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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關係各國的政府與國營媒體相繼保持沉默之中,本台強烈感受到我等民間媒體的報導部門重要性逐漸攀升,今天也想為各位觀眾傳遞最新情報。


    希望這些盡力收集來的微薄情報能消除各位的不安和恐懼,協助各位更加正確地瞭解這個世界。


    首先,針對排解難題,她們依然杳無訊息。沒有情報、沒有聯係,我們判斷這本身便是一件莫大的訊息。


    相信各位對倫敦的混亂應該記憶猶新,根據現場救護人員和法醫片段的說法,我們逐漸掌握到各種跡象,顯示之前這場混亂是有人刻意針對排解難題。雖然g21特峰會的主辦國?英國政府和其他參與國並未正式承認,但這具備相當的可信度。由於英國政府三緘其口,以致資訊封鎖相對不夠嚴謹,相信過去未曾浮上台麵的證詞將以社群網站為中心陸陸續續地更新。


    艾利希亞?路克博格女士自從東南亞的直播訪問之後,便未曾再度於媒體上曝光,而引起大眾關切。


    她們因為對抗威脅而受傷了嗎?


    或是受到威脅以外的人物狙擊?


    還是說兩者皆是呢?


    如果有人要攻擊排解難題,那理由究竟是什麽呢?排解難題可以說是守護現存世界的重要關鍵,甚至能視之為守護社會大眾生活的五大棟梁。但竟然有人試圖奪走她們、破壞她們,這背後的意圖究竟是什麽呢?


    過去也曾有人將宗教思想或預言書上的記載和威脅結合,試圖協助威脅進行破壞,但都是單一事件或短期性行為,並沒有演變為大型事件。這是因為排解難題是世界最強之人,她們具備無論歹徒有何陰謀都能光明正大地擊敗對方的力量。


    然而,這次或許不是如此。


    本台認為這個未確認身分的x比威脅更加可怕,他們是超越排解難題、世界最強五人的某種存在。也就是說,他們是無法駕馭的怪物,又或者是能取代威脅成為全民公敵的存在。我們作為一般社會大眾的一份子,希望能將目光聚焦於x身上。希望各位觀眾也能不受無謂的混亂或臆測所束縛,致力於正確掌握危機真相。請勿受謠言或假新聞所煽動,並請保持平常心,因為光是這樣便能充分打擊x了。


    1


    薄型電視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這是因為水晶少女?愛音為了確認接上的手臂狀況,將遙控器砸了出去所致。


    「喂!愛音!!」


    「如果它壞掉的話,我可以把它拆開來再從晶片中取出純金嗎?那樣還可得到更有效率的運用。」


    愛音說得理直氣壯,以一種快流出口水般的氣魄提出微妙的建議。


    從位於北歐的芬蘭繼續開著車前進,露營車暫時潛伏於俄國的地方城市之中。另外,各家電視台所播放的新聞都大同小異,不同之處僅有用字遣詞。


    坐在輪椅上的學生會長?表參道鏡華歎了一口氣說:


    「話說回來,我們愈來愈像壞人了呢。」


    「……口口聲聲叫大家冷靜、冷靜,但內容卻一直煽動人心。話說我們幾乎被當成未確認生物了啊,雖然也不想被當作恐怖份子啦……」


    將頭發染為草莓香檳金且綁成雙馬尾的雨腳舞梨香嘟著嘴,這麽說道。


    威脅根本無所謂。


    無論有沒有威脅,事實便是各國政府一直以來都能活用威脅的相關情報,煽動社會大眾的不安與恐慌,如願地操縱著國際輿論。


    排解難題僅剩下一人,安娜塔西雅已經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


    她應該也不會傻傻地回去守備太空電梯了吧。


    各國政府的高層人士因為失去與她聯絡的方式,感到極度困擾。他們想透過排解難題釋放消息。由於無法再煽動不安與恐慌,而失去操控國際輿論的手段。目前已恢複冷靜的社會大眾,應該對一味依賴世界最強五人並坐享其成的政府高層,理所當然地爆發出不滿的情緒吧。這樣下去,或許有好幾個政權即將垮台。若相繼發生的話,國際社會之間的互助關係甚至可能中斷。


    比起不知道在哪裏的威脅,首先應該應付眼前的敵人。


    然而,混亂並非為零,或許會出現因恐慌而哭泣的人,而且人數將以都市或國家為單位。


    盡管如此。


    事到如今,歌貝歌琉多一行人已無法收手了,一旦留下任何一名排解難題,安置於南國洞窟中的七百名海上水晶魔法學園的師生將會被找到,然後麵臨比死亡更加淒慘的『無法再生』絕境。即使無法再度交談,盡管受到將近無限的時間阻隔,他們也無法讓風向戟葉等人置身於更加危殆的險境之中。縱然殲滅了四名排解難題,但半途而廢的話便會失去一切。不讓複仇大業進展到最後一步,就無法守護任何人的性命,即便是任何一人。


    歌琉多坐在沙發上,仰頭詢問:


    「那最後一人呢?」


    「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針對她的話要先從之前擊殺的蘇珊妮?伊凡斯的遺物說起了。」


    「咦?有找到她的車子或雪上摩托車嗎?」


    綁著卷發雙馬尾的舞梨香邊與愛音猜拳,邊疑惑地歪著腦袋這麽說道。坐在輪椅上的學生會長望著陪同愛音測試手臂狀況的少女,嫵媚地笑道:


    「哎呀,你忘了嗎?有最大的一樣東西啊……是蘇珊妮塞進自己肚子裏的生化人零件,那就散落在隕石坑附近喔!」


    「啊。」


    「那麽特殊的商品,無論軟硬體都沒在市麵上流通,以技術層麵來說,也隻有少數地方能製造喔。也就是說,那裏就是和排解難題有勾結的秘密基地,身受她們信賴的搖籃呢。就算隻檢查控製電路版,也能找到極具特色的『顏色』。」


    鏡華邊說邊調低車內的照明,操作著投影機的遙控器。


    在布滿整麵牆的世界地圖上以紅色記號標示出一點。


    亦即──


    「美國?矽穀,這裏因為產業從社群網路服務轉型為無人機工廠,所以成為景色煥然一新的精密工業地帶呢。其中有著世界最大的國際軍事企業?智能神臂公司所有的精密電子兵工廠,這裏最為可疑了。明明繼電力之後,糧食供給也變得不穩定,但他們卻能不依賴『大劍』的工廠也可維持一萬名工作人員正常運作,是光會花錢的米蟲喔☆」


    歌琉多雖然想說「明明是自己幹的好事,還真敢講」,不過反過來說,到目前為止還未殺過任何一人的自己還比較仰賴其他人呢。


    「雖然說是萬能大工廠,但隻有軍事是不同領域的吧。」


    「但表參道學姊,這裏是蘇珊妮的搖籃吧,有安娜塔西雅在這裏的證據嗎?」


    歌琉多慎重地開口問道,黑暗中的鏡華點了點頭。


    「當然。在蘇珊妮失去聯絡後,從網路上的金流也可看出這工廠依舊維持著不自然的警備程度呢!為了盡可能瞞過軍方的監視,委托外部傭兵反而搬石頭砸腳了呀。而在原本的主人消失後依然賴著不走的藏鏡人,最有可能會是誰呢?」


    「我認為如果是同為排解難題的一份子,最容易原封不動地轉移呢。而且安娜塔西雅本身負責的範圍也是軍事基礎建設,在全球經濟之中又主導著北美市場,也就是說原本就很適合。」


    「歌琉多同學,回答得很好,我就幫你蓋一個好寶寶印章吧。」


    當然也無法否認可能是陷阱。


    對方或許捏造了這樣的資料,試圖釣出歌琉多等人,在芬蘭的木屋時就是如此。


    舞梨香蹙眉道:


    「如果是軍需企業的話,就表示客戶是國家吧?如果躲在這裏,董事長不會向上通報嗎?呃,像是總統之類。」


    「或許有人權衡過輕重得失了呀,畢竟對方是最後一名排解難題,可說是稀有度最高的戰力。或許軍事企業想賣人情給最後一個排解難題,也或許白宮本身就想偷偷獨占安娜塔西雅的能力呢。」


