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車禍去世的人,遺容都有點淒慘,但是爸爸還好。  時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能是接受了吧,因為它發生了,時年自己操辦了所有事,他沒有什麽親戚,爸爸也沒什麽朋友,隻有公司的人還有鄰居來了一下。  薑煥也來了,還有他的爸媽。  薑煥的媽抹著眼淚說:“可憐。”  時年坐在那裏,想她是不是在說自己。  薑煥輕輕擁抱了時年,他說:“還有我。”  時年聽到這話的時候有點想笑。  有他?第16章 孤獨隻是孤獨  時年和學校請了喪假。  他辦了喪禮,然後火化,再把骨灰盒入土為安。  時年學著別人把酒撒在墓碑前,還點了香,放了鮮花,總之時年讓他爸爸的墓看起來和別人家的一樣莊重而又充滿人情味。  時年鞠躬,但是他總覺得不太對勁。  最後他坐了下來,坐在地上,他看著墓碑上爸爸的照片,那是他在家裏翻出來的一張,年輕時候的爸爸,笑得意氣風發的爸爸。  “我想和你說說話。”時年輕聲說。  “可是你們都不願意聽我說話。”  “後來我就不想和你們說話了。”  “現在我又想和你們說話了。”  “可是你們都去哪兒了呢?”時年喃喃的說,“是真的不喜歡我嗎,爸爸。”  “才過了幾天,我就有點想你了。”  時年把頭埋進膝蓋,他的喉嚨堵得很,他想哭,可是哭不出來。  時年離開墓園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他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車,他走的太晚了,車上很長時間都隻有他一個人。  他坐在車的後麵,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一盞盞路燈。  他想到之前聽過的一首歌:終於還是差了這一步,停在幸福前方不遠處。  可能這就是現在的自己,他還不配擁有幸福。  不想回家,回家真的太孤獨了,之前時年習慣孤獨,他把孤獨當做自由,但現在他隻才知道,孤獨隻是孤獨。  他在最繁華的地段下了車,看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江州從熱鬧慢慢回歸於寧靜。  他坐在步行街的長椅上,看行人匆匆而過。  眼淚毫無預兆的來了。  從一滴一滴到洶湧而出,時年在人群中哭泣。  也有人問他怎麽了,他隻是搖頭,不說一個字,後來就沒有人問了,因為行人也都回家了。  時年哭的腦子嗡嗡的,他哭到後麵覺得自己的眼淚都流幹了。  “你哭完了嗎?”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時年抬頭,看見連清那張冷漠的臉。  “我今天不想做。”時年說話的時候嗓子都啞了。  “你現在這個樣子誰要和你做?”連清的眉毛擰成了川字,“你的眼睛還睜得開嗎?”  時年又低下頭,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又紅又腫,他的臉很燙,頭很疼,他現在一點都不好。  “我送你回家吧。”連清伸手想要拉起時年,可是時年卻躲開了。  “我不想回家。”  “那你要在這裏坐到天亮嗎?”連清插著口袋不耐煩的看著時年,“或者去對麵的酒店吧,還認識吧,老房間,你願意去的時候就去。”  連清說話間從口袋裏掏出卡包,他把房卡放在時年旁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你哭累了就去睡一覺吧。”  時年不說話,連清也沒再說什麽。  兩個人靜默了一會兒,連清先走了。  快天亮的時候,時年去酒店的房間裏睡了一覺,他這一覺睡得很沉,但是時間並不算長,中午的時候他就醒了過來。  他把房卡寄放在了酒店前台,然後登陸微信小號,給連清留言。  連清這幾個月聯係過他幾次,他都沒回過,時年看見最後一條,就是前幾天的,直接問他有沒有時間約一下,連清說自己要出國了,這次過後不會再找他了。  時年回了自己的家,他把家收拾好,又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他得回學校了,他的幸福沒有了,可是生活還得繼續。  臨走前時年還是和連清約了一次,連清沒問他那天怎麽了,他們就和以前一樣,國際慣例,然後翻雲覆雨。  連清依然要抽那口事後煙,隻是那天,他沒有匆匆離開,他抽完煙後又躺下,關了燈。  黑暗之中,連清擁抱了時年,他親吻時年的額頭,親吻他的眼角。  時年沒問為什麽,就像他不問自己為什麽一樣。  再見麵就是另一番天地了。