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已接近春天,但早晚還是很冷。


    這座綠塔是石造建築。深夜從被窩溜出來的溫熱雙腳一踩上石階就變冷了。


    妲莉亞雖然有前世,不過還在念初等學院的她依然有點害怕陰暗的階梯。即使如此,她仍壓低腳步聲,前往一樓的工作間。


    今天她在工作間的桌子上,見到小小的妖精結晶放出七彩光芒。


    「我今晚要趕著做妖精結晶燈,要加班了。」


    父親傍晚這麽說時有些悶悶不樂。妲莉亞擔心他可能身體不舒服。


    她說想看父親做妖精結晶燈,父親以可能會熬夜為由拒絕了她。她不死心再問一次,父親笑著說:「下次再給你看。」


    那反常的平靜微笑令她不知該說什麽。


    妖精結晶燈,是用妖精結晶的粉末賦予而成的魔導具,能在燈光中投射出幻影。


    妲莉亞還不知道詳細的做法。


    一般認為妖精會用魔力隱藏自己,妖精結晶便是由其魔力凝固而成,具有阻礙認知的效果。


    魔導具師的書裏提到,妖精結晶數量稀少,價格昂貴,加工時需要細膩的魔力控製。


    妖精結晶宛如藏著彩虹的水晶,妲莉亞對這項素材很向往,希望自己有天也能用用看。


    她站在樓梯上偷看工作間,發現父親趴在工作桌上睡著了。


    在他麵前淡淡發出七彩光芒的應該就是妖精結晶燈。


    那是個金色的小提燈,把手部分有蝴蝶和藤蔓的金屬雕刻。和她平時見到的魔導燈不同,相當高級。


    妲莉亞悄悄地靠近,站到父親那側望向小提燈,看見映在空中的幻影。


    大約五十公分的圓形中,有著一大片藍天和花海。


    藍天中有鳥兒在飛,還有白雲緩緩流動。底下的花海則開著大朵大朵不同顏色的大麗菊,其間有許多白蝶飛舞,時而吹過一陣微風,嬌豔的花朵和綠葉隨之搖擺。


    不知這是某處的真實景色,還是父親想像出的風景。半透明畫麵美得讓人目不轉睛。


    沒想到幻影不是出現在提燈上而是藉著光線投影到空中。


    父親不愧是出類拔萃的魔導具師。


    妲莉亞望著那片藍天和花海,出神良久。


    「齁……齁……」


    不曉得過了多久,父親如雷的鼾聲讓她回神,摧毀她的感動。


    她望向工作桌的桌麵,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歎了口氣。


    「真是的,喝太多了啦……」


    桌上擺著三瓶紅酒,全是空的。


    看來他是直接以口就瓶子,沒拿酒杯,實在太沒規矩。


    而且他還隻穿著一件工作服就睡著,真教人操心。現在還很冷,要是感冒怎麽辦?他上個月才因酒醉睡著,得了場小感冒。


    妲莉亞走到工作間牆邊,抱著小睡用的毛毯搖搖晃晃地走回來,想蓋在父親背上。


    但她還不夠高,蓋不上去。


    隻好將毛毯拋到父親背上。


    「嘿咻!……啊!」


    毛毯激起一陣風,幾張白紙被吹落地麵,她連忙撿了起來。魔導具的規格書和設計圖很重要,不能弄髒。


    「這是……」


    她撿起的是白色信封和摺成四等分的信紙。


    白底信封四邊圍繞著黑色刺繡,應該是貴族的訃聞。


    父親之所以喝這麽多,是因為同為男爵的魔導具師或貴族朋友過世了嗎?她想著便望向父親,發現他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


    過世的是不是她認識的人?是不是來過綠塔的人?──妲莉亞有點擔心,打開了信紙。


    「……特此通知您,泰瑞莎已離開人世……」


    泰瑞莎?蘭貝蒂。


    那是她除了名字外一無所知的母親。


    後麵寫道她母親病死,已辦完葬禮,並告知其葬在貴族墓地何處,就隻有這樣。


    寄件人是現任蘭貝蒂伯爵。那人是入贅至母親娘家的再婚對象。


    「……開什麽玩笑。」


    妲莉亞感覺到滿腔怒火。


    現在通知這些要做什麽?


