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也就是說,是我贏了」


    熊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真麵完全不明白什麽意思。


    「真麵先生,你一把盒子放在廣場的石頭上,相關的人就出現了對不對?事實證明我說的沒錯啦」


    「不是一放上去就出現,是放上去過了一會才出現,無法證明其中的因果關係」


    「那真麵先生,你能證明絕對沒關係嗎?」


    「證明不了」


    「那不就是我贏了嗎?」


    「算平局」


    熊疑惑地歪著腦袋,並把購物卡推了過去。


    真麵和熊此時來到縣道旁的大型商超『巧藝府玉村』購物。因為要買大量食品,因此真麵開了車。


    「真的幫大忙了。平時我都是騎電動車過來,但今天必須采購正月用的食材呢。那個份量,電動車的話得往返兩三次才夠啊。就讓我做真麵先生想吃的東西作為答謝吧,您想吃什麽?魚糕怎麽樣?就做海帶燉魚糕吧」


    熊把黑黢黢的魚糕裝進塑料袋。真麵心想,黑白相間的魚糕,真不吉利啊。


    回過神來,今年也隻剩三天了。真麵原本完全沒打算了停留這麽長時間,他的安排已經完全打亂了。


    送往大學的心之盒今天應該就會有檢測結果,朋友會打電話聯係。等檢查一完就會送還,所以盒子明天就會送回來。等科學方麵的調查一結束,真麵的任務姑且也就告一段落了。他把結果交給影麵,剩下事情交給水麵,他就能返回東京。


    但是真麵很猶豫。


    那封遺書的謎題仍未解開,他確實好奇事情的結果。他對心之盒和身之石中隱藏的秘密也懷著一般般的興趣。要是能夠解開,他也想解開之後再回去。


    另外,叔母鏡說的事情也讓他有些在意。叔父公司的經營似乎並不如意。當然,真麵不覺得自己能幫上什麽忙。解開謎題就有寶山冒出來,幫助公司重回正軌?那種天方夜譚的事,他自然也沒考慮過。不過,叔父素來對他關懷備至,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偶爾能幫叔父分憂。


    想到這裏,真麵輕輕搖了搖頭。


    他想留下來,其實還有別的理由。


    那就是未咲說過的話。


    前天晚上,未咲拋來的那一句句毫無忌憚的真言,如今依舊如棘刺紮在真麵的胸口一般,拔不掉。


    真麵很像將它們拔掉,他希望消除這份小小的痛楚,神清氣爽地回去。


    可是,每當真麵準備去拔那些刺,另一個自己就會創造出一張麵具,試圖拔那些刺蓋在下麵,並勸說自己“忘掉吧。把這份痛楚藏在心裏,適應它,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這就是你一直以來的生存方式,你將來也將這樣生存下去。這樣才好,這才是正確的”。戴著假麵的另一個自己,一直在心裏把這些話對真麵反反複複周而複始地重複著。


    采購了四大袋食材後,兩人便離開了商超。


    2


    真麵盯著屋裏的天花板。


    他感覺在想事情,又感覺已經想完。他向自己投出疑問,卻又感覺自己最清楚答案。


    他沒整理好腦中的思緒便坐了起來。桌上有他拿過來的論文,但那些都已經讀完了。


    作為替代,他又翻開水麵借來的鄉土資料。


    但是,這些水麵都已經看過,說是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信息。連專業的水麵都沒有找到,真麵一個外行人又怎能找得到?因此他翻看這些書,與其說是為了調查,其實更多的是出於興趣。


    裏麵的內容以當地的曆史性故事為主,近的寫了戰後農地改革的事,再遠寫了明治的治水事業,再往後讀就到了平安時代,奈良時代的事情。但是再往之前的,內容就像是遠古傳說了。之前水麵講過的大妖怪的故事,平安時代鬼女住在山中的故事,在上麵隻有零星記載。


    關於舞麵家的記載,隻在江戶末期出現了一點點,被描述為掌管以連根山為中心大片土地的名門。但是,明治之後幾乎沒有記載。舞麵彼麵財閥興起的事情也隻寫了短短兩行,再補充一句“舞麵財閥的發源地就在這裏”而已。


    大致看完之後,果真沒有發現與心之盒和身之石相關的信息。自己將水麵已經確認過的事情又確認一遍後合上資料。


    看看鍾,時針指向下午兩點。他想等傍晚的時候再去廣場看看。未咲基本是在傍晚過後才來。必須再找他清清楚楚地問一遍。未咲說,那是“舞麵彼麵留下的麵具”。那張麵具到底是以怎樣的經過留下來的?為什麽沒有留在這個家,而在她家呢?


