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老實點兒我才能保住你,不然那楚家想弄死你時連天王老子都管不住。” 沈意馳沒有回話,卻發虛地靠在了蒼白的角落裏。 楚限的妹妹是被他們害死的,他在樓下遇到的,是楚限的妹妹…… 他還記得楚限和他提起過這個妹妹。那時楚限背靠著陽光坐在窗台上,淺色的瞳眸被浮光映照成柔和的顏色,他眼尾帶著笑意,朝沈意馳誇張地炫耀著, “你要是也有個妹妹就能明白我想把她寵上天的那種感覺了。” 記憶被汙淋淋的水汽熨出模糊的波紋,盛夏的陽光嘩然被靈堂頂上刺眼的白熾燈給取代,沈意馳茫然地睜著眼睛,為他自己的無力和愧疚而感到刺骨的鈍痛。 “你害死了你媽,還害死了楚家的千金。” 沈肅的話在他腦海中如魔咒般回蕩。 是他害死了楚限放在心肝上的妹妹。第22章 桃金 楚奕的死給陳如霜帶來的打擊比楚限想象中還要大,陳如霜由此變得一蹶不振,最終因為精神失常被楚興林無情地送進了療養院,那時楚限年少,無法左右楚興林的決定,隻能盡量為母親爭取一個更寬敞的病房、一位細心些的護工。 等他做完這一切後暑假也就到了末尾,手機上最後一條來自沈意馳的消息還是楚奕出事那天的晌午,沈意馳問他要不要去看他打球。 楚限沒能及時回複,想來已經錯過了沈意馳的比賽,不知道沈意馳會不會因此變得失落、說他不講信用。 隻有在想到沈意馳時,楚限的臉上才能斂去幾分積雲般的陰沉,他想快點去學校裏見到沈意馳,好讓夏雨衝刷掉壓在他肩上的那層沉霾。 但沈意馳沒有按時返校。 他的座位空空蕩蕩,原本堆在課桌上的習題資料不知什麽時候也被處理掉,後來被換成了幾本推理小說。 沈意馳並沒有休學,他的位置上還有不斷在更新的生活痕跡,有時是忘拿走的水杯,有時是濺了土的籃球,但楚限卻再也沒在學校裏見到過他。 因為沈意馳總是在翹課,他們倆又不在一個班上,楚限摸不透他的行蹤,給他打電話卻又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沈意馳就這樣悄無聲息又離奇地隻消失在了楚限的生活之中,楚限明明還能聽見同學們談論他在球場上耍帥、聽見老師們對他恨鐵不成鋼的惋惜,仿佛沈意馳還和往常一樣在正常上課,可楚限卻怎麽也找不到他。 “楚神,你這次開學考又拿第一,我幫你算了算,你甩第二名二十八分呢,真牛!” 班上的學習委員把最新的考試排名表張貼在教室後門,看見楚限在座位上發呆,便主動找他聊了兩句。 “沈意馳隻考了六百二十多分?” 楚限皺了皺眉,站起身去看那張排名表,卻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名字。 “不是……呃,第二名是咱班化學課代表,沈意馳這次好像發揮失常,跌出年紀前一百了。老師辦公室裏都在聊他呢。” 學習委員蓋上膠水蓋子,閑不住嘴巴又多說了兩句, “天天在外麵鬼混不來上課,放誰都考不好吧。也不知道沈意馳怎麽就突然玩性大發了……以前他還挺守校規來著。” “你說他在哪裏鬼混?” 楚限攔住學習委員,“你見過他?在哪裏?” “我、我倒是沒見過,去那種地方要是被我爸媽知道肯定要把我腿打斷,我也是聽別班同學說的,說有人在學校對麵那個輕吧裏看到過他,還說沈意馳和那些紋身吸煙的社會人士關係很好的樣子。” “……” 楚限垂下胳膊,沉默著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當天晚自習,一向嚴於律己的楚限第一次翹課,隻是他把當天的作業都早早交到了講台上,讓人想教訓他也無從下口。 他們高中對麵早年間被開發成了商業廣場,常年燈紅酒綠,酒吧、桌遊吧就夾雜在各色文具店、書店之中,正對著學校大門的是一個二層小輕吧,入口處藏在書店裏頭,許多學生都喜歡悄悄去那裏上網打本。 楚限踩著被噴漆噴成五顏六色的木製樓梯上樓,還沒推開玻璃門就聞到了空調冷氣卷著甜膩香水的複合煙味,熏得他心煩意燥,臉色越發冷戾。 “歡迎光臨——呦,還穿著校服呢?是逃課出來玩的?小帥哥臉生呐,第一次來嗎?” 正對著大門的吧台裏坐著個續著長發的男人,他朝楚限抿唇一笑,像一枝溺了酒的白玫瑰, “想玩什麽?上網?劇本?台球?還是單純地喝喝酒交交朋友?喝酒的話可以找我,你這樣的美人肯定特別受歡迎。” 男人骨相柔美,談吐間笑意不斷,難得沒讓楚限心生嫌棄, “我來找人。” “哦?裏頭有位兒?這會兒客人少,一共就兩桌,一桌是正在打本的小學生,一桌是爛醉如泥的老叔叔,不知道你找哪桌呢?” “我自己進去找。” 楚限說著已經跨過門口擁擠昏暗的走廊,撥開叮咚作響的遮簾走過卡座區,隻見最裏頭的台球室裏站了兩三個服務生正拿著球杆有說有笑。 沈意馳背對著楚限靠著台球桌,楚限一眼就認出是他,於是不動聲色地朝他走去。 “我聽上一波來上網的學生說沈哥你還考過年紀第一呢,真的嗎?我還以為年級第一都是架著厚鏡片隻知道讀書的呆子呢。” 三個服務生中個子最矮的那個和沈意馳站得很近,笑眼彎彎地問沈意馳道, “那你來咱們這兒打工,會不會影響你的學習呀?” “一個考試名次而已,我無所謂。” 沈意馳笑笑,他一笑,小服務生便紅了臉,悄悄地貼他貼得更近, “沈哥的信息素聞著味道好淡,明明那麽強,卻不會讓人衝得慌,你在學校裏肯定很受omega歡迎吧?沈哥猜猜我是什麽味道的?” 小服務生說著便撩起染成桃金色的頭發,將後頸一覽無遺地展現給沈意馳,像一隻待捕的紅眼小兔,這個動作無異於是在勾引,另一個alpha服務生輕輕咳了一聲,挪開了目光。 “我對……” “他對omega的信息素沒有興趣。” 楚限冷冷地站在沈意馳身後,嚇得那omega服務生猛地一抖,睜著一雙水靈又無辜的大眼睛歪著腦袋看向他, “你、你是……?” “你怎麽會來這裏?” 沈意馳擋在楚限和金發omega之間,楚限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伸手奪過了沈意馳指間夾著的還沒燃盡的煙頭, “你可以來,為什麽我不行?這煙聞著熏,以後別抽了。” “喂,沈哥想抽就抽,你是他什麽人要管這麽寬?小屁孩還不滾回學校上課去?” 金發omega從沈意馳身後探出腦袋,充滿敵意地打量著楚限, “沈哥,他是你什麽人呀?同學嗎?” “小金你們先出去。” 沈意馳靜靜地看著楚限,他早該知道是躲不過的,那可是楚限啊。別說是翹課,就算他轉學換城市生活,楚限說不定都能找到他。 “哥……” 小金不甘心地扒了扒沈意馳的胳膊,他可從來沒聽沈意馳說過在學校裏有什麽親近的朋友,他的小動作自然都被楚限看在眼裏,楚限冷笑道, “沒必要。又不是要說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現在是上自習的時間,你逃課出來小心被教導主任抓住,回去讓你寫檢討,還要在升旗儀式上念,不怕丟人?” “人早都被你丟光了,” 楚限攥住沈意馳的手腕,“跟我回去,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看人不務正業的樣子?” “這位同學,小沈現在是我們的員工,你就算要搶人,也該守我們的‘江湖規矩’。” 一直站在一旁沒說話的alpha服務生終於開口,小金聞聲也附和道, “沒錯,毛都沒長齊就別在這兒裝腔作勢了,這兒可是台球室,你要想說上話,最起碼得能進個球吧?” 小金看楚限張口閉口“不務正業”,料他是個一板一眼隻會學習的好好學生,這種人和他們才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想用台球讓楚限知難而退。 “我們一人一杆,你進了球再往下聊,怎麽樣?” 楚限輕嗤一聲,這小金毛看著最多十六歲,膽子倒不小,都敢用球杆指著他的鼻子挑釁了。 “店裏沒人桌球比小金好,你想說什麽,我跟你出去聊便是。” 沈意馳想阻攔,他了解楚限的心氣,怕他萬一今天受挫回去肯定能氣一宿都睡不好。 “怎麽,你覺得我不會這個?” 楚限讓沈意馳站一邊兒去,同時接過小金遞來的球杆,“你想怎麽玩?” “你先讓球進洞再說吧。” 小金看楚限連球杆的拿法都不會,心裏已經開始暗喜,桌上的球已經被他們打亂過,不過此前隻往洞裏進了兩顆紅球,並不影響。 楚限看小金撐著球杆不動,便皮笑肉不笑道, “你想讓我先打?” “當然。” 小金攤開手,眼角餘光悄悄看向沈意馳,猜測著沈意馳會不會欣賞他的球技和大度。 楚限挑了挑眉,也不和他客氣,當即將球杆轉上桌,一躬一推,直接將離他最近的那顆紅球擊入袋中。 “你運氣還不錯嘛。” 小金看他進球倒也不慌,按他們這兒的規矩,第一杆隻能打紅球,第二杆才能打分值更高的彩球,桌上分值最高的黑球位置太偏幾乎不可能一杆進洞,但粉球卻可以靠技巧打進去,外行人定然是看不出來的,所以定勝負的其實是第二杆。 不出所料,小金也打進一隻紅球,他正哼著歌用滑石粉摩擦杆頭時,隻聽在一旁觀戰的alpha服務生突然驚呼了一聲, “好球——!” “什麽……?” 小金不明所以地回過頭,隻見那位置極其刁鑽的黑球竟被楚限打進了球洞。 不可能……這不可能……! 小金不可置信地盯著楚限,這人明明連球杆都不會拿……難不成、楚限都是裝的?他是故意想讓自己在沈意馳麵前出醜丟臉?! “沒招了?” 楚限對小金的心思了然於心, “有些東西像這顆黑球一樣,不屬於你,你最好想都別去想。” “你……!!” 小金羞紅了眼眶,想趁機抓住沈意馳的袖子裝裝可憐時卻聽見吧台那邊的老板喊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