    總統與白宮,當然他們沒有任何證據。歌琉多邊留意不要因膽怯臆測而作繭自縛,邊發言道:


    「……而且,安娜塔西雅負責的是全球的軍事基礎建設,雖然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什麽,但她本身的存在就能成為世界地圖這充滿國境線的拚圖上的要塞,有許多國家會覺得擁有她並沒有損失。」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封口令下到哪個層級,但這都不改獨立於『大劍』體製外的工廠相當可疑這一點,當然這也伴隨著必要以上的危險。」


    盡管如此。


    就算是這樣。


    「不去看看就不會知道呢。」


    「就算這是誘餌或幌子,也能從另一方麵得知到底是誰、從哪裏、經過什麽管道下達指示呢。」


    坐在輪椅上的學生會長按下投影機的遙控器按鈕,切換成安娜塔西雅?普萊司特的照片。


    她是一名留著金色波浪長發、身材玲瓏有致的美女。


    交手之前當然希望能盡量得到對方的情資,但可惜並沒有其他可顯示的內容。


    「這家夥也和蘇珊妮一樣,是那種不曝光的排解難題呢。一開始的艾利希亞,我們是在她單獨行動時偷襲得手的,但之後在倫敦高峰會的時候,對方就集體伏擊我們,在芬蘭的蘇珊妮也為了確實殺死我們而布下陷阱……盡管如此,安娜塔西雅卻沒出現在上述任何地點呢。」


    「她是相當謹慎,還是十分膽小呢?」


    雖然這是極不適合排解難題的詞語,但世上確實存在著膽小的高手。這種人即使遇到小蜜蜂,也會因為過度反應而用盡全力消滅它。他們雖然會在陷入恐慌時露出讓人下手的破綻,卻具備與懈怠或妥協無緣的人格特質。隻要她運用的是世界最強的力量,便可說是比冷靜沉著地找出最佳方法的人更加危險。


    更遑論──


    對方是直接掌握全球軍事基礎建設的人。


    「毫無情報的最強……」


    與愛音玩耍的舞梨香苦澀地低喃道。


    當初原以為是『機械化』的蘇珊妮?伊凡斯,實際上擁有的卻是『再生』仰法,那時如果誤判一步或許便會導致全滅,他們因此自然而然地希望避免再次遇上那種驚悚的絕地大逆轉。


    「就算這樣也不能原地踏步呢。」


    「嗯嗯。」


    歌琉多再度點點頭。


    接著開口道:


    「絕對要在這裏結束一切。」


    2


    美國?矽穀。


    智能神臂雖然並未納入『大劍』的萬能大工廠體製內,卻依然穩坐世界軍需兵工廠的龍頭寶座。因此,歌琉多原以為這裏的地上一定受到鋼鐵與水泥覆蓋,空氣中籠罩著似乎有毒的煙霧,全天二十四小時回響著敲打鋼鐵的聲音,但實際上卻大為不同。


    清澈藍天與綠色草皮寬廣延伸,小橋流水反射著太陽光,閃耀著粼粼波光。


    「因為這裏是半導體工廠的城市,所以需要清澈的水和空氣呢。」


    坐在輪椅上的學生會長?表參道鏡華從露營車窗望向外麵,這麽說道。


    「一樣是矽穀,有幾十萬人生活的聖荷西,也有不到一萬人的區域,更別說連接道路的兩旁了,幾乎都呈現這種景色。」


    「雖然這麽說,但美國的沙漠也有縮小的傾向,『機械化』──不對,是『再生』,據說因為蘇珊妮直轄的沙漠農業工廠失控,所以四處都開始被綠色包圍……托昆蟲或小動物的福,一旦上了軌道後,就不再需要那個某某人的肉了。但綠地再造也有好有壞呢,像那樣無限加入雜草基因的話,會連越野車也開不過去的呀。」


    人類暫時不會挨餓了吧。


    雖然食物品質可能下降,但當原本隻對改良品種或基因改造所創造出的『黃金果實』有興趣的農民們恢複原有樣貌後,總有一天會生產出水準以上的農作物。


    另一方麵,這裏除了四方型工廠與卡車停車場以外沒有其他東西,除加油站、餐廳與投幣式浴室之外,並沒有其他可以利用的設施,此地似乎也難以采購糧食,必須提前在路上城鎮中的超市囤貨。隨著失去將沙漠轉變為農地的蘇珊妮,這些超市的貨架也空蕩蕩的,費了他們一番工夫(存糧應該不會立刻告罄,應該是躲在自家避難所的人們幹的好事吧)。這裏是觀光客在汽車旅行中也會暫停的中繼點,卻非可以久待的景點,如果露營車長期停留的話便會相當醒目吧。矽穀在這一代推廣精密機械工業……雖然有這種表麵上的理由,但空無一物的地方就是空無一物。


    將頭發染為草莓香檳金並綁成雙馬尾的舞梨香狐疑地望著壓迫車內有限空間的『藉口』,道:


    「這種東西真的能成為『保險』嗎?相機和望遠鏡。」


    「千裏迢迢來到這種毫無景點、而且連找個加油站也很困難的地方,理由當然以觀察星象最為適合了吧?隻要說這裏空氣很清澈、想找較少人工光源的地方的話,就有一定的可信度。隻要冠上管他是秘境還是私人土地,都會大剌剌地侵門踏戶的隕石獵人的頭銜,就萬無一失啦。」


    「隕石?」


    「就是指把掉下來的隕石撿去換錢的一群怪咖喔。」


    他們在路上姑且實際照了幾張天文攝影照片保存於usb中,以防遭人深究,且最為熱衷的意外是學生會長本人。在歌琉多眼中,她雖然給人冷靜沉著、深藏不露的印象,但或許也具備喜歡星座占卜的少女情懷。


    在海上水晶魔法學園時的夜空曾是怎樣的景象呢?


    出乎意料地毫無印象。


    漂浮於遠離人境的南國海域時,星星明明應該很多,但或許是因為巨大船舶本身經常綻放著強光,以致他對星空毫無印象。


    搞不好學生會長從當時便夜夜盯著天文望遠鏡,因事與願違的結果歎氣並一直怏怏不樂……?


    總之──


    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很有可能潛伏於那間工廠的所在地內。


    然後,若要襲擊她的話,依照慣例,黎明之前便是警備最為懈怠的時候,在那之前他們都不會有所行動,連打盹也不行。當然,歌琉多等人也需要為配合襲擊時間調整生活作息,今天在日落前用完晚餐,自入夜時刻至深夜之間取得充分睡眠。


    「喂。」


    當歌琉多躺在固定位置的沙發床上後,身為他青梅竹馬的舞梨香便這麽說道:


    「等複仇結束後你要幹嘛啊?」


    「無論如何都無法恢複正常生活了,就算有正當理由,也不可能改變我們走遍全世界到處殺人的事實。雖然這麽說,但躲在洞窟看守水晶像反而會引人注目,等消除排解難題這個明確的追蹤者後,放著那裏不管對戟葉他們還比較有幫助吧……」


    水晶少女?愛音也站在自己的固定位置,即露營車的一角,不假思索地回道:


    「愛音原本就是祭品大人的水晶花,所以之後也會跟祭品大人一起行動。」


    「是呢,我也是你的青梅竹馬,所以和你一起行動比較好吧……」


    她們不顧本人意願徑自推展話題。


    然後,話鋒自然而然地轉向坐在輪椅的學生會長身上。


    「總之,等事情告一段落後,我就卸下『學生會長』的職責吧。」


    她也有些寂寞地微笑著說道:


    「而且,都到這時候了,你們打算隻排擠我一個人嗎?這種選擇實在有些無情呢。」


    「結果還是所有人待在一塊兒啊……」


    歌貝歌琉多這麽低喃道。


    聞言,舞梨香挑了挑眉,說:


    「幹嘛,你有什麽不滿嗎?」


    「不是啦。」


    「?」


    從巨大船舶上苟延殘喘地逃出生天的便是這四人(?),集結幸存成員的力量挑戰難如登天的排解難題以報仇雪恨。一開始的機緣隻是這樣,講難聽一點便是偶然湊合,如果幸存成員不同的話,現在聊天的對象也會不同,彼此之間隻是這樣的關係。


