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我自覺都說得格外艱難,著火的不是他一個,可我又有什麽辦法。 空氣安靜了很久,秦燼默不吭聲地靠過來,我以為他會生氣,或者他若是執意要在此時此刻硬上了我,我其實也無從抵抗,我本身的意誌也並不堅定。 他的臉在我麵前放大的那一瞬間我又開始動搖,甚至腦子裏開始計劃如果這一單生意因為我的疏忽而搞砸了的話,接下來我該如何補救。 ……也許並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隻是被我放鴿子的客戶大概需要耗費更多精力來安撫,隻是這一場倉促隨便的情事就會顯得尤其代價巨大起來。 我負擔得起嗎? 我這樣問自己。 然後我想,我應該隻是勉強負擔得起,我過去積澱起來的這一切,是不是為了就在這一刻讓我有底氣為自己的放縱兜底。 秦燼溫熱的呼吸再次降臨到幾乎完全貼近我臉龐的距離,我下意識地閉上眼,沒有躲閃,他親在了我汗濕的眼皮上,手在我僵硬的脊背撫了撫。 “知道了。”接著,他低低地說。 我慌亂地睜開眼,秦燼起了身,我很明顯地看到他褲子那兒很明顯的形狀,我曉得自己也是這樣。 我跪坐在地板上,在他離開前忽得拉住他的手,他停下腳步看我。 “呃……”我看著他,輕聲說,“我可以讓你先用衛生間,要不你自己去解決一下吧。” 他緊抿著唇“嗯”了一聲。 我們輪番衝了個冷水澡,我將昨晚隔夜的衣服換下來,套上一絲不苟的西裝,打好領帶,戴上眼鏡,在十點半前踩著點到達辦公室。 差點遲到,周怡被我嚇得夠嗆,我沒什麽表情地揮揮手示意她不用緊張,然後我微笑著同華盛的客戶寒暄起來,一切看起來全都有條不紊地重新回到正軌。 順利地談完這筆續約,我又迅速地處理些別的要緊事,沒過一會兒,周怡敲敲門,說,有人找我,依舊是那位來給您送飯的秦……她頓了頓,麵色如常地道,秦先生。 我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隻見才兩個小時不見的秦燼拎著食盒從周怡背後走進來,他現在進我辦公室跟逛自家後花園一樣,連前台小妹都認識他了,問都不問就把他放進來。 雖然平時他照常也該是這個時間來給我帶飯,但今天……不知怎麽,我總覺得這家夥黏人得有些離譜,這不我才剛出門沒多久,他就跟著來了,家庭煮夫做到這份上也是沒誰了。 當然,也可能是我自己心虛,想得太多。 秦燼一進門,我的視線便像不可控製一般跟隨著他,我注視著他把還熱著的午飯一樣一樣拿出來,彎腰擱在我麵前。 今天他燒了奶油菠菜、番茄炒雞蛋,外加一隻紅燒雞腿,紅紅綠綠的蔬菜在白米飯的襯托下色澤鮮亮,令人食指大動。 我拿起筷子嚐了口,菠菜在濃重的奶味下顯得微甜,口感醇厚,我相當滿意,再加上一早上饑腸轆轆,我很快就把整個食盒裏所有菜和米飯都消滅得幹幹淨淨。 雖然都是些簡單的家常菜,味道卻也足夠達標了,至少不再有最初那種難吃得讓我難以下咽的情況發生。我怔然地心想,不知什麽時候,秦燼的廚藝水平竟也提高了不少。 他開始清楚我的食量,不會做得太多讓我吃不掉浪費,也不會做得太少叫我餓著。 我抱著圓滾滾的肚子,難得表揚了他一句:“好吃。” 秦燼聽後隻是點點頭,我覺得他一定得意得尾巴都翹上天了,隻是臉上一片雲淡風輕,依舊端著一副平靜矜持的架子。 他把空空的飯盒收拾好放回袋子裏,還替我擦了擦辦公桌,撿走一顆不小心漏到桌麵上的米粒。 做完這一切,他很自然地問:“我等你下班?” 我心尖顫了顫,心房如同被什麽毛茸茸的東西撩了一下,渾身都變得癢癢的。 難以拒絕這樣的提議,我說:“好。” 