    距離傍晚還有些時間,但真麵實在無事可做。他打開電腦,檢查郵箱。說不定蒔田已經發來郵件了。


    他用瀏覽器打開郵箱,有一封新郵件。


    但是,署名不是蒔田,而是三隅。


    真麵在去度假山莊之前,給三隅發過郵件,上麵說麵具少女未咲出現的時,以及回去之後會把收獲的信息大致列舉後發給他。真麵覺得這大概是當時的回信,便打開郵件。


    讀完後,他皺起眉頭。


    在簡單的文麵後邊,放著似是三隅調查到的信息。


    澤渡家


    住址 〇〇縣連根山浦蔭町1-37-642


    家庭成員


    祖父 澤渡永一(已故)


    祖母 澤渡美佐緒


    父  澤渡一義


    母  澤渡悅子


    長女 澤渡愛美


    郵件上寫了未咲家的住址和成員構成。


    但是,上麵沒有未咲這個名字。未咲說她是初中生,事實上確實也穿著附近初中的製服。可是,澤渡家的家庭成員中能對得上的人物,就隻有長女愛美。


    (假名?)


    真麵思考。少女戴上麵具,用假名自稱,是在隱瞞身份嗎?然而本人透露的姓氏卻是真的,大致的住所也沒有問題,不認為在有意隱藏身份。


    回憶水麵說過的話——她的目的並不清楚。


    真麵對未咲展開回憶。然而,她之前的行動完全沒有表現出一致的目的或方向性。她總是隨心所欲地出現,隨心所欲地行動,隨心所欲地喝酒,最後隨心所欲地消失。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舉止背後,真的暗藏著什麽目的嗎。


    真麵向三隅發了條簡單的回信便關上了電腦。


    3


    在廣場上等待,但她還沒有來。


    看看手機上的時鍾,下午四點剛到。天還很亮,來的時間可能太早了些。


    真麵獨自在長椅上坐下。


    傍晚的廣場上靜悄悄,既沒有鳥叫,也沒有樹葉沙沙作響,仿佛真麵之外所有一切的時間都停住了似的,世界顯得特別安靜,卻又特別濃密。


    真麵看看染成紅色的天空,看看凜冬中綠意淡淡的森林,看看還沒亮的燈泡,看看依舊謎團重重的身之石。真麵周圍的確存在著怎麽學也吸收不完的信息的洪流。


    ——然而,我卻


    ——已經厭倦了?


    他在心中嘀咕著的疑問,根本沒有解答。


    取而代之,口袋裏的手機振動起來,將真麵拉回到現實中。


    「嗨,真麵君」


    電話另一頭傳來蒔田的聲音。


    「你托我的事情搞定啦。不好意思,拖這麽久。哎呀,誰讓和久井老師也是個大忙人呢」


    和久井是真麵所屬的研究室的副教授。真麵委托檢測心之盒必須用到研究室中x光機等設備,而這必須經過副教授和久井的批準。


    「我說了忙的話可以把檢測放一放,但老師卻完全不聽,偏要自己上。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摩拳擦掌兩眼放光,竟然還冒著被辭的風險擅自展開調查。哎,那份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那種小說裏出現的神奇盒子突然送到眼前啦。老師鼓足幹勁也很正常,而且有拿x射線一照的價值」


    「也不枉我送過去呢。於是結果呢?」


    「別急,結果已經出來了,所以我才給你打電話」


    電話揚聲器中傳出嘩啦啦翻紙的聲音。


    「你先聽好。首先是盒子的製作素材。是銅。雖然不純,但基本可以算作純銅吧。實話說,金屬測定都隻是個大概。拿到其他研究室去檢測說不定能得出更加準確的結果,但我們覺得對盒子材質的檢測追求完美沒有意義,就不做了」


    「嗯,這無所謂」


    「好,審議結束」


    根本不存在審議,但蒔田還是很講氣氛。


    「金屬測定做完後,我和和久井老師決定用x射線照射那個小盒子。自威廉?倫琴大師發現它並獲得第一屆諾貝爾物理學獎,至今已有百餘年。x射線正是為了今天,為了此時此刻將這小盒裏麵一探究竟而存在的。我們不得不為之感慨」


    「然後呢?」


    「別急。我把小盒放在照射位置,調整好管電壓數值,回頭跟和久井老師交換了一下視線。我們的心情是一致的。和久井老師高聲宣布“發射!”我按下按鈕,於是肉眼不可見的力量傾注在小盒之上」


    蒔田的聲音變得更大,真麵把手機從耳旁拿開了一些。


    「但結果令人遺憾。檢測後,我們所看到的,是一張截出黑色四邊形空間的淒慘照片」


    「咦?測不出來嗎?」


    x射線影像以黑白深淺來表示。這次的情況,白色部位為x射線未被任何物體阻擋,大量穿透的部分,黑色部分則是x射線被遮擋物遮擋而沒能穿透的部分。拍攝出黑色四方形也就表示x射線沒能穿透心之盒,該部分的影像為純黑色。