    她父母早已分開,斷了聯係。


    對方卻特地告知母親的死訊,還附上墓地位置,簡直是在挑釁。


    像是在說「你還對她戀戀不舍吧」。


    而且不是在母親病重,也不是在她剛過世時聯絡,而是在辦完葬禮,母親都燒成灰後才聯絡,實在非常過分。


    「氣死我了……!」


    妲莉亞差點就要撕碎信紙,好不容易才忍住。


    父親都沒撕了,她更沒資格撕。


    「……爸爸。」


    她再看了眼父親的臉頰,咬緊下唇。


    父親一個人偷偷哭泣。


    說不定他──還愛著母親。


    或許這就是他沒再婚的原因,隻是沒對妲莉亞說而已。


    即使分開,即使對方再婚,即使過了這麽久,父親依然愛著母親。


    如今別說複合,連見麵都不可能,父親仍深愛到會為了她而哭泣。


    縱使妲莉亞有前世,但受到今世年紀的影響,眼眶不爭氣地冒出淚水。


    不知是因為同情父親,還是因為被人看輕而感到不甘。


    她忍住淚水,摺起信紙,壓抑住想扔進垃圾桶的衝動,將信紙裝進信封,悄悄塞進父親手臂底下。


    父親卡洛從沒在她麵前掉淚。


    雖然曾喜極而泣、笑到流淚,也曾鬧著玩假哭,但就是沒流過悲傷的眼淚。


    不久前有位魔導具師前輩過世,盡管他深感悲痛,仍未在綠塔中,在妲莉亞麵前落淚。


    不過大人也會遇到難過的事。父親一定也有像今天這樣想哭的時候。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父親好像也是如此。


