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可以自己喝的啊,才想著,湯藥一入喉,一股強烈的嘔吐感隨即湧現,她想將他推開,但她太虛弱,他又太強硬,眼看著湯藥就要吐出,可他的嘴還貼著她的不行!她死也不能把湯藥吐進爺的嘴裏,她硬撐也要將這股嘔吐感咽下不可!


    周奉言垂眼觀察著她,瞧見她眉頭緊蹙著,偎在懷裏的纖痩身子不住地打顫,最終才緩緩地舒展眉頭,他隨即又含了一口,在她來不及開口之前,再次渡入她的口中,緊密地封口,不讓她有吐出的機會。


    他知道,她肯定會為了他硬撐著,隻要喝得進一碗湯藥,接下來就不成問題,但要是連一碗藥都喝不完……不,不會的,老天讓他倆墜崖存活,就不會這般殘忍地拆散他們。


    就這樣,周奉言一口一口慢慢地喂,確定她不會吐出之後,才將雙葉準備的膠飴塞進她的嘴裏。


    「好吃嗎?」他噙笑問著。


    於丫兒含著一匙膠飴,小臉紅通通地輕點了兩下。


    「原來是要這個喂法啊,雙葉,你成不成?」一旁的舞葉突然冒出聲響,刻意壓低,但在場的誰都聽得見。


    「嗯……你要是成,我也成。」


    「那咱們就如法炮製,讓爺好生養傷吧。」


    於丫兒聽著,本是羞得不知道要躲哪去,但聽到後來,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


    「爺,你身上有傷呢,早點回去歇著吧。」


    「我等你睡著了再回去。」


    「可……」


    「你現在吃了藥會昏昏欲睡,待你睡著我就回去。」


    於丫兒心想他說的對,其實就算不吃藥,她也老是昏昏沉沉的,入睡並費不上太多時間。之前問雙姊和舞姊他的傷勢,雖說知道他恢複得不錯,但沒親眼瞧見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如今確定他安好,她安了大半的心,覺得身子似乎也沒那般沉重了。


    趕緊將膠飴吃完,她喝了口茶水後便躺下。


    周奉言輕柔地替她收攏長發,輕撫著她的額,她羞怯不已卻又舍不得移開眼,直睇著他眸底眉梢柔若春風的笑意。


    「我快睡著了,你要趕緊回去歇著。」他在身邊雖教她安心,但她更擔心他初愈的身子會堪不住。


    「還是我在這兒陪你,可好?」他俯近身體在她耳邊低問。


    於丫兒微詫地張開小嘴。「可這兒隻有一張床……」


    「我就窩在這一角,三更前回房。」


    「不成,你背上有傷怎能坐著,你得要趴著歇息才成。」


    「那你就借個小角落讓我趴著,伴在你身邊,晚點你要再喝藥時,我才方便喂你。」


    於丫兒難以置信地瞅著他。兩人未論及婚嫁,竟要睡在同張床上……嗯,但他那喂藥的方式,她早就沒了清白了,睡在一塊又何妨。


    況且,他要能在這兒待著,一張眼就能看見他,她也安心。


    「那我睡裏頭一點。」她本想要移動,但身子虛軟無力,還是他輕柔地將她抱往牆內的方向。「爺,你別使力,要是扯到傷口怎麽辦?」


    「丫兒,你擔心我嗎?」他爬上床,就趴在她的身側。


    「……嗯。」猶豫了下,她還是忍不住地道:「爺,你往後不準如此,絕對不準,你真的嚇壞我了。」


    周奉言聽著反而笑了,柔了那雙在旁人麵前冷漠的黑眸。「隻要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我會好好的。」她認真不過地道。