    「但我們並未輕言放棄」


    好像還有後續。真麵選擇默默聽他講,畢竟這樣才能盡快了事。


    「和久井老師眉心深鎖,咬緊牙關做出最後的決斷。『把管電壓開到最大』。我條件反射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大喊。老師,這太危險了」


    並沒有什麽危險。


    「但是,已經沒人能夠阻止他了。不,或許我內心也希望這麽做。我們將數值調到最大,挑戰最後的x射線成像」


    「拍到了?」


    「拍到了」蒔田總算說了「是我們勝利了」


    「那麻煩你說說結果」


    「從結論來說」


    真麵把電話貼到耳朵上。


    「裏麵什麽都沒放」


    什麽都沒放。蒔田接著往下說


    「首先檢查盒子是否存在機關,就透射結果來看,沒發現任何機關。那個盒子乍看上去的確很像積木鎖,然而各個零件都在內側緊密鑲嵌在一起,沒有任何一個可動部件。估計是將拚圖組合完成後,再將最後一塊完全熔接製成的。也就是說,那個盒子不是拚圖,因此不采取手段就絕對無法打開。它被做成了無法打開的結構。


    另外,雖然從照片上就可以判斷,但畢竟是將管電壓調到最大才能穿透,因此拍攝效果非常模糊。再加上盒子表麵有蜿蜒連綿的雕刻,導致更加難以判斷裏麵的內容。所以,我無法保證100%裏麵沒裝任何東西。不過我們還用電腦進行了解析,可以保證99%沒裝東西」


    「是這樣啊」真麵一邊思考一邊答道。他考慮過沒裝任何東西的可能性,當然對結果本身並沒有感到太驚訝。


    問題在於後麵。


    「但是還有其他可能,譬如內側寫有文字等內容」


    蒔田預讀了真麵的想法,接著說道


    「隻要是雕刻,就能用x射線拍出來,但如果純粹是書寫或繪製的,或許從圖像上就無從分辨了。還留有盒子內側用顏料等畫了東西的可能性。如果盒子中有x射線無法剖析的信息,也就隻有那種可能了。那種情況的話,解析也難以奏效,所以希望渺茫」


    蒔田所說與真麵所想大致相同。盒子裏如果存在x射線無法拍到的東西,也就隻有文字或者圖畫了。既然裏麵沒裝入任何東西,那麽很有可能就直接畫在壁麵內側。


    「能口述的信息也就這麽多了吧」


    蒔田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謝謝」


    真麵一邊講,一邊在心裏整理蒔田提供的信息。


    透射過的心之盒。沒有機關的零件。沒裝任何東西的空間。留在其內側的可能性。


    當這些匯聚在一起時,真麵腦子裏萌生一個小小的想法。


    這其實是極為正常,極為正當的想法。


    但就在此刻。


    真麵注意到了一個方法,能把紮在心中的小小棘刺給拔掉。


    為此。


    他非得把蓋在棘刺上的麵具破壞掉不可。


    「蒔田」


    「什麽事?」


    「我還想順便拜托你一件事」


    講完後,真麵掛斷電話。


    那天,未咲沒有出現在廣場上。


    廣場上的電燈發出滋滋滋地忽明忽暗。


    4


    廣場上的電燈發出滋滋滋地忽明忽暗。


    第二天。


    在日暮遲遲的廣場上,真麵與水麵日暮途窮。燈泡懷著必須演繹途窮之情的使命感,燃燒著油盡燈枯的性命照亮二人。它眼看就要壽終了。


    「不來了呢」


    「看來是啊」


    真麵今天也從下午四點前就在這個廣場上等待。水麵今天從宿醉中恢複過來,也陪著真麵一道來等。可是到了晚上七點的現在,未咲仍未現身。


    「她的確說過,還有想問的就到石頭這裏來。可是,她昨天和今天都沒有現身。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水麵露出擔心的表情。真麵心想,這份率真是水麵的優點。而真麵則沒有想得那麽深。他覺得以未咲的作風,把人喊過來自己又不出現其實根本不算什麽。


    「不,不來一定有什麽不方便的理由」水麵自信滿滿地提出毫無根據的意見。


    「又不是推理小說,不一定凡事都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她不來,最有可能還是覺得太麻煩了吧」


