,可以。”聞歲不情不願地挪步過去,貼著他的手臂躺下,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江暗盯著他看了好幾秒鍾,緩慢出聲:“你到底在浴室幹什麽,鬼鬼祟祟。”聞歲做賊心虛,視線虛無地晃在旁邊的白牆上:“你現在連我上廁所也要管了?”“我不管,那你趕緊睡覺,很晚了。”江暗伸手安撫他的後背,一下一下哄小孩似的。手法實在是輕,聞歲強忍著困意,兩個眼皮艱難打架,全靠意誌力強撐著。他就不信這個邪,難不成江暗能跟他死扛一通宵。也不知道熬到了幾點鍾,旁邊終於再度傳來清淺的呼吸聲,聽上去像是睡熟了。聞歲動作輕了不少,貓似的爬下床,生怕把學校那劣質的鐵架床弄出一聲嘎吱的響聲。跟頭一回比到底是有了經驗,偷摸再度溜回浴室的時候,江暗這次沒再起來。就這麽連著折騰了好幾天晚上,偷偷摸摸準備禮物,導致白天走路都在打哈欠,困得要命。漂亮的眼睛下泛著一片青黑,看上去像是連軸加了好幾個通宵的夜班。江暗早就覺得不太對勁,不知道他在偷忙什麽,總覺得大概是跟自己相關。每回問到的時候,聞歲總是插科打諢扯了個話題帶過去,不願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