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振宏疊住他的手,輕輕撫開小朋友捏著小倉鼠的手指,將自己的指節替代了上去。  “生、老、病、死,每個人都會遇到,不是人多人少就可以撼動製止的。”  “同樣的,你一個人努的力,不比我們這麽多人努的力小。”  “老天爺有時候就喜歡和我們開玩笑,要在我們走的路上放些石子兒。有的石子大,有的石子小,有的人能平坦踩過去,有的人怎麽跨也跨不過。”  “這也許是石子兒的錯,也許是老天爺的錯,也許是走路人的錯。”  “但知知,你要知道,這絕對不是你的錯。”  手裏的指節粗糲,掌肉堅勁。林知渾然不知自己的鑰匙串被男人取走了,隻愣愣聽著聶振宏一字一句說出的話,一邊無意識地握著那幹燥又溫熱的大手輕輕捏動。  聶振宏說完這些,便沒再出聲。有些道理拆得再淺顯,也需要人慢慢消化。他經曆過一些事,才有了這些感觸,但不代表閱曆尚淺的小朋友能夠很快理解。  聶振宏不著急,他隻是心疼失去至親孑然一身的小朋友。  他能夠理解林知媽媽這些年把兒子護在身邊養得單純的想法,那麽可愛的一個孩子,被父親嫌棄,被同學欺淩,本不是他的錯,卻因此受到傷害,瑟縮進了自己的小殼裏。  林媽媽舍不得看到自己的寶貝那樣,才努力張開自己的臂膀,想把小朋友保護得密不透風。  但如果當一朵花兒一直被種在玻璃罐裏,一朝玻璃罐碎了,他還能活多久?  聶振宏倒寧願這朵小花暴露在空氣裏,暴露在風雨中。他可以持久恒常地當他身旁的一棵大樹,為他遮風擋雨,看著他結出果子,但永遠不剝奪那抹亮色搖曳在陽光下的權利。第66章 不用生  此時的聶振宏也不打算立刻上樓了。他取過林知家門的鑰匙,輕輕擰開了二樓的房門。  林家的客廳依舊空空蕩蕩的,沒什麽擺設。但林知很愛幹淨講整潔,客廳裏小桌子上規整地擺放著紙巾和搪瓷杯,旁邊唯二的兩個小板凳被他並排靠得整整齊齊。盡管這樣,坐在上麵也不算舒服,聶振宏瞧著還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小朋友,幹脆攬著他的肩把人帶到臥室。  林知家的戶型和聶振宏家的有點區別,是兩室一廳,其中隻有一間是敞開的,聶振宏將林知送進去安放在鋪著碎花床單的席夢思上,自己則起身去外麵給小朋友倒水。  晚上吃的燒雞公有點鹹了,容易口幹。  他先拎起客廳牆角的熱水瓶晃了晃,見裏麵還有小半的水聲,便倒進盅裏,卻沒摸到熱氣。聶振宏歎了口氣,難不成這水還是上回他來吃早飯的時候燒的?  喝不得了,聶振宏幹脆去廚房裏重新燒了一壺。  等水開的間隙,他重新回到臥室裏,林知還在床上坐著,目光卻看向陽台。聶振宏瞅了眼時間,現在已經九點過了,按理說早就到了林知每晚畫畫的時間點,但林知卻沒過去坐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關於母親的話題讓小朋友還沉浸在自責難過的情緒裏,隻試探著問,“要不今天別畫了,咱們聊會兒天?”  林知扭回頭,衝他乖乖地 “嗯” 了一聲。  “知知想聊什麽?” 聶振宏幹脆也坐上了床,靠在床頭。他順手把小朋友的枕頭豎起,拍了拍身邊,讓小戀人也過來點。  “宏哥說。” 林知蹬了拖鞋,爬到他身旁靠著。  “我說啊……”  聶振宏也知道他的小朋友不愛說話,隻要愛人不嫌他話多,他說多少都沒問題,“那我給你…… 講講我家裏人?”  他想,醜媳婦兒早晚要見公婆的,先讓林知了解下下倒也不錯。更何況他家小倉鼠可一點不醜,還這麽可愛,他家那群活寶應該不會不喜歡。  “好哦。” 林知仰起頭,黑眼珠又泛起光亮來。  聶振宏看得心癢,低頭啄了他眼皮一口,才溫聲道,“我家裏四口…… 哦不,現在七口人。”  “我爸媽,我姐,我姐夫,還有侄兒侄女兩小隻。我爸媽以前都是鞋廠工人,現在退休了,在給我姐帶娃。我姐在國企上班,姐夫是個廚師。”  林知還沒見過這麽一大家子人的,一邊聽一邊掰手指頭,數完卻疑惑道,“六個?”  