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我就眼尖地發現餐桌正中央擱著一鍋飄著不明懸浮物、浮著厚厚一層油,渾濁海藻綠中夾雜著一星半點淡黃色的液體,看起來非常之惡心。  而秦燼穿著前不久我給他買的圍裙,站在門口等我。  “?”  “這什麽??”  秦燼將我的衣服掛好,說:“綠豆雞蛋麻油湯。”  我處於有點懵的狀態。  “……秦燼,你再說一遍??”  秦燼又盡職盡責、口齒清晰地重複道:“綠豆雞蛋麻油湯。”  “……”  我整個人表情如同一張白紙,上麵寫著無數個問號。  要命,聽起來怎麽這麽恐怖,綠豆和雞蛋真的可以放在一起?能吃?  秦燼這是在家閑得沒事幹,所以新發明出了黑暗料理嗎……  他替我拉開椅子,拿起個空碗盛了一碗,遞到我麵前。  我瞟了一眼那碗裏詭異的水油混合物以及飄在其上零星的蛋花和蔥片,立即露出厭惡的表情。  “你得喝。”他端起碗遞到我嘴邊,冷著臉斬釘截鐵地吐出三個字。  “唔。”我緊緊抿著嘴,汗毛炸起,正襟危坐,拒不配合。  “嚐一口,不難喝。”他說,“聽話。”  我默了默:“……”  這種像是在哄小孩吃藥的語氣是怎麽回事,讓我莫名渾身麻麻的、怪怪的,喉嚨從深處開始發癢。  我懷疑地瞅著他:“你幹嘛啊突然間……”  秦燼垂著目注視著我,神情看著挺真誠,手仍捧著那隻碗,停在半空中。  我心想,好吧,嚐一口就嚐一口,要是真不好喝我就打他。  於是我接過碗,拿出視死如歸的勇氣,硬著頭皮舔了一下浮著油的湯汁。  ……好像沒嚐出味道。  我又舔了一口。  鹹。  其他沒嚐出來,這湯似乎的確沒有我想象得那麽可怕。  我左右打量,上下搖了搖底部沉澱的物質,接著又捧起碗舔了一口。  秦燼視線久久停留在我身上,眼神很深,如同燃燒著一團漆黑的火焰,他微微喑啞著嗓子,神情意味不明地說:“陸伊橙,你是貓嗎,非得舔著喝?”  我不明所以,默默腹誹道,我舔著喝還是倒著喝,他管得著嗎!第20章 醋勁太大  接受完秦燼黑暗料理折磨後的第二天,我的口腔潰瘍神奇地全部好了。  我還以為是巧合,後來想想又覺得不對,查了一下才知道是個消炎治潰瘍的偏方,也不知秦燼從哪兒尋來的。  我心想昨天他騙我喝湯時可什麽都沒提,我當時一瞬間還以為他不想幹了,才故意燒奇奇怪怪的東西惹我不痛快。  秦燼這張嘴怎麽就學不會說人話呢。  舌頭好了之後我心情都舒暢了不少,於是這幾天我也沒注意到我桌上的維生素b片不見了。  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它了,我自己都忘記隨手把它放哪兒了,但一時半會兒反正我也沒什麽迫切的需求,就隨它去了,想著過幾天它也許就會神奇地重新出現在家裏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另一方麵,從那之後,餐桌上的蔬菜肉眼可見地多了起來,當然,指望秦燼炒菜是不可能的,大部分時間我們喝雞毛菜粉絲湯,整個一鍋綠油油翠花花的,光看著就讓人覺得煞是健康。  時間一晃到了星期五。  周五一向是個員工歡喜老板愁的日子。  下午時辦公室外頭就熱鬧起來,大家都無心工作,期待著周末放假休息。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管。  隻是內心不由有些煩躁,想著他們都早早走了我卻還得接著加班。  今晚我有個酒局,恐怕得應酬到很晚。  想到這兒,我幽幽歎了一口氣。  ——今天幾點才能回家呢?  五點時司機準時在樓下接我,把我送到了早就定好位置的大酒店。  