    盡管如此,等回過神來時,便發現眾人之間早已締結了緊密的羈絆。


    歌琉多直到仔細思考之前也毫無自覺,但如果在這之前便說「等全部結束後就拆夥吧」「大家分散逃亡別再見麵了」的話,也會令他感到不太對勁。


    「等全部結束後就去哪裏走走吧。」


    聽見歌琉多的低喃後,舞梨香與鏡華便吱吱喳喳地加入話題之中。


    「總之,我已經受夠擁擠的都市了,我想去南方小島悠哉放鬆。」


    「欸──阿爾卑斯山也不錯啊,避暑勝地!很像上流階級的人。」


    「拜托,不要去一定要穿厚重衣物的地方,比起山上我更喜歡海邊。」


    「唔,你是對穿泳衣有自信的人嗎?」


    「我很喜歡唷,超小比基尼和吊帶比基尼我都喜歡,女人的身體愈是引人注目就愈是有魅力呀。」


    坐在輪椅上的學生會長嫵媚地笑著,不知為何朝歌琉多送了送秋波。


    然後,愛音也說出自己的期望。


    「愛音隻要能和祭品大人在一起,去哪裏都無所謂。」


    「說是無所謂,其實你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呢。」


    「隻要有多到能拿來洗澡的純金的話,愛音就不會困擾了。」


    「你是要我去找傳說中的黃金國嗎?這難度感覺最高啊。」


    歌琉多悠閑地聊著天,但同時心中某處卻這麽想著。


    好遠。


    這過於遙遠。


    他無法對口中描述的夢想湧出真實感,這絕非因為自己不這麽期望,自己也打從心底真心希望變成這樣。盡管如此,卻無法擺脫一種隔著透明薄膜的感覺,那對自己而言是「那不可能吧」「事情才不可能那麽順利」。


    ──乾脆。


    因為眼前的選項不具備重量、厚度以及它們所帶來的沉重觸感,所以一不小心的話,便會差點脫口說出『想回到以前的學校』這種絕無可能的未來。


    最後一戰。


    與溫存至最後一刻的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交戰。


    排解難題,世界最強的其中一人。


    無法想好事前對策或建構縝密戰術,便必須直接麵臨實戰對抗這麽厲害的對手,這是一種極度危險的狀況。


    無論這是最初或最後,隻要被殺死的話便會失去一切。


    無人知曉究竟有什麽結局在等待著自己。


    然而,唯有一事可毫無根據地加以斷定──


    ──這一戰可不會簡單到能如願終了。


    「總之等全部結束後,想暫時過一段悠哉的日子呢。」


    「一定可以的,畢竟現在的狀況實在過於忙碌啊。」


    3


    時刻到了預定時間。


    深夜,不對,應該稱為早晨,上午四點十分,歌琉多與舞梨香在黎明前一刻的時間點出了露營車。他們所在位置為長途駕駛專用的卡車停車場,所以深夜時分也相當熱鬧,但到了這時間便有所轉變。大家都放倒駕駛座的椅背,蓋上毛毯,抱著缺乏糧食的空腹靜靜地發出鼻息聲。


    天空自藍色逐漸轉為紫色。


    這與在海上水晶魔法學園的回憶相同,這片不可思議的天空即使依舊彌漫著夜晚的黑暗,卻也無法詳細勾勒出星辰的所在位置。


    綁著卷發雙馬尾的舞梨香仰望天空,因略帶寒意的空氣而顫抖著身體,並有些煩悶地低喃道:


    「我大概能理解為什要選這時間動手了,但對方是不藉助同為夥伴的『大劍』的力量、世界最大的軍需企業兵工廠,所以我想可不會睡得那香呢。」


    「如果能確保安娜塔西雅就在那兒的話,我們也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反正這是最後一站了,強行闖入再快速解決也無所謂。」


    當然。


    這是指如果我方具備足以壓製對方的戰力。


    他們步行離開卡車停車場前往半導體工廠,耳中傳來在露營車上待機的學生會長?表參道鏡華的通訊。


    『歌琉多同學,這是全球警備最森嚴的工廠了,你還記得入侵順序嗎?』


    「嗯,也並非那麽複雜。」


    作為對付產業間諜與恐怖攻擊的一環,無論工廠內外都布置著各式各樣的監視器與感應器吧,數量多到全部數遍的話可能超過千台或萬台了。


    然而,若是如此也有相對應的處理方式。


    亦即──


    「感應器如果沒偵測到入侵者並發出聲響的話就沒意義了。」


    『不如由我們動點手腳,讓它們處於不接受任何操作、二十四小時響個不停的狀況就好了呢。一開始,警衛也會打起精神搜索,但慢慢就會感到厭煩,不用過多久,他們就會怒罵「這是感應器故障,快關掉這煩人的警報」了。』


    「在所有感應器警鈴大作時,就算我們踩到感應器也不會有人發現,哈哈,這是忍者的相反版本呢。」


    走在歌琉多身旁的舞梨香開玩笑地胡謅道。


    這方法雖然胡來,但要與招式浮誇的排解難題作戰的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達成不被任何人察覺的目標。遲早會演變為一場混戰。之後隻需討論其發生的具體時間罷了。


    工廠麵積邊長三公裏見方,或許因為附近空無一物,所以也蓋了工作人員的宿舍,儼然成為一個小型村莊,因為圍籬與閘門而顯得相當封閉。現場有幾個巨大的四方型工廠設施,以及一排排暫時保存產品與原料的倉庫。


    進入工廠之前,他們發現了一個被人身高度的柵欄圍著的無人變電設施,當然破壞它隻會切換為備用電源,要跳過切換動作,直接切斷供應感應器的電力,應該需要相當專門的技術。


    然而,若隻是要引起騷動的話就很簡單。


    歌琉多道:


    「舞梨香,一招轟下去。」


    「喔喔喔,終於要開始了呀……」


    當青梅竹馬低喃道「特斯卡特利波卡,激磁啟動……」之後,插在她胸前的水晶花便應聲碎裂,逐漸在她的手腳覆蓋上半透明的裝甲與翅膀。舞梨香揮舞刺劍,揚起造型如雨傘因陣風反折的劍鍔,從它後方的射擊組件中射出雷射光束,連同柵欄與四方形水泥小屋,將變電設施一刀兩斷。


    中途,原處於休眠狀態的整座工廠,立即回蕩起尖銳嘈雜的警鈴聲,四處「咚!」「咚!!」地亮起了如同棒球夜間轉播般的高亮度照明。


    歌琉多嗤笑了一下。


    他們在倫敦已經曆過於戒嚴狀態中移動了,激烈的光線看似能有效逼出可疑人士,實際上卻會因為明暗差距過於劇烈,反而導致在陰影中產生死角。這樣的話便不需要擔心了。


    「那之後就臨機應變了。」


    「我來勁了呀──!」


    他們以舞梨香的雷射光束切斷了擋住工廠用地的鐵絲網圍籬後,取得入侵路線。


    然而,在踏進裏麵之前,立刻察覺了異狀。


    「……什麽?」


    『怎麽了?』


    聽見學生會長的問題,舞梨香回答:


    「呃,我們照計畫觸動警鈴並進入工廠了,裏麵卻沒有半個人,既沒有民間軍事公司的警衛,也沒有被劇烈鬧鍾叫醒出來查看狀況的工作人員。」


    「……」


    感應器與高亮度照明是察覺異狀並自動反應的吧。工廠彌漫著一股當早上一如往常地前往學校,卻發現即使上課鍾響起,依舊沒有半個人到校的詭異感。


    然後,忽然之間所有的警鈴都停止了。


    他們明明選擇了無法輕易解除警報的方法,但現場卻一片死寂。


    此時,設置於各處的緊急廣播用擴音器傳來一道年輕的女聲。


    『你們不用那麽緊張,我已經打開門鎖,也讓傭兵們離開了。快來吧,我也想和你們說說話。』


    「……」


    『無論你們想不想,都必須和我見麵吧?畢竟,對你們來說,應該非常想殺了僅存的我吧。總之,快來吧,我在a棟一樓的綜合櫃台前等著。』


    「(……歌琉多。)」


    「(……我知道,總之確認裏麵有可疑人物,卻不一定會是在她說的那個地方等著我們。)」


    他們背靠著背,警戒著四周,並緩緩地朝a棟走去。


    這段時間內,宛如閑聊一般,廣播中不斷傳來年輕女子的嗓音。


    『歌貝歌琉多同學,你對威脅是怎麽想的呢?』


    「……」


    『喔,我引起你的警戒心了嗎?我也費了一番苦心才得到情報,畢竟整艘船沉下去後,也難以確認遺體呢。不知道到底漏殺了誰,在得到證據之前真的相當辛苦。最後是靠各國政府所掌握的成績表和你所用的愛音這個完全分離型的水晶花才弄清楚的,稀有武器這種東西在實戰現場可是會扯後腿的喔。』