    他就算忙於工作,深夜才回家,隔天休假還是會陪家人出門。


    父親在她國中時換了工作,但表現得和以前沒有兩樣。仔細想想,在不景氣時換工作應該很辛苦。


    就算如此,他仍未向女兒抱怨或發牢騷,也沒讓女兒感覺到自己的辛勞,默默扛起一切。


    前世的母親也一樣。從來沒向女兒訴苦或提及對未來的擔憂。


    前世的她活在父母庇護下,還來不及孝順父母,人生就結束了。


    這一世她要好好長大,孝順父親。


    至少要能獨當一麵,讓父親安心,傾吐不愉快的事。


    他們父女相依為命,她不希望父親獨自哭泣。


    無奈她現在年紀還小,不夠可靠。


    這時她想起魔導具書籍中的一段話。


    「一般認為,能做出妖精結晶賦予的提燈或台燈,即是獨當一麵的魔導具師。」


    妖精結晶就是這麽難加工、難賦予的素材。


    「獨當一麵……」


    若能成為獨當一麵的魔導具師,就能被父親認可。


    為了與父親並肩同行,她要早點從初等學院畢業,進入高等學院學當魔導具師。


    她要協助父親工作,從中學習,增進自己的魔力和技術。


    總有一天,要親手做出這樣的妖精結晶燈。


    然後被父親認可為合格的魔導具師,獲得他的信賴。


    「我要成為獨當一麵的魔導具師……!」


    妲莉亞握緊小小的拳頭,在熟睡的父親麵前發誓。


    ◆ ◆ ◆ ◆ ◆ ◆


    「好痛……」


    卡洛正想起身便發出哀號。


    因為睡姿不良的關係,他從肩膀到手臂都又麻又痛。昨晚喝太多酒,頭也很痛。


    他按著太陽穴,微微抬起宿醉的腦袋。這下子應該沒辦法立刻站起來。


    工作桌上的妖精結晶燈一夜未關,發出朦朧的光。


    眼前是明亮的藍天和大麗菊海。這幅景色讓他再次想起前妻已不在人世,胸口像被砍過般難受。


    昨晚他將大量魔力注入妖精結晶,刻意讓結晶粉碎,以看見幻影。


    妖精結晶是種很難加工的獨特素材。


    加工者注入魔力後,很容易看見幻影或對自己而言的惡夢,這時一旦分心影響到魔力供給,結晶就會粉碎。


    用妖精結晶來當魔導具的賦予素材時,無論結晶大小,都會帶走賦予者一半的魔力。若不慎連續賦予兩次,就會引發魔力枯竭。


    卡洛明知如此,仍用雙手捧起妖精結晶,拚命注入魔力。


    妖精結晶對強大魔力產生反應,在七彩光芒中碎裂,結晶另一頭隨即浮現他重要的人。


    分手當時的妻子開朗地笑著,旁邊是現在和他一起生活,在念初等學院的妲莉亞。


    不同時間軸的兩人依偎在一起,對他開心微笑。這是現實中絕不可能出現的光景。


    但對卡洛而言仍是一場美夢。


    接著,早已預料到的惡夢降臨。兩人同時消失,四周一片漆黑。


    卡洛在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感覺不到的冰冷黑暗中笑了。


    因為他腦中仍鮮明殘留著兩人的笑容。


    他帶著笑容和眼淚,注視那完美的幸福幻影。


    而後,卡洛一口氣喝光魔力回複藥水,用妖精結晶的粉末進行賦予,做出一盞提燈。


    妖精結晶燈中的景色,是他和泰瑞莎在夏末去過的大麗菊園。


    那是他們倆第一次出遠門,不巧下雨,兩人約好隔年再來。


    隔年,他和改姓羅塞堤的泰瑞莎再去了一次,當時也約好隔年再來。


    然而約定未能實現,他們再也沒去過那裏。


    大麗菊園的花海確實很美。


    但卡洛隻記得比花更美的泰瑞莎。


    他的目光不在花上,而在她身上。


    泰瑞莎是個嬌豔而溫柔,堅強又脆弱──紅發紅眸的美麗女子。


    卡洛喝著紅酒,深深思念著她。


    他轉動宿醉的腦袋,望向旁邊架子上賦予了魔法的銀板,上頭映出神情憔悴的自己,還好眼睛不紅也不腫。


    「男人別在女人麵前哭,若想遮掩眼睛的紅腫和臉上的淚痕,可以用手帕包著冰魔石,邊冰敷邊哭。」──小時候,父親曾這麽教他。


    當時他一笑置之,心想男人別哭不就得了,自己絕不會有這麽一天。


    然而,青春期和成年後卻意外地有很多難過的事。失戀、別離、自身能力不足……令人想哭的事層出不窮。


    他褲子口袋裏,有一條包著冰魔石的白色手帕。那是前年妲莉亞即使刺傷手指,也要拚命繡給他的手帕。


    他沒將幼兒的話當真。沒想到自己說想要刺繡手帕,妲莉亞就真的送了他一條。


    手帕上以紅線繡著狀似花朵的圖樣,說不上繡得好,但他覺得那和妲莉亞的頭發一樣美。


    卡洛感激而恭敬地收下手帕,卻因為驚訝和害羞而忍不住狂揉女兒的頭,將她為冬祭做的頭發造型完全弄亂。那是住在附近的伊爾瑪一大早特地來為她綁的。


    「我好不容易綁那麽漂亮!卡洛先生根本不會跟女生相處!」


    下午伊爾瑪帶著伴手禮再度過來,見狀向他強烈抗議,他深深低頭道歉。


    她的話戳中卡洛的痛處,他不得不認真反省。


    伊爾瑪後來幫妲莉亞重綁頭發,卡洛送了她最新型的吹風機才得到原諒。


    不過收到這條手帕時,他真的很開心。


    說起來難為情,這是他生來第一次收到刺繡白手帕。


    而且還是他最愛的女兒送的。


    他不敢告訴妲莉亞,自己收到手帕後還跑到其他樓層去歡呼。


    「我女兒繡的白手帕,多麽珍貴!我贏過未來的女婿了!」


    沒想到,女仆蘇菲亞正好拿著洗衣籃從走廊經過。


    「卡洛先生,你這個人哪……」


    蘇菲亞傻眼地說完,那一整天都用冷眼看他。


    「……好冷。」


    卡洛好不容易坐起上半身,背上的毛毯滑落在地。


    這時他才感受到早晨的寒冷。他不記得自己昨天有蓋毛毯。


    昨晚他做完妖精結晶燈後,喝著酒凝視投影出的景象──記憶隻到這裏。也就是說,幫他蓋毛毯的應該是妲莉亞。


    「糟糕……她看到了嗎?」


    卡洛連忙搜尋信封,發現在自己手臂下而鬆口氣時,覺得不太對勁。


    他應該是將信紙放在桌上就睡著了,不記得自己有裝回信封。想著便打開信封,發現信紙的方向和寄來時相反。


    信紙側邊有小小的撕痕及斜斜的皺紋。


    他腦中浮現女兒拉扯信紙,卻猶豫著不敢撕破,而後將信紙小心裝回信封的模樣,忍不住皺起眉頭。


    那是他最不想告知,卻總有一天不得不告知這項消息的對象。


    他內心幾近陷入混亂時,聽見熟悉的下樓腳步聲。


    「早安,爸爸,吃早餐了。」


    「早安,妲莉亞。我不小心在這裏睡著了……」


    他立刻裝作剛起床的樣子,伸了個懶腰。


    然而,妲莉亞既沒有數落睡著的他,也沒多問妖精結晶燈的事。她平常見到這類魔導具,絕對會追著他問。


    「天氣還是好冷,我竟然在睡夢中自己拿了毛毯來蓋……」


    「……別感冒了……」


    卡洛裝作不知情地說完,隻見女兒微困的綠眸怯怯地瞄了他一眼,很快又別開。


    她的聲音也微微顫抖。真是個不會說謊和裝傻的孩子。


    而害她這麽忐忑的正是自己。


    他這糟糕的老爸既沒反省,又讓女兒為他費心。


    真抱歉,今天就讓我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保留一點父親的麵子吧──卡洛在心中向妲莉亞道歉。