    「那樣就太狡猾了」水麵在追求世界的美好。


    「那你能想到怎樣的理由?」


    「比如說……這個怎樣?她發覺報假名的事情敗露了,所以在東躲西藏」


    「怎麽敗露?」


    要察覺假名的事情敗露,除非打開真麵電腦裏三隅的郵件偷看。


    「也就是說,未咲小姐是個技術精湛的黑客」


    「你這思維跟熊小姐挺像」


    水麵悲痛地雙手捂住腦袋。真麵覺得自己說得有點過分。他轉念一想,覺得這麽想其實對熊更過分。


    「話說水麵,你有沒有試著發郵件?」真麵問道。水麵存了未咲的郵箱。


    「昨晚發了一封試試,但沒有回音。現在打個電話試試吧」


    水麵當機立斷撥打電話。她把手機貼在耳朵上,等了許久。


    「沒接」水麵又關斷電話。


    「會不會玩膩了?」


    「那太自私了,她要是自顧自地玩膩了,傷腦筋的可是我們。我們要辦的事還遠沒有辦完呢」


    「你講的理由也挺自私」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兄長大人」


    「嗯?」


    「我們到未咲小姐家去一趟吧」


    大年末的擅自上別人家,不會給人家添麻煩嗎?真麵心裏這麽想,但最終鉗口未言。


    因為他知道,當水麵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就表示什麽都已經聽不進去了。


    5


    澤渡家位在煙連根山開車下行兩三分鍾的位置。


    澤渡家的正麵是一片田地,不過周圍還有幾棟民宅,不清楚那片田屬不屬於澤度家。水麵說,這一帶雖然有很多人家務農,但也有不少人去鎮上工作。


    下了車走進院子。雖說是院子,跟公路之間的分界線卻並不鮮明。建築本身是過去的日本民宅,板牆之上是久經風霜的瓦屋頂。


    真麵按響門鈴,家中傳出嘹亮的應答。


    梭拉門打開,出來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性。


    「哎呀,你們是?」


    「幸會」水麵優雅地問候,說「我們是愛美小姐的朋友。前些天跟她一起去過度假山莊……」


    「咦,難道是水麵?」


    女性瞪圓了眼睛。


    「啊,我是」


    「哎呀~」女性笑逐顏開「都長這麽大了,出落得真漂亮啊。我聽說你去東京上學了」


    「是的,現在回鄉探親」


    水麵笑容以對。對方好像對水麵很熟,可水麵大概並不認識對方。


    「對了對了,我家愛美好像經常找你玩呢」看來這位女性是未咲的母親「沒給你添麻煩吧?那孩子太頑皮了,真希望念書能多下點功夫。水麵,既然你回來了,能不能教教她學習?」


    「沒關係,隻要您不嫌棄」水麵笑容依舊地答道。她的笑可能隻是逢場作戲,但完全看不出來。真麵心想,她真是一位出色的大家閨秀。


    「那麽,愛美小姐在嗎?」


    「啊,稍等」


    女性轉身返回家中。她轉身的瞬間,聽到她小聲嘟噥了一句「又是禦前大人嗎」,兩人麵麵相覷。


    女性一下就回來了。


    「她好像出門了,晚上應該會回來。我打個電話叫她回來嗎?肯定沒走多遠」


    「那還是我來打吧。她給過我電話了。不好意思,突然冒昧上門」


    「這是什麽話啦」


    之後,女性給了水麵蘿卜,兩人離開了澤度家。


    汽車沿著已變得漆黑的坡道駛向宅院。


    水麵又試著打了次電話,但始終沒接。


    「未咲小姐,該不會是不良少女吧?」水麵在副駕駛座上嘀咕。


    「聽到說禦前大人。是指喝酒玩樂到深夜才回家吧。初中生夜遊不可取」


    「再說,這附近也沒有能夠玩到深夜的地方」


    「車站附近又居酒屋」


    「像是最可能去的地方呢……」


    兩人皺起眉頭。


    「啊,對了。話說兄長大人」


    「嗯」


    「心之盒的光片今天能送到嗎?」


    「嗯,估計能送到,說是昨天晚上發過來的。我拜托他抓緊時間,心之盒也會一起送回來」


    「不過,裏麵竟然什麽都沒有……」水麵的眉毛耷拉成八字,苦惱著。真麵已經將蒔田電話裏的內容告訴了她。


    「不過等盒子送到了,就有一些進展了」


    「何出此言?」


    此時,看到車道上迎麵駛來一輛車。那正是宅急送的配送車。配送車與兩人的車擦肩而過,徑直下坡駛離。


    水麵看著真麵,兩眼綻放著燦爛的光芒。真麵無奈,稍稍用力踩下油門。


    6


    真麵房間的桌上,擺著一個必送去時大一號的紙箱。水麵興奮不已地坐在旁邊。