    這並非單方麵地用全棟廣播。


    她知曉歌琉多等人的位置,甚至掌握了他們沒有說出口的動作。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在乎威脅了,就算說那其實是你們自導自演我也不驚訝。」


    『哈哈,那樣就不合理啦。』


    這是一個令人不明究裏的回答。


    事到如今,歌琉多不認為她還會說謊,對方原本就不需要求饒,亦即不需要討好自己。若能確實殺人滅口的話,便不需要刻意演出這種粉飾太平的『心理戰』。


    這麽一來……?


    『威脅是存在的。』


    廣播中傳來疲憊不堪的嗓音。


    『它們……極為強大,凶狠得毫無交涉餘地,就算我們五人全員出動也無法給予有效的致命一擊。它們雖然被稱為金屬基自主型高次元生物戰鬥兵器,但實際上又是怎麽一回事呢?不過,無論它們是何方神聖,都確實會對地球造成傷害,各國政府也對這種勉強抗衡的狀態無法滿足吧,所以才打算著手研發和導入各種全新技術,其中又以水晶花為代表。』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為什麽要在那所學校中把我們趕盡殺絕?隻要手牽手一起走不就好了。」


    『你實際和我們交手過還不明白嗎?我們的規格完全不一樣啊。』


    她斬釘截鐵地斷言。


    這番言論宛如全麵否定。


    『你們的力量很有幫助,實際上也將我們逼到這一步了,但突然把截然不同的武器帶到現場的話,絕對會因為整備或運用而引起混亂。我們彼此互扯後腿就無法發揮原本的性能,造成目前勉強抗衡的狀態瓦解,也將無法遏止各地城鎮消失的受害狀況,讓五十五億人口的未來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


    『這並非力量愈多愈好的問題。我們,我們五人透過不斷升級,未來總有一天能徹底戰勝威脅,除此之外都是多餘、扯後腿的因素。』


    「別開玩笑了,你們明明隻因為規格不合就大肆屠殺,竟然還要我們懺悔?」


    『不是的。』


    對方是否對歌琉多等人懷恨在心呢?


    如同歌琉多的夥伴慘遭殺害時一樣。


    『犯罪自然會受到懲罰,是我殺了你,還是你殺了我呢?就算打倒了我,你們依然無法逃離地獄。成為世界最強的你們,隻不過將被迫麵對威脅這項現實罷了。結果,無論如何,你們都將永無寧日。』


    舞梨香一邊審視著四周,一邊詢問道:


    「這家夥、這女人腦子壞了嗎?幹出那樣的大屠殺,卻絕口不提善惡二元論?別開玩笑了!她甚至沒有罪惡感嗎!?」


    『隻是立場不同罷了,而且你還記得嗎?你們在那艘船上應該也看得到,我們排解難題過去到底在守護著什麽。』


    破銅爛鐵。


    自水平線垂直延伸的極細黑影。


    這令歌琉多想起風向戟葉笑著對自己說話的往事。


    「太空、電梯?那又怎麽了……」


    『世界曆史是由贏家書寫,過去曾有神話時代、自然科學時代、多數決的時代、仰法的時代,而現在以水晶花為主軸的水晶魔法時代即將到來。』


    「……而你們不希望事情變成那樣是吧?」


    『也就是說立場不同,可全部回歸至這個問題上。正因為在建構對抗威脅用的要塞基地時,一般科學技術追趕不上,我們才引進了魔法。太陽蛋計畫、星球擴充計畫就是其中的選項,但也有其他各式各樣的選項──艾利希亞負責完全循環廢棄物來打造海底都市;雪野負責前述的星球擴充;潔西則負責透過大規模休眠,讓人類能在數萬年後自然環境已經恢複的地球上蘇醒,類似時間旅行;蘇珊妮透過穿上參考生物構造的特殊服裝可適應任何嚴苛的環境;而我也負責其中一個選項……但卻相當特立獨行。總而言之,能否自力具備對抗威脅的力量可說是加入排解難題的條件,但並非所有選項都是必要的,隻要其中有任何一個發芽茁壯,我們就能取得戰勝威脅的手段。』


    「該不會……」


    『沒錯,全新嶄露頭角的水晶魔法師從最為根本的地方封殺了這個希望,你們所帶來的副產物……也就是建築物的超高層化、船舶和飛機的超大型化,瞬間就吸盡了資源。無論我們五人想創造出多麽奇特的要塞文明,你們所帶來的嶄新技術都會扯後腿,在計畫實現之前,這顆星球的資源已先行枯竭,導致人類被威脅逼上絕路。即使發展水晶魔法,也無法戰勝威脅的。』


    安納塔西雅的話有幾分可信度呢?他們無法辨別孰實孰虛,其中必定扭曲了部分真相,但若剔除虛假的情節,至少會使這項情報浮出水麵──無論細節如何,水晶魔法的誕生未經思考地就試圖摧毀仰法所積累的成就。


    這並非個人力量高低的問題。


    這股時代的洪流、看不見的手意欲將仰法從龍頭寶座上拽下來。


    原來排解難題是因為這樣而戰。


    『我們原本就不認為水晶魔法師本身有什麽對或錯。』


    從廣播中傳來的嗓音繼續說道:


    『……問題是「原始水晶胚」,它給了人類多餘的能力。明明隻要默不吭聲我們就能繼續力戰威脅,但它卻刻意自內部從中阻撓。雖然它的思考和壽命都不明確,但水晶魔法師卻隻會於人類中誕生,它或許想毀滅包含人類在內的一切生物,等數萬年後長出全新的綠色生態係呢,為了促使地球重新建構一個並不是以人類為頂點的生態金字塔。』


    「……」


    『你開始對自己抱持懷疑了嗎?連我也不知道舍棄嶄新道路原地踏步的人類會變成怎樣,會輕易地耗盡資源和糧食而滅絕嗎?還是意外地使用某種連「原始水晶胚」也沒想到的水晶魔法找出解決方案呢?但我並不喜歡被奪走選擇權,一切隻要由人類抉擇就好,不需要受「原始水晶胚」這種東西幹預。』


    他們逐漸接近a棟了。


    廣播對咽了一口口水的歌琉多與舞梨香繼續訴說:


    『而這並非善惡二元論,隻是立場不同罷了。過去曾有過神話時代、自然科學時代、仰法的時代,而現在水晶魔法師逐漸抬頭。你們不需要想得太複雜,這世界將會浸染上強者的顏色,強者將能決定世界的走向。過去我們也曾打算一起對抗威脅,卻扯了別人的後腿,不小心害前輩送命,然後現在也一樣被人扯後腿。在我們被驅趕之前,我們都是最強,當我們被打倒時,最強的光環也將移轉。最強就是這種東西,在這膚淺的世界之中,那隻要輕輕一吹就會飛得老遠。』


    「你……」


    不寒而栗。


    歌琉多終於厘清她之所以不和其他排解難題共同行動的原因了,她會用盡全力對抗威脅,用盡全力獲取勝利。然而,她卻未曾思考過最終自己能否存活的問題,為求勝利,若有必要則不惜犧牲他人性命,縱然死亡名單上列出自己的名字也義無反顧。她並不打算回避『終將降臨的末日』,在那來臨之前都會默默等待,而一旦遭遇便會堂堂正正地將之粉碎殆盡,她便是靠這樣的信念存活至今時今日。她正是令人無從抗衡的世界頂點,霸道到即使憑藉這種漫無計畫的作為,依然能穩坐世界最強的寶座。


    『很簡單吧?差別隻在於是今天或不是今天而已,我們就是這樣活過來的啊。』


    他們終究未依約抵達a棟綜合櫃台。


    因為在那之前局勢出現新的變化。


    轟!!!!!!