    老實說,前妻的死對他打擊很大。


    痛苦和悲傷的情緒仍像波濤般在他內心翻湧。


    他很想捶著牆壁大吼,拚命灌酒,痛哭一場。


    但在妲莉亞麵前哭有失父親的尊嚴。他不能再表現軟弱的一麵。


    「呼哈……昨晚熬夜,真想睡。」


    卡洛打了個大嗬欠,趁機用力擦去眼角的淚水。


    「爸爸!」


    妲莉亞忽然大聲叫他。


    「怎麽了,妲莉亞?」


    「我想早日成為魔導具師,所以會盡快從初等學院畢業,去念高等學院的魔導具科。我以後會幫爸爸的忙,從中學習,成為獨當一麵的魔導具師!」


    卡洛被這突如其來的宣言嚇到,更確定女兒看了那封信。


    但她心疼父親,連問都沒問母親的事。


    他竟軟弱到需要女兒保護。


    卡洛咬著牙,將雙手伸進上衣口袋。


    他在口袋中握緊拳頭,指甲刺進掌心,盡力擠出笑容。


    「真是謝謝你。我很期待喔,我的寶貝女兒!」


    「受不了,我很認真耶……」


    「我也很認真啊。我真的很期待,那就拜托你嘍!」


    妲莉亞微微鼓起臉頰,爾後綻放笑容。


    那笑容帶著前妻的影子,卡洛看得眯起了眼。


    妲莉亞願意認真向學,對她的未來是件好事。


    之後無論她選擇走哪條路,學過的都不會白費。


    卡洛也很高興她替父親著想,說想早日成為魔導具師。


    希望她能如願成為獨當一麵的優秀魔導具師。


    若她真的想當魔導具師,卡洛有自信能教育她直到出師。


    隻要擁有魔導具師的技術,就不用擔心會餓死。身為她父親也能安心了。


    不過──


    雖然對妲莉亞有點不好意思,但即使她盡早從初等學院畢業,在高等學院的魔導具科拿到優秀的成績,擁有豐富的知識,能想出充滿創意的開發點子,製作技術突飛猛進,擅長魔法賦予──卡洛也絕不想被她超越。


    在魔導具師工作上,他到死為止都不能被妲莉亞超越。


    這是前輩魔導具師微薄的尊嚴。


    更重要的是,他想讓女兒看著自己的背影,不願看見女兒的背影。


    隻要他還活著,魔導具師卡洛就要走在魔導具師妲莉亞前麵。


    這不是目標,而是他身為父親的誓言。


    他決定找一天一個人偷偷去為泰瑞莎掃墓。


    趁日落昏暗時,帶著紅色的大麗菊花束,點起她喜歡的妖精結晶燈。


    然後喝光一瓶紅酒,訴說女兒令人驕傲的事跡。


    等妲莉亞長大,卡洛就能告訴她一切,到時候他們再一起去看泰瑞莎──想到這裏,他的笑容漸漸消失。


    屆時妲莉亞身邊可能會站著一個與她更親近的男子。


    卡洛知道這還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但就是很在意。


    他對那名男子有一些期許。


    希望他好好保護妲莉亞。個性溫柔、沉穩且知性,最重要的是身體健康,最好能活得比妲莉亞久。還要有穩定的職業和經濟能力,不會移居國外,家人和親戚也沒問題……


    身為父親,不管自身條件如何,對女婿總有無窮無盡的期望。


    周圍的人常說妲莉亞「像爸爸」,但有些事卡洛希望女兒千萬別和他一樣。該說戀愛運,還是結婚運呢──


    總之,他希望女兒能和伴侶過著幸福的生活直到老死。


    他絕不允許妲莉亞的伴侶外遇或早死。


    「拜托這點絕對不要像我……」


    「爸爸,你說什麽?」


    卡洛低聲祈禱,妲莉亞疑惑地睜大綠眸。


    他現在擔心這些還太早。沒錯,這是操之過急且不必要的擔心。


    「沒什麽──我們去吃早餐吧。」


    卡洛站起身來,關掉妖精結晶燈。


    妲莉亞露出有點惋惜的表情。


    「未來的魔導具師小姐,請借我你的手。」


    卡洛換了個聲音,故意用貴族口吻,朝妲莉亞伸手。


    女兒噗哧一笑,但仍乖乖牽住他的手。


    那溫暖的小手還很小,可以被自己的手完全包覆。


    他還有幾年能像這樣牽著女兒的手?恐怕不長了吧──


    卡洛拋開這個想法,配合妲莉亞的步調爬上樓梯。


    窗外照進來的陽光讓他想起昨日的兩人,忍不住想回頭卻又作罷。


    他再也看不見完美的幸福幻影。


    但幸福現在就在他手中。


    虹色提燈宛如沉睡般靜靜待在那兒,等待再次被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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