第17章 自然法則  時年母親打來電話的時候時年正在收拾行李,他要回學校了,學業再耽誤下去他怕獎學金都拿不到。  江州的房子都是寸土寸金,他打掃好就準備委托給中介,租出去還可以拿一筆租金。  薑煥說要送他去車站,他拒絕了,他讓薑煥好好讀書別為了他請假,不值當的。  薑煥很不高興,他在時年麵前常常是這種不高興的樣子,他說值不值當的不是你說了算。  時年聳聳肩,說那你就隨便。  他不去理薑煥自己回到家裏收拾東西。  他的家一直都是小小的,亂亂的,時年媽媽不擅長家務,時年爸爸沒有時間,隻剩下時年也沒有比爸媽強多少,所以家裏東西都是左一件右一件,有些東西時年見過,有些東西時年沒見過。  比如眼前的相冊。  很老很舊塞在角落裏落滿了灰塵。  時年用手隨便蹭了蹭就翻開封麵。  第一頁是故去的爸爸和消失的媽媽年輕時候的樣子。  媽媽戴著那個時代流行的紗巾,科技不發達的時候還沒有發明頸圈電子鎖,所以o很容易被a惡意標記,很多o會在普通頸圈外麵再係一圈紗巾或者圍巾,即是美觀也是多一層保護。  尤其是像媽媽這樣和b結婚的o,她們其實並沒有被真正標記,所以她們永遠需要保護好自己的腺體。  想想也挺可憐的。  所以時年一直覺得大家不如就按照自然法則,ao搞在一起,bb搞在一起就行了,這樣對自己好,對伴侶好,對所有人都好,一時因為愛情衝昏頭腦後剩下的就是無盡的煩惱。  比如自己的父母,僅僅看照片就知道他們當初多麽相愛,兩個人靠的那麽近,笑的那麽甜。  相冊翻到後麵,開始出現了幼年的自己,好像每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都有對應的照片,足見他們在婚姻初期對孩子也是關注的喜愛的。  然後照片開始少了起來,時年都記不清自己多久沒照過相了,他手機裏甚至連自拍都很少,他總覺得照相是個沒意義的事,因為他的生活沒有任何東西值得記錄。  翻到相冊最後一頁的時候,時年的手機響了。  他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覺得恍如隔世。  時年還是接通了,媽媽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她說寶貝,你還好嗎?  時年差點笑出聲。  這麽陌生的稱呼,如果不是從親媽嘴裏講出來,他甚至會以為是惡意的嘲諷。  “我挺好的。”時年說,就是我的爸爸不太好。  “你爸的事我知道了……”  “哦。”真的聽到從媽媽嘴裏說出爸爸的事,時年的眼眶還是忍不住有些酸,他強迫自己穩了一下心神,聽著手機那頭的媽媽絮絮叨叨的訴說自己聽到這個消息多麽震驚多麽難過多麽難以接受。  可是這些又有什麽用呢,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對不起媽媽沒有及時趕回來,因為我在,在比較遠的地方,所以我這兩天才知道消息,我是想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的,但是……但是媽媽也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理解,都理解,誰還不是當回人呢?都得有自己的情感調節是不是?時年這麽,他怎麽會有意見有想法有情緒呢?  “我想和你見一麵,你在家嗎?我一會兒過來可以嗎?”  時年說:“可以。”  房產證上還有你的名字,你理所當然可以回來。  時年的媽媽來的很快,看來是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時年又兩年沒見過她了,她沒老,甚至看起來還年輕了一些。  “時年,你想我嗎?”  時年沒說話。  “你怪我是不是?”  時年還是沒說話。  “唉。”時年的媽媽歎了口氣,她在桌子旁坐下,然後發現時年放在桌子上的相冊。  媽媽拿起相冊翻了翻,眼淚掉了下來,她哭著說她很想時年,她離婚之後細細想過也反思過,她覺得自己對不起時年太多,她因為自己生活不如意,把怨氣都撒到了時年身上。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我控製不住自己。”時年的媽媽捂著臉哭的情真意切,肩膀一抖一抖的。  時年站在旁邊都要感動了,他想他這個受害者現在是不是應該抱住媽媽一起痛哭然後說“媽媽我不怪你”呢?  可是好難啊,時年做不到,而且大人們的理由真多,怪生活,怪社會,就是不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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