    巨大的四方型工廠遭人從內部斜向劈開。


    周遭一切紛紛傾圮毀壞,大量的煙塵遮蔽了視野。


    然而,連它們所造成的煙幕也被劈開、揮除,最後不留一絲痕跡。


    於紫色的晨曦之下。


    一名女性披散著一頭波浪狀的金色長發,身穿黃與黑、顯示危險色彩的軍服套裝,別具深意地笑著望向歌琉多與舞梨香,道:


    「我祈求埃及的審判之神?阿努比斯……」


    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


    最後一名排解難題,毫無疑問是世界最強之人。


    她為時至今日的正義化身,卻不必然成為明日之後的正義化身。


    「那麽,我們就開始吧,一如往常的末日(每一天)。這裏並沒有善惡二元論,隻有一場直到我毀滅了誰、又或者我被誰所毀滅的現實幻夢。畢竟,最強的寶座以及受它所守護的世界萬象,都隻不過是在南柯一夢中擺蕩不定的虛幻泡影罷了。」


    4


    事到如今根本不需要溫存戰力。


    歌貝歌琉多召喚出從自己背後輕緩滑出的水晶少女?愛音,並朝著已經生成水晶花裝甲與刺劍的舞梨香喊道:


    「愛音到前麵,舞梨香飛到空中!」


    他刻意用人聲下達指示,而非水晶花通訊,當安納塔西雅轉移注意力時,他便從正麵行動。


    他從製服中拿出改造軍用手電筒,悄然無聲地透過運用於雷射筆或雷射印表機的特殊鏡片,由它們投射出大片刺眼的光線,照向娜塔西亞的顏麵。


    然而──


    「魔法可以──」


    她消失了蹤影。


    隨著聲音移轉,身穿黑色軍服的女性出現在照射地點旁。


    「──以供奉的神祇與信仰的宗教為基礎,憑藉自己所知範疇內的事物,透過歸納、整理的行為,試圖去解構遼闊世界中的一切。例如,塔羅牌的排列可以解讀生命之樹,以特殊曆法可以預知世界末日,依照特定程序就能操縱降雨以達成祈雨儀式等等,雖然有各派學說,但『原理』都是相同的。」


    「唔!」


    歌琉多仍然從地麵上照射刺眼雷射光,而位於空中、綁著雙馬尾的舞梨香則將刺劍的劍鍔翻轉過來,切換成射擊模式,射出正宗殺人光線,但卻無法擊中目標。即使將光速導入戰鬥之中,仍無法正常捕捉到頻繁『消失』的安娜塔西雅。


    (什麽,她用了瞬間移動嗎?或在發射之前解讀了我們的想法!?)


    「這很簡單。」


    安娜塔西雅佇立不動。


    「我說過,這是一種試圖將自己所知範圍內的事物,運用至遼闊世界中的行為吧?也就是說,這等同於抓住肉眼不可見的量子力學,然後打算用自己可以實際體會的牛頓力學來加以解釋。」


    「什、麽……?」


    「簡單來說,如果我能超越光速,就能閃避光束攻擊,而我的身體不斷受到光的照射,並處於用光線推動自己的狀態下,再加上我自己的力量後,(光速)+(我的運動能力)=(現在的速度),這樣的公式即可成立。隻要能在光線這項基礎加上任何一點正數,就沒有我無法超越光速的道理呀。」


    「……你在說、什麽啊……?」


    她的台詞詭異到令人不禁要懷疑這是否是為了打亂我方的思考。


    這彷佛小孩的謬論,不對,就算是小孩多少也知道人無法超越光速。安娜塔西雅創造了超越極限的結果,但在有關根源的部分,卻清清楚楚地宣告甚至可說是天真無邪的矛盾,這令人感到極度毛骨悚然。


    「這並非隻限於光線,你也見證過排解難題的能耐了吧,渾天儀、曆法?你以為我們像水晶魔法一樣,隻靠判斷天地之間的壓力差、世界的流向,就能管理這股世界最強的力量了嗎?」


    「……」


    『恐龍』、『光槍』、『大劍』、『再生』。


    從這些魔法的確可以看出,正因為原理不同,才能發揮的強大力量。


    一句「因為是仰法呀」便能概括一切。


    自己從老早以前便打算放棄理解了,盡管如此,對方還是主動找上門來。正因為如此,那種莫可名狀的力量才那麽地可怕吧……


    「曾有恐龍時代、石器時代、法杖與水晶球的時代、槍和蒸氣的時代,各式各樣的時代交替。之前是電力和石油的時代吧,那卻被我們所驅逐。因為我們成功了,所以現在才會是仰法的時代,所以我們才會披上世界最強的光環。」


    安娜塔西雅嗬嗬笑著,道:


    「仰法的術者並非天才或賢人,就某種意義來說甚至可說是笨蛋。我們不在乎來自外太空的力量、自地核中湧起的力量以及它們互相撞擊後所產生出的肉眼不可見的波穀、波峰。我們和瞪著超自然氣象圖的你們不一樣,我們能自行創造出炸彈氣旋,能在現實世界中這麽做……而當抵達那一步的時候,就能超越受區區光線束縛的世界了呀。」


    猶如玩笑般的強大威力。


    『魔法』定義本身。


    她們同樣具有人類的形體,卻是『放棄理解的怪物』。歌琉多站在怪物的麵前,再度感到指間竄過毛毛的不祥預感。此時,他發現一個根本的問題。


    這段論述尚未結束。


    比光速還快的怪物,似乎任誰都無法擊中這種對手,但並非如此,那僅是正常理解著『無法超越光速』這項常識的歌琉多等人的想法而已。


    至於這是為什麽──


    (……安娜塔西雅,她那種因天真無邪所以最為棘手的思維邏輯,並不認為光是『世界上最快的東西』……不對,是並不相信,她相信世上存在著比光速還快的東西。)


    歌琉多咽了一口口水。


    (也就是說,就算她知道能戰勝光的方法,卻不相信單憑這樣就足以讓全世界屈服。舉例來說,像振動、電子、風或火,她對這些理所當然存在的東西,無謂地賦予了理所當然足以超越光的可能性。也就是說、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愛音!直接攻擊她!!」


    (……她隻是能應付運用光線的雷射攻擊,而其他的攻擊手段還有命中的機會!!)


    「嗡」地一聲,風卷起了漩渦。


    由類似水晶的半透明素材打造的日本刀,以及宛如鉤棍般在刀脊處分歧、形成射出雷射光束的短槍特殊組件。水晶少女?愛音華麗地翻旋晶瑩剔透的純白洋裝,拿著武器迅速地往前方奔馳。


    直線距離不到二十公尺。


    若以並非人類的愛音腳程,不消一秒便能抵達敵人跟前。


    然而,安娜塔西雅卻嘻嘻一笑,往後退了一步。


    僅隻如此,愛音的速度便毫無用武之地。愛音停下腳步,不知為何攻擊揮空,無法抵達身穿黃黑軍服的女子身邊。


    「當你前進時我就往後退,你永遠無法來到我身邊。」


    「希臘的狗屁理論!!」


    空中的舞梨香叫道,重新握緊刺劍,如流星般地展開突擊。遇到由上往下的攻擊時,安娜塔西雅無法沉入地麵之中。安娜塔西雅無視距離與速度的『魔法』無法束縛她,應該能順勢飛到她跟前。


    「如果月亮願意牽引我的話,我就能翱翔天際。」


    「!!!???」


    安娜塔西雅消失了。


    舞梨香匆忙地收回刺劍後,她的武器與右手上的裝甲便被一齊震飛,但她與歌琉多不同,應能使出萬全的障壁以擋下機關槍程度的攻擊。下一秒轟聲響起,雙馬尾少女勉強避免直接墜地,搖搖晃晃地迫降至地麵上。