聶振宏 “噗嗤” 一笑,捏住他的鼻子晃了晃,“小傻子,忘了數我了!”  “…… 喔。” 林知皺了皺鼻頭,也覺得自己好傻。  “不過以後…… 就是八口之家了。” 聶振宏低頭看著男孩,嘴角揚起溫柔的笑。  “嗯?” 林知卻沒領悟到,愣愣問,“還要生寶寶嗎?” 他心裏感歎,宏哥的姐姐可真厲害。媽媽說,生孩子好疼的!  聶振宏這下是真被林知給逗樂了。  他哈哈大笑,心裏對小朋友愛得不行,把人摟住按在床上親了好幾口,才笑著逗他,“嗯,以後知知給我生。”  “…… 啊?” 林知下意識低頭看向肚皮。  聶振宏渾身都在顫著,笑著揉揉小朋友柔軟的小肚子,問他,“知知知道怎麽生寶寶嗎?”  林知眨眨眼,“肚皮…… 肚皮大了……” 他記得媽媽跟他說過的,可是過了好久,他都有點忘了。  “不,” 聶振宏漸漸收了笑,聲音變得有些啞,“我是說,怎麽讓肚皮大起來?”  陽台的窗戶沒有關,微熱的夜風從屋外拂進房間裏。樓上鄭大爺養的月季密密簇簇地從空中垂落下來,空氣中氤氳著清甜的花香,裹掖在兩人周圍。  聶振宏低頭抵在林知的額頭上,與那雙清澈的黑瞳相對。  “知知……”  仿佛有月季在心尖上綻開了,花瓣悠悠然飄蕩向腦袋,根莖則被熾熱的火焰灼成了草木灰,混進血液裏,沸騰著朝下身湧去。  聶振宏看著身下乖巧的人,呢喃著對他說,“嘴張開一點。”  沒有絲毫猶豫的,眼前淡紅色的唇瓣聽話地啟開了。聶振宏的嘴唇立刻就抵了上去,用舌尖將那道縫隙分得更開,親吻到了更深處的柔軟裏去。  這樣的親吻顯然超出林知理解的極限。  他呆呆地張著嘴,任由眼前的男人將他的嘴唇含住,任由口腔裏鑽進滑溜溜的東西,任由自己的舌頭被那東西舔舐絞纏,一點兒反抗都沒有。  林知感覺自己像被一團粉紅色的棉花糖包裹住了。  他躺在巨大的棉花糖上,嘴裏是主動湊上來的糖塊兒,那糖塊兒自己會動呢,在他牙齒上,舌頭邊,喉嚨裏,四處亂竄,漸漸就化成了糖汁兒,溢到嘴角,濕乎乎的。  他想去舔,糖還不讓,又粘著他的舌頭翻滾,把林知舔得渾身都軟綿綿的。過了一會兒,糖好像總算舔沒了,隻剩下一根棍兒,戳在他腿根上,被林知迷迷糊糊地捉到了手中。  “嘶……”  聶振宏輕哼了一聲,本欲抽離的唇舌又叼著嘴裏的軟肉吮磨了一會兒,直把林知吮得暈暈乎乎鬆了手,才慢慢將人放開,摩挲著眼前紅潤濕濡的誘人唇瓣,問他,“害怕不?”  聶振宏也沒想到自己這麽衝動,和小朋友的第一次舌吻就這麽衝動著發生了。但他心裏很歡喜,甚至像個毛頭小子一樣,親了戀人幾口就忍不住豎起旗杆來。  林知卻還沒意識到剛才戳自己的是什麽東西,隻仰躺在床上,認真地衝聶振宏搖了搖頭,一邊想,原來…… 還有這種親親啊。  他舔了舔唇,同時也舔到了唇邊聶振宏的手指,卻兀自不覺地摸著肚子問男人。  “這樣…… 就能生寶寶了嗎?”  可是他記起來媽媽說過,男孩子不能生寶寶的哦。  廚房裏水開了,‘烏烏’的聲音持續綿延,像是在嘲笑林知問的傻問題。可聶振宏一點不覺得他的知知傻,隻撐起身,起來去關水前又在林知唇上印了一個溫柔的吻。  “我們不用生。”  “因為你就是我的寶寶。”第67章 不能賣  作者有話說: 義賣會現場。  這天晚上,聶振宏幾乎將甜膩的情話同林知講了個遍。  由於小朋友太過單純,又腦袋直楞,無論聶振宏向他說了什麽令常人臉紅心跳的話,林知都沒有什麽害羞的情緒,反而特別開心地將聶振宏教給他的那些情話,又傻甜傻甜地拋回到了男人身上,令厚臉皮的聶老板都有些招架不住。  等哄著小朋友睡著之後,聶振宏愣是悄摸摸去樓上衝了個冷水澡,又在床上翻來覆去捂著臉傻笑了好一會兒,才堪堪入睡。  兩人的關係似乎因為那一劑不一樣的吻,靠得更近了。  林知自從知道了新的吻法後,就時常想要嚐試一番,像一個貪甜的孩子,總是纏著想要多舔一口棉花糖的滋味兒。  聶振宏哪裏扛得住主動湊上來的甜果兒?  在家中的時候就不說了,連白日裏在鋪子上,都遭遇了好些回‘偷襲’,讓他恨不得把人就地正法,卻又舍不得。