一進門,我熟練地掛上了風度翩翩的假麵,與已經到達的合作夥伴握手,微笑寒暄。  還沒說兩句,已經有人替我倒上了酒。  嗓子眼隱隱約約有些漲痛,如同火苗在燒,可能是有點感冒的征兆,我想也許是最近太忙了,導致免疫力低下,明天休息日好好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  冰涼的酒液灌進喉嚨,似乎那種炙熱的灼燒感也被壓抑了下去。  我從前酒量很差,動不動就要紅臉,如今在酒桌上鍛煉久了,已經算好上不少,勉強能做到在結束前保持神誌清醒,不至於醉到發瘋亂說話的地步。  從大酒店出來時已經是深夜,我整個身上和頭發絲都沾滿了濃烈嗆人的油煙味,臭烘烘的,一幫人提出要去附近的“浴場”樂一樂,我早有先見之明,刻意撩了撩頭發,以一個看似隨意的動作將無名指特意佩戴上的戒指在他們麵前晃了晃。  這算是我近些年用慣的一個小計謀了,每當有應酬我都會特意在無名指處套上戒指,假裝自己有家有室,以此不起兵戈地化解了不少麻煩。  “家裏有人等著了。”我笑著婉拒道,“實在不方便,各位玩得愉快。”  一人“嘖嘖”兩聲,神情頗為遺憾地歎說:“可惜了,陸總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就收心過日子了……您要是不說,我這兒還有個遠方外甥女,長得那叫一個如花似玉,正想著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呢。”  “多謝好意。”我維持著笑容,裝模作樣地說,“隻是家裏那位醋勁太大,我可不敢惹,實在消受不起了。”  “哎喲,那是得看緊點,畢竟陸總您這相貌氣度,即使成了家,外邊野花野草應該也不少吧?”  同行人模鬼樣的大老板們皆發出唏噓的哄笑聲,朝我擠眉弄眼。  又左右互相吹牛了幾個回合,大家在融洽的氣氛中再見告別,我暗自舒了一口氣,心想好歹應付過去了。  終於得以脫身,我立刻不耐地將垂落到眼前淩亂的額發全部一股腦捋到了後頭,一把扯開了緊閉的襯衫領口,尤嫌不夠,將原本工工整整打好的領帶也粗魯地拆開,歪歪扭扭地掛在脖子上——  反正大晚上的這附近無人經過,也沒人會再注意我的形象是否整潔。  有時候我覺得這一套西裝皮就像一隻鐵籠子把我關在裏麵,容不得相差將錯,更沒有絲毫放縱的資格,做什麽都束手束腳,勒得我快要窒息。  當然我並不是對此有什麽特別大的意見,如今我已不再是個隨心所欲的窮學生了,我得到了許多,自然存有付出相應代價的心理準備,我情願一生歸束自己,因為我不甘願永遠蹲在地底仰望高不可攀的月亮,我寧可給自己搭個梯子不斷向上爬,直到我真真實實夠到月亮的那一天,哪怕最後精疲力盡也在所不惜。  我踉踉蹌蹌地走在街上,被外麵的冷風一吹,沒來得及攝入什麽食物又灌滿了酒精的胃部後知後覺地開始反抗,絞亂的後勁從身體內部騰起,泛進大腦神經。  該回家了……這是哪兒來著……  我迷迷糊糊地想,我應該找個人來接……司機呢……風好大……好冷哦……  我蹲在路邊滑開手機屏幕,意識算不上特別清醒,但我知道在我反應之前我的手指已經劃到了那個顯眼熟悉的位置,撥通了秦燼的號碼。  幾秒後他接起來,問:“你結束了?”  “嗯。”我強行壓製著喉嚨痛想咳嗽的衝動說,“來接我。”  “等著。”他回了我兩個字。  耳邊寒風呼呼地吹,我把定位發給秦燼,原地蹲在路崖子邊上。  因為酒喝多了胃有些不舒服,我捂著肚子,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試圖以此來擋擋風。  蹲了一會兒,我感覺自己越來越暈了,看看時間,半夜十二點多,才剛剛過去了十分鍾。  