    而以超越肉眼可視範圍的速度、穿越舞梨香的安娜塔西雅,右拳也血肉模糊,手肘至手腕的骨頭曝露在外。


    安娜塔西雅靜止於空中,嘻嘻笑著,吻了吻受傷的手背,道:


    「這舔一舔就能治好了。」


    之後發生的事情便不需多加說明了。


    不存在類似水晶魔法般的時間限製與繁瑣規定。


    歌琉多受到天經地義的重力所束縛從地上仰望,並噴出冷汗,因為『魔法』的本質與詭譎未知的恐怖和緊張不同,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安娜塔西雅絕非『毫不知情』。


    她剛才說『如果月亮願意牽引我的話』,若不知道萬有引力,腦中便不會浮現這項前提。然而,比起這項前提,當她更加優先自己的想法,便能毫無懷疑地對此深信不疑。現在是這種時代,這裏是這種世界,這是一種以自己的雙手獨占最強稱號並將世界逐漸納為己物的自負象徵嗎?盡管所有平行世界中的可能性都不允許這種荒謬絕倫的結論,但這裏不同。


    當她本身愈加單純,便愈能扭曲『從未見過的世界』。魔法,宛如想像這世界有其邊界,明明從未親自抵達,卻擅自描繪出了地圖一般。


    (怎麽辦?怎麽辦!?她這種捉摸不定的感覺和『恐龍』、『光槍』都不一樣,更加誇張離譜!怎麽有辦法訂定計畫並依照步驟和她交手啊?隻靠研判氣象圖並順勢而行有辦法贏過炸彈氣旋本身嗎?雖然並非不可能,卻毫不實際。哪有辦法贏過那種突破極限的對手啊!!)


    「祭品大人。」


    愛音拿著特殊日本刀,跳躍般地與歌琉多會合。


    抵達地麵的舞梨香在稍微有段距離的地方輕輕地揮著手,她雖然接了安娜塔西雅一招,但似乎還能繼續戰鬥。


    「請對愛音下達指示,接下來要怎麽辦呢?」


    「這樣啊……」


    但回應她的並非歌琉多,而是位於上空的安娜塔西雅。


    身穿黃黑色軍服的女子背對著紫色天空輕輕笑道:


    「這就是我的末日(每一天),一如往常地毀滅他人,又會在某一天遭他人毀滅。如果有開始的話,就讓它終結吧。你已經無計可施了嗎?你的王牌呢?已經沒戲唱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的忌日就不會是今天,就讓歸還世界最強稱號一事延至明天吧。」


    ……是這樣的嗎?


    不知道這世界究竟蘊藏著多少神秘與奧妙,也無法得知那是否具備順利開花便能覆蓋全世界的可能性。然而,僅隻與那種捉摸不定又無論如何攻擊都毫無手感、名喚仰法此等莫名其妙的東西正麵碰撞,便能輕易地剝除那鍍了金的外層嗎?


    「這不過是淺顯易懂地念出咒語、將重點放在自己『動作』的回避,以及配合你們攻擊所施展的反應。」


    在他們麵前,浮在空中的安娜塔西雅從軍服套裝的胸前口袋中取出了某物。


    厚重的卡牌與撲克牌相似,但恐怕並不一樣。


    抑或可稱為它們的原型。


    「因此,這次就由我發動攻擊吧。我說過了吧,無論是什麽魔法都是一種以自己所知範圍內的事物來解讀遼闊世界的行為。舉例而言,如以塔羅牌解釋生命之樹。」


    卡片漫舞。


    並依循某種規律,如盾牌般在安娜塔西雅麵前攤開。


    「嚴格來說,這並非正確的使用方法,但我斷言一定會發生有趣的事情。」


    然後。


    然後。


    然後。


    「你們就充分享受我的最強吧。」


    轟隆!!!!!!


    一道過於巨大的黑影衝破地麵,屹立於安娜塔西雅背後。


    5


    『那』是。


    以高度而言,全長超越一千公尺高、有如山嶽的龐大身軀。


    『那』是。


    以外貌而言,那是類似以雙腳站立的恐龍、再混入形狀詭異的深海魚外型,極為奇特的東西。


    『那』是。


    輪廓反覆自邊緣崩落,又再度穩固,並散發出異樣的甘甜腐臭,令人深深聯想到滅亡的存在。


    渾身顫抖。


    僅能渾身顫抖。


    歌琉多與舞梨香受到這黃黑色物體所震懾,完全無法動彈。唯有水晶少女?愛音無聲無息地歪著小腦袋,但若未對搖曳著銀發的她下達指示,她便不會有所行動。


    「雖然統稱為塔羅占卜,但也分成各式各樣的功能,最為大宗的就是預知未來了,但也有特定人物和自己的適合度、自己的心情整頓……也能用在追蹤已經喪失且失去線索的過去。」


    安娜塔西雅背對著龐大身軀這麽說道。


    那裏有一隻她視為『理所當然存在』的怪物。


    「這原本是運用二十二張大秘儀和五十六張小秘儀,於桌上嚐試重現已經滅絕的生活形式,也就是說,是已經毀滅的文明再度蘇醒。但實在令人費解呢,實際上沿著釣魚線出現的卻不是當初所鎖定的那一個,好像是因為釣魚線的強度過強,所以釣起所有可稱為失落文明的東西了呀。」


    「你、你說、說什麽……?」


    「哎呀、哎呀!這對我來說也非常異常,但我現在卻選擇這麽相信喔──當時我得到的並非某一特定文明,而是有史以來默默消逝的所有文明。以數量來說,約為一千零五十六種滅亡與終焉的形式。」


    「………………………………………………………………………………………………………………………………………………………………………………………………………………」


    那是什麽?


    無法戰勝,無法戰勝那麽誇張的東西。


    以文明作為分類的話,便無法單純以國家或人口加以測量,在全球化的現代社會中,究竟有多少種文明呢?包含因為隕石、洪水、病毒、戰爭抑或人口過少、孤獨等原因而默默告終的文明在內,若它具備毀滅了高達四位數文明的方法……那麽光是拋出一滴體液,或許便能消滅這個世界。


    「…………」


    歌琉多深受震撼。


    說不出話來。


    有人說過,安娜塔西雅?普萊司特負責全球軍事基礎設備。


    原來是這種意思啊。


    守衛我軍,殺戮敵軍,然後顛覆戰力平衡,軍事即為一種運用人命掌控世界與文明覆滅興盛的行為。


    安娜塔西雅以文明為單位眺望著眼前的景色,因此無法對一條條的人命產生任何執著之心。麵對足以獨力摧毀單一文明的勇者或獨裁者時,才終於能察覺這個配角。它甚至能彈彈手指瞬殺足以毀滅人類的魔王。


    所有文明終將毀滅。


    盡管全球化之後,可將整體地球稱作同一文明的時代,但如果站在宛若漫漫長河的曆史角度來看,也有一天終將瓦解殆盡。


    因此她當然能超脫於國家利害之上。


    縱使到了這個地步依然為現役王牌……亦即如果她說不可能徹底殲滅威脅並想趁早退休的話,全世界便需要懼怕威脅並認真應對了。


    (……怎麽、辦?)


    歌貝歌琉多冷汗狂噴,不規則地轉動眼珠,企圖尋求救贖。跪地調整呼吸的舞梨香、在一旁待機的水晶少女?愛音,以及位於露營車中待機的學生會長?表參道鏡華,要對誰下達指示、要用什麽方法才能逆轉這種荒謬至極的局勢!?


    (就算聚集了現有文明,也不及過去滅亡的文明總數,這麽一來,愛音呢?全身上下都是由水晶花構成的她並不算在『人類的範疇』之內。所以可以從人類所建立的文明與文明之間的攻防之外給予傷害……不對,不行,基底是身為水晶魔法師的我,愛音隻是『歌貝歌琉多所存在的文明的一部分』而已。這麽說起來,水晶魔法本身是『人類所創造的衍生物』,也就是說,無法戰勝前人的智慧,無法戰勝那個集合體!)