    「是個大盒子呢。裏麵隻放了心之盒和照片嗎?」


    「這應該是避免x射線照片的尺寸,裏麵多半很空」


    「照片就在這個裏麵……啊啊」水麵感慨地說道「兄長大人,請快點打開吧」


    「副教授也看過照片了,我覺得再檢查也不會有發現」


    真麵說著,剝掉了包裹的膠帶。一開蓋子,隻見裏麵放了一張正好箱子尺寸的大信封。


    水麵從旁探出身來。


    「兄長大人,我能拿來看看嗎?」


    「請吧」


    水麵小心翼翼地雙手取出信封。信封口用繩子纏著,包得十分細致。


    「拍到心之盒裏麵的照片……」


    水麵咽了口唾液,緩緩抓住信封口上的聲音。真麵對她期待的樣子感到欣慰,同時從緩衝材料中取出心之盒。心之盒用氣泡塑料墊小心翼翼地包著。


    水麵如同在細細品味,一圈一圈地揭開封口的繩子。


    就在解完兩圈的時候,水麵徹底愣住了。


    「兄長大人,這!」


    她顫抖著指向桌子上麵。


    在那裏,是蓋子已經打開的心之盒。


    「打開了!兄長大人!心之盒的蓋子打開了!」


    水麵大聲叫喊。


    「是啊」


    真麵毫不介意,拿起打開的盒子。


    心之盒被分為五麵的盒體部分,以及餘下一麵一分為二的零件。真麵兩手拿起盒子觀察。五麵的盒子內側由零件相互組合而成,麵與麵緊密相連,形成盒體。但是,其中任何部分都僅呈現出與表麵相同的金屬色。拆下來的兩個部件背麵也是一樣,上麵沒有任何文字或者圖案。


    「原來如此……」


    真麵很感興趣地看著它。水麵依舊愣怔怔的狀態,心情無法平複。


    「什麽也沒有啊」


    「這是怎麽回事啊!」


    水麵撲了上去,仔仔細細地盯著被分割開的心之盒。


    「真的打開了……」


    「一眼就開出來了吧」


    「可、可是,怎麽打開的」


    「通過x射線照片了解到盒子是打不開的構造,所以就……呃,就是它」真麵拿起小小的部件,指向背麵。


    「把這裏,用機械切開了」


    「切……」恢複到一半水麵,又呆住了。


    「這裏是打開的關鍵點,也就是疑似最後一個部件拚接後的熔接點。有了x射線判明其結構,之後就簡單了。切開這一個部位就行了。大學裏也有那樣的器材。要是等到把它送回來,就不好這麽做了。所以,我就順便拜托把它打開了」


    「怎麽叫順便啊……兄長大人,你一個順便就把心之盒切開……」水麵啞口無言。


    「切開怎麽了」


    「欸……可是……」水麵說到一半有說不出口,開始思考後麵想要說什麽。但是,她最終也沒能說下去。


    「沒錯。正如你現在想的」真麵放下盒子,說「把盒子切開也沒有任何問題。已經弄清楚裏麵沒裝任何東西了。而且你看,切開的隻是熔接部位,想恢複的話再次熔接就可以了。當然,那樣也沒辦法完全恢複原狀。總之,這個盒子本來就是無法打開的構造,所以非破壞性檢測不可能將裏麵的信息查得一清二楚」


    「可是……可是兄長大人……」水麵扔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


    「你的想法我明白。隻不過,你心裏說不出來的那些話,其實跟熊小姐想到的事情是一樣的。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就在心之盒中,有這種可能。我們隻是對此懷抱過分的期待罷了。其實,我們可以破壞這個盒子對它進行調查,然後再把它恢複原狀。它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金屬盒子罷了」


    真麵的目光落在盒子上。


    「事實上,我們就算打開了盒子,依舊沒有解開心之盒的含義以及遺囑那些話的含義」


    水麵也看向盒子。直到昨天還不知道裝著什麽,現在也知道了,然而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它仍舊釋放著存在感,謎題依然未能解開。


    「思考什麽都沒裝的心之盒所代表的含義,就是舞麵彼麵留下的問題」


    「什麽都沒裝的心之盒所代表的含義……」水麵複述「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問題呢……」


    「正是這樣」


    「但是,我……」水麵一臉沮喪地注視著盒子「實話說,我已經無計可施了,兄長大人……。我相信著,心之盒中肯定裝著通向下個階段的提示。就算x射線照片上什麽都沒有,我也以為肯定會像兄長大人你說的那樣,裏麵寫了文字。可是把它打開一看,結果真的什麽都沒有……」