哎,秦燼這家夥磨蹭什麽呢,他好慢啊。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後背被人拍了一下,我以為是秦燼,抬起頭,卻是個陌生的男人。  即使意識逐漸不清,我卻直覺這人盯著我的眼神讓我有些不舒服。  他粗聲粗氣地說:“這位先生,你需要幫助嗎?”  我手腳發軟,極力忍著眩暈和翻江倒海的胃部帶來的難受感慢慢站起來,試圖以清醒的聲音緩緩道:“謝謝,不用,我隻是在等人。”  “哦……”他聽我這麽說,卻依然不走,而是話中有話地試探道,“小可憐,我以為你蹲在地上是在哭呢,被人甩了?喝成這樣……”  說著他伸出手似乎想來扶我,我拖著反應遲鈍的笨拙肢體閃了一下,沒讓他碰著。  我聽到“小可憐”這三個字拳頭就緊了,不爽到想打人的程度。  媽的。我心說,要不是我現在身上不舒服,還輪得到這不知哪兒來的牛鬼蛇神在我麵前撒野?  正在這時,一雙有力的大手從後出現,攬住我的腰身,將我以一個保護的姿勢摟入懷中。  我尚未來得及掙紮一下,忽然就平靜了,我甚至沒有轉頭看一眼來人,也能知道他是誰,心中最後緊繃的那根弦便徹底放鬆了下來。  是秦燼來了。  他穿著我的衣服,拎著我的車鑰匙,身上充滿了我家清新劑的味道,將我置於充滿溫熱體溫的懷抱中時,便讓我本能地感覺到安全,如同回到了家一樣。  醉到這個地步還要維持清醒的意識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那種感覺就好像我自己的神經在裏瘋狂打架、來回拉扯一樣,令我本就昏昏沉沉的腦子雪上加霜,運轉更為困難。  他終於來了。  我心想……那我可以放心地昏迷了。  於是我隨即鬆懈下了力道,整個人麵條一樣軟下來,攀附在秦燼堅硬的身體上。  我感覺到秦燼扣著我的腰的手緊了緊,然後我也沒聽清他和剛才那個同我搭訕的男人說了什麽,接著,他一把直接把我騰空抱了起來,一隻手按著我的後背,另一隻手托著我的屁股。  閉著眼半睡半醒中,我亂七八糟地想到,抱就抱了……他摸我的屁股幹嘛?  他抱別人的時候也會碰人家的屁股嗎……是不是有點過分哦。  但在酒精的麻醉下,我一時竟然都沒感覺到什麽不對,也絲毫沒有意識到在大馬路上當著陌生人的麵被秦燼以如此親昵的姿勢環抱著有多麽羞恥。  走了幾步路,他把我放進了車子的副駕駛座,他好像有些低喘,雖然並不明顯,聲音很克製,但在寂靜的深夜裏聽上去卻格外明顯。  他俯下身來替我係安全帶的時候滾燙的呼吸到落在我的臉上,讓我感覺癢癢的,我心想難道是我太重了嗎,沒走幾步路就喘。  車裏的溫度比外麵舒適多了,我伸了伸腿,扭扭脖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正打算一覺睡回家,卻在此刻驀地感覺到秦燼給我係完安全帶後沒有絲毫撤退的跡象……  他不僅沒動,反而變本加厲地壓在我身上,將我按在椅背上,然後他有點粗暴地掰過我的臉,我幾乎能感覺到他的鼻尖幾乎要碰上我了,不用看我都知道我們此時一定處在一個非常近的距離,近到我們的體溫都足以透過微薄的空氣互相傳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煮夫(因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因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因之並收藏煮夫(因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