    「喂喂喂,你該不會是覺得糟了吧?」


    安娜塔西雅語帶愉悅地說道:


    「有史以來滅絕的文明全部在這兒,我都這麽說了喔,複仇者。這麽一來,那些在你們麵前被奪走、望眼欲穿的『過去的人事物』也摻雜在裏麵呀。隸屬於海上水晶魔法學園的七百人,雖然不知道他們位於哪裏,但隻要他們是隨著以水晶花為核心的弱小文明一並消逝的話,就一定會留下些什麽呢。」


    「!」


    (……戟葉!!)


    他並沒有死。


    雖然需要花費漫長的時間,但總有一天能夠修複。


    然而,如果他連同滅亡的文明被囚禁於偌大的牢籠之中……


    「哈哈哈!比起重逢的可能性,你先是這麽想的吧──『慘了』──那就是你的本質,為保護死者而戰?不再讓人奪走任何人的複仇?如果那是最為優先的話,你應該會像沉溺於返魂香的貴族一樣這麽心想──『太好了』呢。」


    這便是等待於究極終點的世界最強。


    伸手觸及全球軍事基礎建設,不對,甚至是已滅亡領域的安娜塔西雅的引力。


    「它就是我的『魔法』和精髓所在。」


    當她的右手掌如同握住透明白蘭地杯地動作後,駭人的龐大身軀隨即掀起漩渦。


    現場回響起『咻!!』的激烈聲響,已經毀滅的文明集合體便化為壘球般大小的形體出現在她的掌心上。接著,它們從那裏彷佛爬行似地覆蓋住她的全身,有些延伸向四肢,有些延伸向背脊,將所有要害裝備上黃黑色的裝甲。


    出乎意料。


    那宛如殘缺的水晶花一般。


    身高超過一千公尺、司掌有史以來所有滅亡文明的巨大怪物……甚至連它也是素材。


    世界最強以世界最強的個人之姿君臨天下,這與不得不將戰力托付給完全分離型水晶少女的歌琉多截然不同。


    「來吧,差不多該曲終人散了。」


    安娜塔西雅在空中散發出更加強悍的威嚴,這麽說道。


    即使凡人也能理解,那是最有效率的運用方法,比起讓一千公尺高的怪物隨意肆虐,冠上世界最強名號之人能帶來更加殘酷劇烈的破壞。


    「無法超越文明末日的人,就讓你的一切被我的毀滅重壁壓垮吧。」


    現場出現了黃黑色的爆炸。


    當眾人理解那是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駭人的突襲之時,一決生死的時刻已然降臨。


    6


    最後一瞬間。


    歌貝歌琉多不知為何懷想起嚴重褪色的往昔舊憶。


    舞梨香一如往常地在身邊微笑,實際上雖然甚少碰麵的學生會長?鏡華,也存在於景色中某個遙遠的角落。


    然後。


    然後。


    然後。


    那裏也有著自己應已喪失、不應喪失的同班同學──


    風向戟葉。


    7


    一決生死。


    安娜塔西雅化為一根黃黑色長槍試圖貫穿地球,卻在下一秒露出詫異的神情。時刻確實到來了,卻與她想像的大相徑庭。


    眼前的某人這麽說道:


    「愛音。」


    尖銳的聲響「鏘!!!!!!」地一聲炸裂開來,『初始能力』的障壁毫無意義,那是水晶與水晶互撞般的響亮聲音,而且那是撞擊聲,絕非碎裂聲。


    亦即,她擋了下來。


    水晶少女?愛音搖曳著純白裝束站在歌琉多麵前,她用雙手拿著半透明的變形日本刀,而那並沒有折斷、也沒有碎裂,擋下了自上空以最高速度突襲而來的黃黑色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的攻擊。


    「什、麽!?」


    「……我們是因為背負著葛摩諾亞七百條人命才來到這裏的。」


    「喀嘰喀嘰喀嘰喀嘰!!」令人不悅的聲響不斷傳來,卻沒有結束,沒有倒下,眼前的目標並未死亡。受水晶少女所守護,站在她身後的歌琉多怒吼道:


    「有史以來已滅亡的文明?一千零五十六種毀滅方式?那種東西!就算不刻意幹戈相向,我們也能超越!!冰河期、大洪水、火山爆發、人為事件或戰爭,在沒有『它』的時代或許無法挽救,但現在這一時刻,沒有『它』的時代的法則是無法通用的。」


    從正麵互相瞪視。


    隻要注意到這過於簡單的道理。


    現在即可與懷抱著所有已毀滅世界的最強者平起平坐。


    「不要小看水晶魔法了,就算是過去的人們無法跨越的高牆,換成現在的我們可就不一樣了!!」


    「你忘了嗎?在滅亡的文明之中也包含著教授水晶魔法的學校所形成的東西。」


    「你認為隻要動員所有排解難題,就能摧毀現在的我們?但現實卻是我們已經殲滅了你們五人中的四人了啊!!」


    一旦具有目標且持續行動的話,人便能有所成長。


    能得到超越於往日代表滅亡本身的災厄。


    「那我們就能超越,現在站在這裏的我們必須超越有史以來所有滅亡的文明!!我們必須對他們說現在已經不同以往了、現在不是那種時代了、人類已經克服困難了,所以可以放心了呀!!」


    這並非超自然高低氣壓的問題。


    並非憑藉蠻力與能自由創造出炸彈氣旋的怪物廝殺拚搏。


    歌琉多摸索著駕馭『魔法』術者──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這個代表世界最強的毀滅本身的女人的方法。管你是積雨雲或炸彈氣旋,人類透過渾天儀或曆法、透過摸索法則,甚至能使災害成為助力,無論是蓄水、農耕或航海。不要停留在懵懂無知的狀態,要去克服。


    朝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揮出一刀。


    就用她自己本身也不知道的,屬於她的法則束縛住她!!


    「人類並非滅絕就結束的恐龍,不會隻是擔心受怕然後假裝沒看見就好!就算有多麽淒慘、落魄、窩囊,盡管如此,人類是一種能從滅亡中反省學習並克服困難活下去的生物!!所以說怎麽可能會一直甘於挨打呢?你們帶給那艘船的無疑是滅亡,但正因為如此,不從中生出成果的話,我們就絕不會善罷幹休!!」


    「!」


    然後,終於壓製回去了。


    那道天真無邪的棘手嗓音屏住了氣息。


    「正因為悲慘,所以要學習;正因為痛苦,所以必須不能再失去任何東西,否則我們是不會甘心的!你所帶來的東西愈是象徵毀滅,我們就愈能有所成長。你們在學校裏沒用最初第一招殺死所有人的時候,小小的雪球就已經開始滾動了,就算現在慌慌張張地打算阻擋它,我們的成長也會遠超過你的預測!!如同我們一開始所想的,這絕不會單純隻是對你們複仇雪恨而已!!!!!!」


    耳邊傳來龜裂蔓延的聲響。


    那並非從水晶少女?愛音身上傳來,而是從理應持續突襲的安娜塔西雅身上。


    「沒錯,我想拯救所有人,就算我知道那絕無可能!」


    少年厲聲咆哮。


    他朝著不共載天的仇敵、號稱世界最強的排解難題的一員。


    堂堂正正地麵對她。


    「不隻是戟葉和化為水晶的學生或老師,我也想拯救因一線希望而燃起複仇之心的舞梨香,也想保護坐在輪椅上的學生會長的笑容!」


    即使深知踏上複仇之路是正確的選擇,但歌琉多總覺得無法釋懷。


    當他在倫敦為幫助參加抗議的一般民眾而無視己身安危時,這令他感到一股奇妙的滿足感。


    如果那是自己的本質的話。


    必定也是將身為世界最強的排解難題逼上絕路的原動力!!