我讓他呆在我辦公室的裏間,關上門,這樣公司其他人找我的時候也瞧不見他。 我突然升起了一絲叫我自己麵紅心跳的羞恥感,我心道這正正經經的辦公場地,我作為老板,卻偷偷在裏屋裏藏了個大男人,怎麽這麽不要臉。 下午我路過市場部去談下個季度的提案的時候正好瞧見一張熟悉的麵孔。 “陸總。” 對方衝我打了個招呼,清清脆脆的聲音讓我愣了一下。 葉椀晨又來了公司。 時間過了挺久,我都差點忘了這個人了。 我隨口問了句,似乎他今天隻是過來談解約,穿得簡單低調,戴著口罩,幾乎遮住大半張臉,眉目低垂,不顯示過分張揚的存在感,辦公室人來人往,許多員工抱著文件匆匆路過,卻幾乎沒有人認出他是上次那個一來就鬧得整個辦公樓都炸鍋了一樣的網絡紅人。 我點點頭,沒有繼續過問,反正合同流程都在那裏,照章辦事而已,我無暇操心。 葉椀晨那雙玻璃一樣的眼睛瞧了我一瞬,隨後他低下頭去,掩住多餘的神色,仿佛隻是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如我最初認識他時,他也是這副足夠懂事的模樣。 我心想,這麽長時間,看來足夠他恢複正常了,這樣就很好。 我簡單了解了下情況就離開了,走到天台,正打算抽根煙,順便打個電話,卻不想葉椀晨不知何時跟在後麵追了出來,四下無人,他在我身後忽然問:“你們複合了嗎?” 我回過頭,手插在口袋裏,叼著尚未點燃的煙沒有說話,那個他口中的“你們”——我和誰,似乎已不需要明說。 他這麽問我的時候我也這麽問了我自己。 我和秦燼,我們會複合嗎? 而我此刻其實並不知曉答案。 左右天平兩端來回傾斜,似乎哪一邊都占不了上風,於是堪堪維持在一個看似平衡的狀態之下。 碎裂的東西若是重新拚起來當然未嚐不可,費勁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拚起來是另一回事,況且就算拚起來了,從今往後必然還是會想起它被血淋淋打碎時最可怖的樣子,叫人心生忌憚,以至於曾經再美好的東西便也變得麵目全非。 換個角度來說,擁有也許就是毀滅的開始,曾經我就用親身經曆驗證了這句話。 人生有多少痛苦都來自於求而不得,我不強求,我不貪婪地去指望擁有不該是我或者根本不存在的東西,自然就不會痛苦。 比如真心這種東西,如果拿出來換不到另一顆,還是盡早自己收藏保存為好,免得又叫人拿捏住把柄,傷心傷身。 天台上的風呼嘯著吹過,許久後,我抽回思緒,答:“沒有。” 這是實話,無須隱瞞。 葉椀晨卻似在聽到我的答案後表情顯得十分意外,他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我有些弄不明白他現在是什麽意思。 隻是我已經明確拒絕過他一次,我與秦燼複不複合也不關他的事,實在不懂他這麽問的用意何在。 我直接詢問道:“有什麽事嗎?” 他表情複雜地說:“您去照照鏡子吧。” 我正要從兜裏掏出打火機的手頓了一下,滿頭霧水。 我怎麽了嗎? 我跑到衛生間,仔細端詳著自己那張早已看過無數遍的臉,與平時沒什麽區別,西裝革履,衣著妥當,一副很商務的樣子,隻是因為睡眠不足,眼下似乎產生了淡淡的並不明顯的烏青。 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實在瞧不出什麽,我疑惑地回了辦公室。 倒是周怡進來的時候也提了一句:“陸總,您今天看著有點不一樣。” 我奇怪地問:“哪裏不一樣?” 她說:“不好形容誒……,呃,可能是變得比以前更有魅力了吧,剛才我路過看到好幾個新來的小姑娘對著你臉紅呢。” 我有些無語地聽她拍我馬屁。 