    「打開心之盒,也並非沒有收獲」


    「咦?」


    「“盒子裏什麽也沒有”的這個信息本身,以及“把心之盒打開了”這個事實本身」


    水麵沮喪地垂下腦袋。


    「這一步邁得太小了啊,兄長大人」


    「它至關重要」


    「難道……我們忽略了什麽,一定是……」


    水麵把手放在嘴上,思考起來。真麵也放回目光,看向分解開的盒子。可不論怎麽看,分解後的盒子都不可能出現變化。真麵認為,現在所需的並非盒子變化,而是自身頭腦的轉變。


    此時,水麵突然抬起臉。


    「兄長大人……那個盒子」


    「嗯?」


    「木盒啊,就是木盒。裝心之盒的那個」


    「哦,那個木盒啊。它怎麽了?」


    「會不會心之盒隻是充充樣子,遺囑上所寫的盒子其實是那個木盒呢?」


    聽到這新奇的假說,真麵的眼睛瞪的滾圓。水麵沒有在意,接著講道


    「也就是聲東擊西。乍一看,包得小心翼翼的金屬盒就像心之盒。但實際上,那個木箱肯定一樣年代久遠。而且最關鍵的證據就是」


    「“心之盒”的字樣就寫在木盒上?」


    「正是」水麵有力地豎起食指。


    「總覺得……像是小學生的腦筋急轉彎啊」


    「也說不定兩者合起來才叫心之盒。我們知道木盒中隻裝了金屬盒,但沒有對木盒本身做細致的調查。說不定,它裏麵其實有夾層」


    「那種事確實沒有查過」


    「一定藏了什麽……比如說,金屬盒是心之盒的說明書。我去拿過來」水麵迫不及待準備起身。


    真麵覺得她的思維路徑挺有意思。


    (不過,真要是有說明書也就不費事了)


    就在此時。


    (………………說明書?)


    真麵的腦海中,某種東西聯係在了一起。


    他屏住呼吸。


    分離五感。


    將分離出來的一切感官轉向精神內側。


    轉向自己的大腦。


    他要追趕那連上的一縷靈光。


    (說明書)


    (manaual)


    (guide)


    (exnatory note)


    (experience)


    (心之盒)


    (既然如此……)


    (麵又是……)


    「水麵」


    真麵叫住已經把手扶在槅扇上的水麵。


    「兄長大人」


    水麵回頭問。


    「有了」


    「有了?有什麽了?」


    「假說」


    「假說?兄長大人,你說假說?」


    「心之盒和身之石,以及解開謎題的假說」


    「謎題解開了嗎!?」


    「不,我自己也還不肯定,所以隻是假說。實際怎樣,不證明就沒有結果」


    「請告訴我吧,兄長大人!盒子和石頭謎底到底是什麽!」


    「我會講的。還得把這件事告訴叔父。要證明這個假說,必須有叔父的協助」


    「父親大人?」


    「沒錯。然後還需要一個人。需要那個至關重要的人協助」


    「莫非……」


    「沒錯」


    真麵點點頭,答道


    「就是未咲」


    7


    十二月份三十一日。


    這天被稱作大晦日,要吃跨年蕎麥麵等風俗食品,去寺院敲除夕鍾。神社擠滿參拜客,盯準商機的攤販開得熱火朝天。大家回顧過去的一年,暢想即將到來的新一年,為一百日元買到的預言紙條一喜一憂。


    這些全都是人類在想,人類在做的事。


    真麵過去對十一時五十九分五十九秒變為零時零分零秒的瞬間並沒有感到什麽特殊意義。日期的更迭每天都會進行。再說,日期本身就是人類的價值尺度,無關乎世界真理。


    但隨著這一年過去,真麵腦海中不斷積累新的信息。這些信息在他心中形成新的價值觀,新價值觀與老價值觀對抗,妥協,繼而進一步形成舞麵真麵的人格。而如此形成的自我意識是否正確,還是取決於自己。由自我組織化形成的自我人格,應該跟水分子自我組織化生成的雪結晶有著本質上的差異吧。不,豈止有差異,自己甚至都沒有成為一個完整結晶。


    看看自己的內心,裏麵有創造麵具的自己,有想打破麵具的自己,有對此漠不關心的自己。但是,那所有的自己無非都服務於本質的人格。


    自己的本質正在饑渴。


    正在渴望。


    未咲說的沒錯,自己心中潛藏著一個如饑似渴的凶殘人格。自己今後還得繼續把它藏起來才行。自己會給他繼續戴上麵具,在腦中的角落繼續偷偷養著他,這早已注定。他將在腦中的獨間裏度過一生,在獨間裏結束一生。


    但是。


    偶爾的話,把他放出來也無妨。


    這既是真麵心中誕生出來的,新的價值觀。


    傍晚的廣場上。


    她出現在身之石跟前。


    明明是除夕夜,未咲卻跟第一次見到時一樣穿著製服和外套。她兩手插在兜裏,麵對身之石呆呆地站著。


    「未咲」


    她把臉轉了過來,露出的依舊是那白色動物的麵具。


    「是你啊」


    未咲冷淡地應了一聲後又轉了回去,盯著石頭。真麵站到她身旁。


    「兩天沒來了呢」真麵問。


    「是啊」


    「虧我前天和昨天都在等你」


    「是嗎」未咲淡然回答「哎,我這邊事不少」


    「能不能具體講講麵具的事情?」真麵說著,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可以喊水麵過來嗎?我答應過她,你來了就喊她過來」


