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枝組大姊頭環與女兒楓,以及津津侍警察署的真紀聚集在神枝家最裏麵的和室。


    幫派成員奉命在外等待。


    此時,紙門被粗暴地拉開。


    「為什麽選在神枝家?要集合也可以在久利山家啊。」


    「……」


    來人是久利山桔花,火凜跟在她身後。


    「火凜……」


    楓喊了她一聲,但火凜一直低著頭,沒有看楓。


    火凜從以前就很怕母親。楓觀察不出火凜下一步會怎麽做。


    「好,人都到齊了,嗬嗬嗬。」


    「哈哈哈。」


    「哼哼哼……」


    三名女傑相視而笑的這個空間,宛如魑魅魍魎橫行的鬼屋。


    如果菫在現場,可能五秒鍾就會哭出來。


    但楓無畏地舉起手。


    「請等一下,請問我們為何要聚集在這裏?我和火凜隻是去打工、交朋友而已。」


    真紀以告誡小孩的口吻說道:


    「小姐,你說是這麽說,實際上卻給我們添了很多麻煩。我都已經嚴正警告過你們,你們還對我女兒出手,這樣我麵子怎麽掛得住?」


    「哼,真無聊。」


    「沒錯,都令和時代了,還談什麽麵子問題。古板的組織真討人厭。」


    「兩位有資格說我嗎?」


    聽見兩名大姊頭的酸言酸語,真紀的笑容僵住了。


    「饒了我們吧,真紀小姐。我們之前討論對女兒的教養方式時,不是討論得相當起勁嗎?」


    「那隻是在做調查而已。」


    「可是你當時態度很認真耶。你說你女兒老是遇到不幸的事,你既同情又擔心,希望她能談一次正經的戀愛。」


    「我明白你們心裏在打什麽算盤。你們想拉攏我女兒和警界建立關係,好掩蓋更大的犯罪事實對吧?很可惜,我不會讓你們得逞。」


    真紀篤定地搖頭。


    「我們不會屈服於惡勢力。」


    「真紀小姐,你說了這麽多,可是我們什麽都沒做啊。你拿莫須有的罪名來質問我們,也得不到什麽結果。」


    「是嗎,神枝小姐?很可惜,我們已經搜集到證詞了。」


    環疑惑地皺起眉頭。


    楓驚訝地看向火凜。


    「……該不會是火凜?」


    她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環終於理解狀況,怒目瞪向桔花。


    「女狐狸,你出賣了我們?」


    「反正警方隻會處罰我們其中一方,藉此殺雞儆猴。不如早點提供情報讓這場鬥爭結束,這樣比較快。」


    桔花不耐煩地搖搖頭。


    「我隻不過是要惹你生氣……鬧著你玩。誰知道朝川小姐會親自過來,把事情鬧得這麽大。」


    「事關我女兒,我不出麵才奇怪吧?」


    「所以,就請你背這個黑鍋嘍,環。」


    環氣到頭頂都要冒煙了。


    「你這家夥……!」


    桔花用鼻子哼笑出聲,催促身旁的火凜。


    「好了,火凜。趕緊告訴朝川小姐,你們對朝川茉優做了些什麽。」


    火凜緊握拳頭。


    低著頭小聲開口說:


    「我……」


    「火凜。」


    楓忍不住打斷她。萬一她說出決定性的證詞就完了。


    即使楓本人能逃過一劫,神枝組中可能也會有人因詐欺罪而被逮捕。


    但比起這點,楓現在更擔心──彷佛被示眾的犯人被迫自白的火凜。


    楓朝火凜探出身子。


    「你想讓我們的競爭在此劃下句點嗎?」


    「唔……」


    火凜咬緊牙關。


    她的臉被瀏海蓋住,楓看不見她的表情。


    「我一直……想獲得母親的認同。這次也心想,如果自己成功完成任務,母親應該會很開心。但隻有一開始是這樣。」


    「……咦?」


    聽見火凜說的話,桔花不知所措,自信滿滿的眼眸中浮現困惑。


    「你在說什麽,火凜……?」


    「我總是想被你喜歡,想聽到你說需要我,為了這個目標不斷努力。可是再次見到楓後,我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情。」


    火凜終於抬起頭。


    直視著母親。


    「我想以自己的實力贏過楓,不想被她瞧不起。對不起,母親,我不希望比賽以這種方式結束。所以我會對警察說『我們沒做』。」


    「怎麽會……」


    桔花因震驚而沉默不語。


    她完全沒料到火凜會這麽想。


    「我早就認為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也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沒想到會讓你產生這樣的想法。」


    火凜輕閉了一下雙眼後凝視母親,但很快又望向真紀。


    「我和楓都很喜歡茉優,也對她說過想跟她交往。」


    「……這樣啊。」


    不過真紀並未放棄,繼續說道:


    「不過,無論你們怎麽說,我隻要問我女兒就會知道實情。這隻不過是多幾道手續而已。」


    「──不,事情會在這裏了結!」


    這時有人大喊一聲,並且拉開紙門。楓皺起眉頭。


    「菫姊……?」


    「我們現在就可以證明,大小姐沒有做任何壞事。我把證人帶過來了!」


    菫招了招手,走進來的是──


    「……呃,不好意思,打擾了……」


    ──紅著臉且穿得很厚,正在感冒的茉優。


    「咦!」


    「茉優!你怎麽來了!」


    楓和火凜目瞪口呆。


    「你在幹嘛啊,新城……」


    環見到下屬做出這種事,不禁掩麵。


    茉優顯得很不安,身旁的菫則握起拳頭。


    「別擔心,她明白這是怎麽回事。畢竟,她可是大小姐喜歡的人!」


    「呃,這個嘛。」


    楓別開視線,臉頰泛紅。


    然而這時卻冒出一道冰冷的聲音。


    「茉優,你應該知道她們對你做了很糟糕的事吧?」


    菫反駁道「說得太過分了」,真紀便瞪她一眼,讓她安靜下來。


    茉優像是不想聽似的用力閉上眼睛。


    「──茉優,你被騙了。」


    環和桔花基於幫派的麵子之爭,策劃了這場美人計。


    美人計的對象,就是真紀的女兒茉優。


    這些都是事實。因此,楓並沒有資格多說什麽。


    真紀見她們無法反駁,得意地挺起胸膛。


    「說不定她們想抓住我的把柄,在需要的時候拿來威脅我。」


    母親強烈的言語,令茉優呆站在原地。


    她眼中閃著微弱的光芒。


    「茉優,你是她們卑劣手段下的受害者。」


    「……嗯。」


    真紀對茉優投以安慰的目光,茉優點了點頭。


    「新城小姐剛剛在車上全都告訴我了。」


    「什麽?」


    菫流著冷汗,同時按住胸口。


    「沒、沒事的。」


    「茉優,你是不是被她洗腦了……?」


    「我沒有被洗腦,我認為她說的都是真的。」


    茉優深深歎了口氣。


    「我一直以來都很倒楣……所有好事都與我擦身而過。原以為終於有好事發生……新城小姐卻告訴我,連這都是假的……」


    楓和火凜聽著茉優的獨白,不敢和她對眼。


    她們並沒有臉皮厚到敢在她麵前說自己是無辜的。


    「她說的是真的吧……」


    「可是!」


    楓出聲打斷她。


    不是想幫自己辯解,而是為了對方。


    「我向你告白、和你相處了一陣子之後,越來越喜歡你!這點是真的!」


    這麽說一點意義都沒有。


    畢竟她的確騙了茉優。


    因此對方一定不會采信她的話。


    正、正常來說是這樣──然而對方是茉優。


    「……果、果然是真的……我就知道!畢竟我看人的眼光還滿準的!所以這一切不全然是謊言,對吧!」


    「咦?」


    真紀瞪大眼睛。


    楓真心地點點頭。


    「對,是真的。因為你是個乖孩子,跟你聊天很開心,而且你很可愛。」


    火凜也不服輸地開口:


    「我也是,一開始隻是想利用你來痛宰楓一頓,卻越看越覺得你真的很像我養的狗……而且你無論做什麽看起來都很開心,誰有辦法討厭你啊?」


    「嘿、嘿嘿嘿……好害羞喔……」


    她的態度轉變得實在太突然。


    「茉優?……茉優?」


    真紀喊著她的名字說不出話。


    「我、我的確一直教育你當個老實的好孩子,希望你能夠信任他人……」


    「那你成功啦。」


    茉優光是露出微笑,就散發一股明亮氛圍。


    真紀拚了命地想破壞那股氣息。


    「我可不會讓這件事就此結束。茉優!」


    「咦,啊,是、是的!」


    真紀起身走向茉優,站在她身旁來回指了指楓和火凜。


    「那麽你可以在楓小姐和火凜小姐之間做個選擇嗎?看你選中哪一方,我就放他們一馬。」


    「為什麽!」


    環大叫一聲,真紀臉上浮現笑容。


    「你們原本約好的不就是這樣嗎?贏家得利,輸家失利。就讓我來幫你們定出勝負。來吧,茉優。」


    「想必是因為來都來了,不能空手而回吧。」


    「真可悲啊……整天隻想著麵子……」


    「安靜一點!」


    真紀罵完兩名大姊頭後,轉而用溫柔的語氣對女兒開口說:


    「不用擔心,茉優。她們騙了你,你現在做選擇卻能拯救其中一方。她們隻會感謝你,沒道理恨你。」


    「咦、咦!」


    真紀散發母愛,摟住茉優的肩膀。


    「我也希望你幸福。告訴我,你『真正喜歡』的是哪一方?」


    「我、我喜歡的……」


    是楓還是火凜?