這算什麽,我又沒去整容,難道還能換張臉不成? 我表示百思不得其解。 盡管我已經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在處理堆積下來的事務,但還是焦頭爛額地忙到快晚上的時候。 總算結束了,我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落地窗戶外,萬丈高空下,地底已然亮起了萬家燈火。 我打開辦公室連通裏間的門,正打算去叫秦燼回家,隻見半明半暗的光線下,秦燼此時正躺在沙發上,闔著眼,像是睡著了。 他的長腿長腳在那張不算寬大的沙發上顯得十分局促,無處安放地交叉疊放著,手肘墊在腦後,微微側著臉,整個人姿勢看起來就不太舒服。 我踮起腳悄悄走近,他沒有醒,我心想我倆同樣昨晚一晚上沒睡,他倒好,我在這兒累死累活地工作,他卻舒舒服服地在我辦公室裏補眠。 我在沙發邊蹲下,離他很近,我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他睡著的樣子就好像一柄未出鞘的利劍,鋒利的眉毛下,他安安靜靜地閉著眼,修長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陰影,在那個幾乎無所遁形的角度下,卻愈發顯得這張骨相出眾的臉英俊非常。 一時間,我就這麽看著他,腦中胡亂思索著,蠢蠢欲動,卻很想趁此機會摸摸他。 他會允許我胡作非為,他不得不允許—— 我可以撫摸他這張仍然讓我無比著迷的臉,手指滑過他高挺的眉骨和鼻梁,揉他淡薄而弧度優美的嘴唇,撓他堅硬的下巴,玩弄他的喉結,或者直接把手指伸進他嘴裏,叫他含著我,說不出話,嘴角流下唾液。 心中有很多迷幻而大膽的念頭,我不知不覺俯下身去,鼻尖距離他的臉隻有一尺之遙。 就在這時,他忽然睜開眼,目光雪亮得像刀鋒一樣直直透過外皮和血液骨骼直直穿進我的內心,令人不敢逼視。 我愣了一下,立刻想要撤退,秦燼垂在身側的手一把按住了我的後腦。 因為我正蹲在地上,這個姿勢卻給他行了方便,他甚至不需要移動,一隻手就可以將我牢牢控製住。 我正欲出聲,隨便說點什麽,以此打破沉寂,以此壓製住這亟欲失控的氣氛,以此掩飾我此刻難以言表的緊張和亢奮。 “噓。” 他漆黑的眼睛在陰暗中盯著我,啞聲說。 “我等不到晚上了。” 接著他容不得我開口,便摘下我鼻梁上架著的眼鏡,傾下身凶狠地吻了下來。 我隻來得及發出“唔”的一聲,其餘都被他橫衝直撞的動作堵了回去。 -------------------- 滿臉寫著勾引人~第37章 他的王國(一更) 辦公室實在是一個很容易讓人興奮起來的地方。 並不是我對此有什麽特殊癖好,我自認沒那麽變態,這源自於我許多年前長期培養形成的條件反射。 說到底,罪魁禍首還是秦燼。 秦燼答應和我“試試”後沒多久,我就迎來了畢業前最後一個暑假。 在此之前,我維持著和秦燼一周見一次的頻率,大部分時間和以前一樣,見了麵沒兩句話就滾到床上,我們很少交流,或者更確切地說,實在也沒有什麽溝通的必要。 除卻我們就讀的專業一致,我跟他根本找不到共同話題,我還活在我封閉狹窄的學生世界裏,他卻在那龐大的秦氏商業帝國中隨便動動手指就能促成一筆千萬上億的交易。 甚至有一回,我的大學邀請他作為嘉賓來開分享會,那天整個召開分享會的學校禮堂人滿為患,我下課晚了,趕去的時候還有兩三分鍾這場講座就要開始。 整個禮堂外麵排滿了嘰嘰喳喳的學生,因為報名的人太多,這場分享會甚至需要憑票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