    「我想想……」


    未咲想了一會兒,說


    「不行」


    「欸?不行嗎?」


    真麵完全沒想過會被拒絕,禁不住反問。


    但未咲沒有理會,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要出發了,給我跟上」


    「去哪裏?」


    「約會」


    8


    下了連跟山,沿縣道走上一會兒的地方有座神社。


    神社附近的路上,沿途擺的小攤櫛比鱗次。盡管時間離跨年參拜尚早,但已經有相當多的人聚集在這裏。小孩子從歡鬧不已地在人群的縫隙中竄來竄去,烘托出熱鬧的慶典氣氛。


    「畢竟附近的娛樂並不多呢,大家都對節慶滿懷期待」


    未咲這樣說道。


    兩人從小攤之間穿過,登上通向神社境內的台階。


    夕暮之下神社境內,換做平時昏昏沉沉十分陰森,然而今天全部籠罩在黃橙色的燈光中。從台階到前殿的參道,已然成為攤店的嘉年華。


    真麵與未咲穿行在燒烤與點心的香氣之中。本來不論到那兒都顯得格格不入的麵具少女,唯獨在這裏奇妙地融入周遭的氣氛之中。


    未咲在半路上的一個攤店前止步,要了兩杯甜酒。她接過倒了甜酒的酒杯,並催真麵付錢。真麵早知道會這樣,便替她付了錢。


    兩人走完參道,來到前殿跟前。此時自然還沒有人參拜。現在參拜也隻有六個小時的效力。


    未咲張望了一番,指向前殿側麵的石牆,讓真麵跟她到那邊去。兩人去了那邊,並肩坐下。任慶典的燈光如何明亮,也找不到前殿背麵。兩人此刻所在的地方,就如同慶典與外界之間的境界線。


    「這個地方,是叫舞鶴神社?」真麵問。他剛才進來時,看到豎著的牌子上是這麽寫的。


    「以前叫舞麵神社」


    「果然,我就覺得很像。這裏跟我們家之間有關係嗎」


    「畢竟你家源遠流長,追根溯源應該同出一處吧。至於什麽時候,怎麽分開的就不得而知了」


    「唔……我和水麵一起去圖書館查過,但沒有留下這方麵的資料呢」


    「資料很少對不對?那是因為舞麵彼麵燒掉了」


    「燒掉了資料?」真麵反問。


    「身為財閥首腦,不願意出身被人知道吧。錢多了,敵人也跟著多了,不知什麽地方就會成為把柄被人抓住」


    真麵心想,這麽做其實挺消極的。將個人履曆處理掉倒不是不能理解,連宗室的資料也燒掉未免有些過頭了。身為財閥首腦,必須那麽神經質嗎?


    「然後」未咲將裝滿甜酒的之輩放在石牆上「你會待到什麽時候?」


    「就要回去了,正月中旬我會回自己本家」


    「什麽嘛,你會回去啊。你不是在調查石頭的事情嗎?我以為你還想問這個麵具的事情呢」


    「既然記得,希望你早點告訴我」


    「也對」


    未咲在麵具下麵嗬嗬一笑。


    「那就講給你聽吧。你待會兒大可也講給水麵」


    說著,未咲直麵真麵,兩手放在臉頰上。


    「這個麵具的形象是什麽,你知道嗎?」


    「是……什麽呢?看上去最接近的是狐狸,但感覺也像是狗……不,也可能是貓」


    「都不對」


    未咲的手從麵具上拿開。


    「這是妖怪的麵具」


    「妖怪?」


    「沒錯。長著這樣一張臉的巨大動物妖怪。既不是狐狸也不是狗。這個麵具本來就是完全按照那種生物的臉做出來的」


    真麵回憶起圖書館裏借到的書,上麵記載著能夠一躍從山上飛過的巨大妖怪的故事。未咲的麵具,仿照的就是那個妖怪嗎。


    「妖怪算是生物嗎」


    「妖怪也會死吧」


    「說的也對」盡管實際怎樣並不清楚,但真麵選擇接受。


    「總之我想表達的意思就是,這是一張非常稀有的麵具,附近的神社或者慶典上可不會賣,是孤品。內行估計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價值」