    「那就好,睡吧,該喝藥時我再喚醒你。」


    「嗯。」


    「拾藏,你們都下去歇著吧,一個時辰後再替丫兒熬一帖藥。」他眼也沒抬地吩咐著。


    「是。」


    拾藏一個眼神,雙葉和舞葉收拾藥碗便一道走出門外。


    「你在笑什麽?」走向廚房時,雙葉不解地問著舞葉。


    打從剛剛就見她噙著笑,如今笑意更是不住地蔓延,就連眸底都滿是笑意。


    舞葉勾唇道:「爺開心,我就開心。」丫兒的親近讓她瞧見爺許久沒露出的笑臉,她就跟著止不住笑意。


    「爺開心,我很傷心。」


    舞葉睨她一眼。「傻瓜。」


    「我年紀比你大,你敢罵我!」雙葉佯怒瞪去。


    「傻瓜,我們兩個。」舞葉難得大笑著。


    雙葉沒好氣地搖著頭。「傻的是你,我才不傻。」


    宮中,禦書房。


    周奉言一襲沉藍色繡金邊的神官服,長發束起戴冠,朝前作揖,道:「臣參見皇上。」


    「愛卿的身子可複原了?」大燕皇帝燕競關切問著。


    「回皇上的話,臣的傷都已痊愈,多謝皇上遣了禦醫診治,還動用了宮中珍貴的藥材。」靜養了足足一個月,背部的傷雖未全數痊愈,倒也不礙事了。


    「這是應該的,要是沒有愛卿隨侍,替朕分憂解勞,朕可是夜不成眠。」


    「皇上恕罪,都怪臣一時不察才會出了意外。」


    「可是朕聽說,愛卿並非是失足,而是隨著一人躍崖的。」燕競微眯起眼,哪怕曾經懦弱,如今的他已習慣了掌握權力,擁有至高無上的王者氣勢。「那人到底是誰,竟讓愛卿冒險隨之而去,朕百思不得其解。」


    周奉言眸色微動,隨即將厭惡之情抹去。「回皇上的話,那人是臣的未婚妻。」


    燕競聞言微楞了下,隨即揚笑。「喔,愛卿是何時找到的,怎麽沒告知朕一聲?」


    周奉言垂著臉無聲哼笑。他在沛縣救丫兒一事,滿朝文武誰不知?皇帝老子犯戲癮,他不介意陪演一段。


    「恕臣未稟告皇上,實是臣的未婚妻身體有恙,所以才未稟報。」


    「所以,接下來愛卿準備成親了?」


    「皇上,時候未到。」


    「愛卿今年已是二十有四,合該成親了,要不是周氏一族非得要卜卦尋找命定之人,朕早就賜婚了,豈會等到現在。朕可是盼著周氏血脈延續,大燕不能沒有周氏血脈。」


    「皇上既知周氏一族娶妻必得透過卜卦,如此一來生下的孩子才能延續血脈,自然也該明白成親吉日亦是依卦象而訂。」


    「那還要多久?」


    「卦象未現。」


    燕競雖有不快,但還是隱忍住,使了個眼色,身旁的貼身太監立刻將所捧之物呈給周奉言。


    「皇上,這是——」周奉言接過描金髹盒,不解的抬眼。


    「這是朕送給你的成親禮,是三皇子尚在北方大郡時,從大丹人手中購得的火樹,回宮時交由宮中玉匠雕成三件飾品。」


    火樹?周奉言微眯起眼,心中隱隱不安。


    「愛卿,打開來瞧瞧吧,這火樹可是極為珍貴之物,是佛典七寶之一,能辟邪保平安,朕十分喜愛,但近來愛卿連連出事,教朕十分不安,所以特地贈與愛卿。」


    周奉言眉頭微蹙,翻開盒麵,就見裏頭躺著一支以火樹裝飾的短匕、腰帶和金釵……他死死瞪著以火樹雕成串串紅穗裝飾的金釵,手不自覺地顫抖著,一股怒氣突生。


    老天這是在嘲笑他嗎?嘲笑他不自量力,想以己力逆天改命!


    上一世,丫兒就是死在這把金釵之下,那時,金釵是他親手贈與,從大丹購得……


    這一世,他避開任何可能,牙行裏不做火樹的買賣,不碰火樹,豈料繞了一圈,這把金釵竟用另一種方式送到他手中!


    「愛卿可喜歡?」燕競見他動也不動,心想他定是被這罕見寶物給震懾住。「這短匕是要讓愛卿護身用的,愛卿可別胡思亂想。」


    「皇上,臣十分喜愛,明白皇上心意。」他咬著牙道。「不過,臣有一事不得不稟報皇上。」


    「喔?」燕競擺了擺手,禦書房裏的宮人,就連最親近的貼身太監都跟著退出門外。「愛卿,說吧。」


    「皇上,雖說火樹是佛典七寶之一,但是……臣卻在這上頭感受到強烈的法力。」


    燕競心頭一跳,急忙問:「愛卿此話是何意?」


    「有人在上頭施法,得到這火樹之人恐在一年內就會……」


    「大膽!」燕競怒拍黑檀大案。


    「皇上,臣不曾虛言,言必有據,要是皇上不信,可以試試臣所言虛實。」周奉言雙手高舉著髹盒。


    燕競怒眯著眼,思索再三,滔天怒火轉為無奈歎息。「依愛卿所言,這火樹又該如何處置?」


    「交由臣,一切無礙。」


    「那就交給愛卿了。」燕競疲憊地道。


    「臣遵旨。」話落,周奉言正要告退,卻又被燕競喚住。


    「愛卿認為,呈上此物者,究竟是何居心?」


    「皇上心如明鏡,不須臣多言。」話落,他以處理火樹飾品為由,告假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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