    茉優來回看著兩人。


    楓緊盯著茉優,未移開視線。


    而火凜則輕笑了一下。


    「……好吧,這也沒辦法。」


    「火凜……」


    「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選擇吧,茉優。每個主人都希望寵物幸福。」


    她應該會選楓吧──


    老實說,火凜也無可奈何。隻有楓從頭到尾都真心對待茉優。先不論專家這麽做是否正確,但至少這麽對茉優才是正確的。


    火凜半放棄地說完,茉優便搖搖頭──


    「寵物也希望主人幸福啊!」


    「……茉優?」


    這句話聽起來,就像在宣告她會讓火凜幸福。


    楓聽著她們的對話,不由得喃喃自語:


    「茉優……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不可思議的是,楓並未感到不甘。


    火凜的確當麵搶走了楓要的牌。她自信滿滿、堂堂正正,並且趾高氣昂。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火凜向來打從心底享受與楓的競爭。


    火凜孤零零待在家中,想必隻能透過這種方式表露自己的情緒。


    這幾個星期下來,楓不隻和茉優拉近了距離,也和火凜加深了對彼此的理解。


    楓見到火凜寂寞的一麵,也見到她專一的一麵。


    盡管楓很討厭火凜,仍對她付出許多感情。


    或許正因為如此。


    楓自然而然接受了火凜的勝利,連自己都感到訝異。


    茉優深吸一口氣,大喊出來:


    「我──誰都不選!」


    神枝家的時間彷佛靜止了。


    「「「「「咦?」」」」」


    楓、火凜、真紀、環與桔花,全都麵露疑惑。


    此外,菫與警察,以及紙門後方悄悄窺探動靜的神枝組與久利山組成員,也都呆若木雞。


    茉優接著又開口說:


    「因為我覺得──楓和火凜交往才是最合適的!」


    「等一下!」


    「你在說什麽!」


    楓和火凜完全無法認同。


    兩人起身逼近茉優。


    「你到底在說什麽?茉優,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開玩笑的吧?你是不是發現自己有諧星天分,想要說些話逗笑大家?」


    茉優也很驚訝,沒想到她們的反彈會這麽大。


    「可、可是你們不是喜歡對方嗎……?」


    「看起來像嗎?」


    「我看你眼睛是瞎了,可以挖掉了吧?」


    「等、等、等一下!拜托不要挖我眼睛!火凜好可怕!」


    真紀跟不上事情發展的速度,到現在才回神。


    「等、等等,茉優。你的意思是,你拒絕跟她們交往嗎?」


    「可以這麽說!」


    楓從背後架住茉優,火凜則壓住她的臉,她拚命喊叫。


    「總之我決定退出!介入她們兩人之間太罪過了!」


    「就說你誤會了!」


    「我們隻是認識很久而已!」


    「可是你們接吻了對吧?那是雙方的初吻對吧?有很多特別的共同回憶對吧?」


    「那、那是……」


    楓不小心放鬆力道,茉優便趁機掙脫。


    「你怎麽慌了,楓?」


    「抱、抱歉……」


    「你、你不要臉紅啦……」


    「我忽然想起,你之前說過我的臉很有魅力。」


    「那、那不是在說謊,可是……!」


    茉優合掌敬拜兩人。


    「有兩位陪我,我過得很幸福……我一直以為自己的人生很不幸,結果卻遇上這種好事。」


    她露出真心的笑容。


    「就算是美人計也沒關係。畢竟如果沒有遇見兩位,我就不會體驗到這樣的人生!所以我真的很感謝你們。謝謝你們騙了我!」


    茉優以女仆姿態深深鞠躬,接著笑咪咪地說:


    「早知道一開始就該這麽做……楓、火凜,你們要幸福喔!」


    「「就說你誤會了!」」


    聽完女兒的宣言,真紀靜靜地轉過身。


    環注意到後,向她搭話:


    「你要回去了嗎?」


    「……我覺得頭有點痛。你們倆給我記著,不會再有下次了。」


    「吶,真紀小姐。」


    環依然坐在原位,同時舉起茶杯。


    「抱歉,對你女兒出手。」


    「………………算了。她看起來也很開心,我就不計較了。」


    真紀深深歎了口氣,露出疲憊中帶點喜悅的笑容。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你們該不會是為了我女兒,而策劃了這場美人計吧?我之前找你們討論過女兒的事,我想你們應該還記得。」


    「別胡說了,我們怎麽可能幫助別人。」


    環聳聳肩,身旁的桔花眼睛一亮。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會給我們謝禮嗎?」


    「喂,女狐狸。你剛剛也打算背叛我,這次我一定要殺了你。」


    「這個嘛……」


    真紀從腰部拿起手銬笑著說道:


    「若真是這樣,我無論用什麽手段都會把你們帶走。」


    環和桔花不發一語,笑著目送真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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