    「它既然那麽貴重,為什麽不掛在家裏裝飾起來?」


    「麵具就是要戴的。就像不住人的房子會加快腐朽一樣,麵具不戴也會受傷」


    「是這樣嗎?」


    「就是這麽回事」


    未咲拿起甜酒,一如既往地湊近麵具嘴邊,又一如既往地一口沒喝就放下去。


    「聽明白了嗎。回去之後也告訴水麵吧。這是個很嚴肅的麵具,要小心對待」


    「……這就完了?」真麵繼續追問「你說麵具具體的事情,這就完了?」


    「是呀」未咲一句話把真麵打發,很明顯在麵具下麵嗬嗬嗬地笑著。


    真麵心想,看來她不打算講真正重要的事情。而且,這與真麵所想到的關於麵具的假說不謀而合。這孩子,恐怕不論你多麽賣力地向她打聽,她肯定都不會實話實說。


    所以,真麵不抱希望地最後問了一句


    「我看過這張麵具的照片」


    「照片?」未咲有了反應「有照片?怎樣的照片?」


    「穿著似是女校製服的女孩,戴著這張麵具,然後舞麵彼麵站在她身旁」


    「喔?」未咲想了想,歎了口氣「真想看看呢」


    「我認為,你沒有撒謊」


    真麵對著麵具講道


    「那張麵具確實就是舞麵彼麵留下的麵具,沒錯吧?所以我想問的是,它為什麽在你手裏。為什麽你會戴著麵具出現在我們麵前。我最想知道的,是你的目的」


    真麵緊盯著未咲麵具上的雙眸。麵具上的眼睛,是兩個純粹的黑窟窿,裏頭除了黑暗什麽也看不到。真麵感覺一絲寒氣掃過背脊,但堅持拋開畏懼,開口問過去


    「能不能告訴我」


    麵具的眼睛,把真麵說出的話吸了進去。


    「目的啊」


    未咲移開目光,朝著神社林木中透出的夕暮看去。


    「我的目的,跟你一樣啊」


    「……跟我,一樣?」


    「早就厭倦啦」


    說罷,未咲站了起來,保持手插在口袋裏的狀態咕嚕咕嚕原地轉起了圈。紺藍色的外套下擺隨之展開,就像一隻巨大的蝙蝠。


    「我都無聊得快死了,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嚇一跳。所以,不跟路過的家夥玩一玩,我就真的要無聊死了。你不這麽覺得嗎?」


    碎石相互擠壓,發出清脆的聲響。未咲的飄起外套漸漸收窄,然後停下來。她與坐著的真麵麵對麵,說


    「而且跟你之間的玩耍,也要結束了嗎?」


    真麵沒能立刻回答她。


    未咲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比自己小近十歲的少女,真的可能跟自己一樣嗎?


    又或者,隻是在岔開話題?


    但是,唯有一點十分確定。


    那就是,未咲不打算說出自己的真正的目的。


    真麵輕輕歎了口氣,回答了未咲的提問。


    「不,沒有結束」


    「嗯?」


    「有樣東西想給你看,準備起來需要花點時間……大概一月十號就能給你看」


    「喔……那東西,有意思嗎?」


    「這個嘛……我覺得相當刺激」真麵裝模作樣地沉思後說道「估計不足以令你大吃一驚呢」


    「哈,老實的家夥」


    未咲仰天看去。


    「好,行吧,我就期待一次」


    慶典的聲音又熱鬧了幾分。


    小孩子們的喧鬧傳到了真麵他們那裏。


    「今天先回去吧。對了,慶典這東西當真不錯」


    未咲又轉了半圈,朝著橙紅色之下的神社境內邁開腳步。真麵將未咲還剩滿滿一杯的甜酒紙杯摞在自己空掉的紙杯上,朝她身後跟去。


    參道上的人過來時更多了,兩人並肩前行。途徑賣麵具的小攤時,未咲停下腳步。


    「你今天也戴個麵具怎樣?」


    經她這麽一說,真麵向店麵展示的麵具看去。有特設英雄,動畫女主角,很多角色是真麵認識的。但是,沒有任何一張麵具能跟未咲的對上。


    「算了」


    「這種時候,不及時行樂可不行啊」未咲一如既往地對他說教。


    此時,幾個小孩子鑽過人群的縫隙衝了過來。孩子們從兩人身旁擦過,直接衝了過去。但是,其中一個手裏拿著的法蘭克福烤香腸擦到了正看著別處的未咲的麵具側臉上。


    「嗯?」


    未咲轉頭,番茄沙司擦在麵具的一側臉上,就像給它添上了動物的胡須。小孩子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已經混進人群無影無蹤。


    「搞什麽鬼」


    「哎……」


    真麵歎了口氣。剛剛得知麵具價值不菲,一下就被弄髒了。


    「哈」


    未咲哼了一聲,簡單地用食指擦掉了麵具上的番茄沙司。


    「今天就放你一馬。畢竟是慶典啊」


    兩人在出神社的地方道別。


    「準備好了就聯係我吧」未咲說完便匆匆離開了。


    真麵目送她的背影,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嘀咕了一句。


    「傷腦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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