隻能趁著屋外沒人的時候,把好奇寶寶壓在角落裏,好好地開展了幾次更加深入的教學。  就這麽黏糊了幾日,兩個人倒也沒有忘記關注甘婆婆的病情。某天午休時分,孫曼琴、張興全帶著居委會的人員一同找來,將老社區的商戶們一起聚集在社區中央的小廣場上。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這裏,是想懇請大家伸出援手……”  往日裏在街道存在感沒那麽強的五金店店主張興全竟率先站了出來,用粗糙的大嗓門把甘婆婆的事講述了一遍。社區裏大多都是老街坊鄰裏了,平日裏生活簡單,沒生意的時候也就是湊在一起打打麻將,擺擺龍門陣,對甘婆婆生病的事幾乎都有所耳聞。  孫曼琴就站在張興全身旁,接著他的話繼續道,“昨天醫生又跟我通了電話,催促我們趕緊做決定。如果再不盡快手術的話,婆婆骨折的地方很容易缺血壞死,之後也沒法走路了……”  說到這,孫曼琴愁容滿麵,也說不太下去了,張興全便又上前道,“甘家的情況大家也了解,做手術的錢甘婆婆拿不出來,但要讓我們親眼看著為人那麽好、日子那麽不容易的一位老人家因為這樣而活不久,我想大家都不忍心!”  他拍拍胸脯,“我老張在這條街開了十多年的鋪子了,說掙了什麽大錢,是沒有,但從兜裏掏出個三五百塊,還是能的。我本來想厚起臉皮呼籲大家一起捐款,但後來被小孫罵了一通,說我不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張興全好像一點不覺得丟人,撓頭說,“我尋思著也是!我一個老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像大家夥兒還有其他花銷,不能那啥…… 現在時興的一個詞,叫、叫‘道德綁架’!好在街道辦的郝主任及時給我們支了個法子,即不讓大家破費,也能幫上甘婆婆!”  “嘿!你個張興全!說什麽破費不破費的!”  “就是!隻興你做好人?合著我們都是鐵公雞?”  “哎呀哎呀,聽聽人家郝主任咋說嘛,你們著啥急,大家誰不想幫甘婆婆?”  “咳咳,大家靜一靜,靜一靜!”  見街坊們開始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一直站在張興全旁邊的沉穩婦女此時終於開口了,“大家先聽我講講,講完咱們一塊兒再討論!”  “行,先聽郝主任說!”  “郝主任,你說吧,我們聽著!”  眾人與這婦女似是也是熟識,很快便聽話地安靜了下來。  “我跟在場很多人也是老朋友了哈,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咱們這塊兒街道辦的郝麗,主要負責咱們社區建設和文教工作。”  “這次我們聽說了甘婆婆的情況,也很重視。恰好區裏最近在籌備敬老愛老的愛心活動,其中有一項是愛心義賣,會有各個社區很多家商戶和自願者一起參與,所得的利潤不僅能夠幫助甘婆婆籌集手術費,也能幫助咱們街道其他有困難有需要的孤寡老人,給他們生活上一些補助關懷!”  “義賣?這個好啊!”  “啥意思?讓咱們不捐錢了,捐東西賣?那不一樣嗎?貨還不是花錢進的!”  “折騰,哪有這時間!要我說,放個捐錢箱擱這兒,大家愛捐捐唄!”  “瞧你這話說的,那萬一箱子裏的錢被人偷了咋辦?”  “要我說啊,義賣挺好的,咱本來就是做生意的,自己拿點庫存,做好事,不好嘛?”  見下麵又升起議論,郝麗連忙抬手壓了壓,“大家放心,義賣我們街道辦會有專人組織,每個社區隻需要出幾個人守著攤位售賣東西就好!”  “而且,我們不會讓大家白掏出自己的貨品的!成本會登記在冊,到時候售賣出去之後,隻有利潤全部歸入愛心基金中,和咱們區一些企業家的大額捐款一道,用作幫助困難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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