    「我想對她們說不要沉溺於複仇!!不要忘記那個曾身處於幸福學校中的自己!!所以就算隻有一點我也想幫她們分擔,想阻止她們徹底沉迷於複仇之中!就算這對被我們殺死的你們來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但我可是為了這樣而拚上性命的呀!!!!!!」


    等歌琉多回過神來時,她臉上已經充滿了汗水。


    然後,她在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宣泄般地說道:


    「或許吧。」


    然而。


    世界最強自始至終都是世界最強。


    「不過,那公式卻無法套用在並非人類也並未建立自己文明的完全分離型水晶花身上。」


    「!!!???」


    冷不防地。


    龜裂移轉至愛音手上的半透明日本刀上,重壓如擴散般甚至延伸到她蒼白的手掌與手腕上。


    如果她碎裂的話,歌琉多也將失去護盾。


    如此一來,便無法閃避安娜塔西雅的攻擊。不過,事到如今即使命令愛音,也無法重新壓製安娜塔西雅了吧。


    吸氣、吐氣。


    為結束複仇大業所需的是什麽呢?


    思考並引出結論後,接著,歌貝歌琉多喊叫道:


    「愛音,回來!!」


    安娜塔西雅與愛音雙方皆露出震驚的神情。


    然後,愛音往後退,纖弱的少女輕緩地沉入歌琉多的腹中。


    當失去牆壁、堤防、栓塞後必然會變成這樣。


    最高速度的突擊順利進行。


    安娜塔西雅的手發出「砰隆!!!!!!」一聲,覆蓋於她手上的黃黑色裝甲如同從那裏長出的長長利爪貫穿了少年的側腹部。薄弱的障壁、空間振動領域隻消一擊便能貫穿,身體彎成ㄑ字形的他從口中吐出大量鮮血。


    「噗。」


    接著,安娜塔西雅也發現到了。


    這觸感、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手感,背脊竄過一股她從未感受過的感覺,最終在腦中化為言語。


    (我沒命中、要害?)


    從實際感覺中浮現出了話語,但知識卻再度加以否定。自己沒有弄錯要害的位置,即使閉上眼睛僅靠深植體內的習慣也能毫無遲疑地貫穿。盡管如此,實際上歌貝歌琉多並未立即死亡,他的眼神依然充滿生命。


    耳邊傳來一陣「哢哢」聲響。


    這並非……身體受水晶覆蓋、傷口逐漸修複的聲響。


    (不對,自己刻意受傷,在體內生成水晶把內髒往上移了嗎!?竟然強行重整五髒六腑的位置……!!)


    「咳、噗。」


    不知是因安娜塔西雅的攻擊,抑或極為強烈的自我壓力,使歌琉多口中噴濺出鮮血。


    但他卻笑著。


    少年猙獰地嗤笑著。


    用力使勁。


    歌琉多以雙手抓住安娜塔西雅伸出的右臂,伴隨著繼續湧出的鮮血,高呼道:


    「愛音!出來吧!!!!!!」


    沒錯,隻要不啟動水晶花,半透明的裝甲便不會受損,隻要本人具備以肉身擋下攻擊的覺悟,便能讓王牌溫存在絕對安全的地方。


    因此,少年將最強兵器藏在體內。


    藏著並再度取出。


    一切都是為了在這一瞬間取下安娜塔西雅?普雷斯特的首級。


    「!!!???」


    世界最強之人睜大了雙眼。


    這恐怕是她這輩子臉上首度浮現出喉嚨乾涸般的神情。


    一如海上水晶魔法學園所有師生被迫露出的神情。


    亦即……驚愕與恐懼。


    然後。


    然後。


    然後。


    因為刺穿了目標的腹部,導致安娜塔西雅的動作在短短幾秒之中受到拘束。此時,拱身彎成ㄑ字形的少年背後隆起蠢動。


    紫色的學生製服翻了起來。


    從中露出上半身的是,擁有蒼白肌膚白之又白的纖弱死神,以及以水晶般冰冷素材打造的日本刀,與宛如鉤棍般分歧的雷射光束短槍。當身穿白色裝束的水晶少女?愛音於絕對殺害圈內確認到目標時,便猶如發條人偶般精準行動。


    悄然無聲。


    唯有一道斬擊自女子肩膀斜斜砍下。


    8


    意識朦朧。


    歌貝歌琉多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還能站著,長長利爪抽出後的側腹部湧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大量鮮血。以這種出血量,反而是自己沒死還比較稀奇。


    然而,不知為何。


    總覺得自己必須由上而下地俯瞰剛才倒落在地的黃黑色軍服女子。


    以作為贏家的職責。


    「歌琉多!!」


    身為青梅竹馬的舞梨香驚惶失措地跑了過來。當她與水晶少女?愛音兩人合力支撐住自己踉踉蹌蹌的身體後,他這才緩緩籲出充滿血腥味的氣息。傷口似乎極深,水晶哢吱作響的擴散聲音從未止歇。


    倒在自己腳邊的是美麗的金發女子。


    歌琉多少能瞭解她已經回天乏術了,而安娜塔西雅自己也毫無求饒的意圖。


    黃黑色裝甲逐漸分解。


    歌琉多對伏倒在地、臉朝向一旁逐漸沒了動作的女子詢問道:


    「在你抽出手之前,應該也可以轉動手腕翻攪我的傷口,這樣的話,我修複中的身體就會碎裂,無法再恢複原狀……也就是說,你原本可以殺了我的,但你為什麽沒那麽做?」


    聞言,舞梨香便滿臉震驚地望著歌琉多的側臉──對方走錯一步的話,不對,是走對一步的話,他便活不成了──她此時的神情猶若方才親眼見證他命懸一線的驚險過程一般。


    另一方麵,安娜塔西雅則沒看著歌琉多。


    或許她已經失去視力了。


    「我說過了吧……」


    「說過甚麽?」


    「這就是我的末日(每一天),一如往常地毀滅他人,又會在某一天遭他人毀滅。如果那是今天的話,我就必須歸還世界最強的稱號……我對同歸於盡或自相殘殺都沒有興趣,我將成為一個平凡的女人,而你將成為世界最強。」


    「……」


    「但你要小心。」


    她露出不知朝向哪裏的殘酷微笑,繼續說道:


    「從現在開始,等著你們的就是作為世界最強被迫對抗威脅的人生了,會因為同為人類的同胞們一廂情願的協助和仇視而不斷被扯後腿,這是除了自己這群人以外毫無夥伴的最強道路。如果你們想脫離的話,就算隻有一瞬間也好,放鬆警戒看看吧,你們馬上就會被來自外界的威脅,以及來自內部的人類給吞噬殆盡的。」


    歌琉多、愛音、舞梨香、鏡華。


    這四人將取代威名至昨日為止的五人君臨天下。


    四天王的時代即將來臨。


    她是否想這麽說呢?


    「我對世界最強根本沒興趣。」


    「但你卻逃不了了。」


    「……」


    「就像過去的我們一樣,你們也無法擺脫『世界最強』這個稱號了。」


    「你們……」


    不知是因為水晶所帶來的修複及時完成,抑或因被水晶花視為死亡而導致全身僵硬,少年本人也無法斷定自己為什麽還能站著。他奮力地維係著奄奄一息的意識,不知為何這麽問道:


    「你們排解難題到底是什麽?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隻是隨處可見的小姑娘和她的夥伴,那就是我們在被最強稱號束縛之前的一切真相了。」


    這話語近似於詛咒。


    「然後我已經歸還了這個稱號,世界最強的暴行正是因為身為世界最強才能得到合理化,因此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光環能擁護我的一言一行了。所以就讓我這麽說吧,對走到這一步、愚昧的下一任最強們……」


    說到此時。


    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擠出性命消逝之前僅存的一絲力氣,宣泄心聲道:


    「葛摩諾亞的事真是抱歉,因為我們也很害怕……」


    世界最強。


    最後一人現在也消失無蹤了。


    問到這裏的歌琉多也因為緊張情緒放鬆了,意識昏昏然地墜入黑暗之中。


    總覺得耳邊傳來某人的喊叫聲,但他已經無法回應。


    他的複仇大業。


    支撐著少年靈魂的動力。


    在這一天,在這一瞬間,迎來了落幕的時刻。


    插曲四


    過去身為世界最強的魔法師曾這麽詢問道:


    『水晶花……?這種東西真的能打倒我們,成為下一代的最強嗎?』


    過去曾身為她盟友的老人這麽回答:


    『這是當然,而且隻要累積一定人數後,就不再需要將世界的破綻集中於個人身上了。從今以後,水晶魔法將會保護你們,所以你們可以從舞台上下來囉,安娜塔西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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