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胳膊和後背也被火燎了,一大片,” 文月揚起下巴示意林知去看大光頭正在搬貨的手臂,“不過好在人沒事,還…… 活著。”  “老大,和老四呢?” 林知早已將被這個故事吸引得停了手裏的動作,此時隻緊張地捏著一顆花生在掌心,都快捏癟了。  “嗬。” 文月發出輕促的一聲,帶著林知難以理解的複雜情緒,又吸了一口煙,才繼續這個故事的下半截。  廠子沒了,老二老三受傷住院,一時間兵荒馬亂。  老四當天下班下得早,後來聽見警笛聲才趕了過來,而老大則先去派出所做了筆錄,之後便開始處理後續一係列的事。  廠子物資的清點,員工的安撫,供貨商和客戶的溝通…… 一樁樁一件件,沒一樣是順心的,也沒一樣是不花錢的。  盡管他們當時搜救及時,但還是有一個員工因為當時被火堵在設備間,遇了難。還有一些員工收到驚嚇和燒傷,按理說保險可以賠償一大部分,但正是因為這事,老大和老四爆發了一次大爭吵。  原來管著財務和人力的老四,一直以來根本沒有給員工買保險。他好像覺得那些底層打工仔不值得似的,認為賺的錢都應該是他們幾兄弟的,其他人應得的已經夠多。  老大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思想,但當時他要處理的煩心事太多了,隻能先將此時按下,去處理更重要的爛攤子。  他們做生意的,貨款周轉都需要不短的時間。如今舊廠子沒了,新廠子還在建,本就壓了一大筆資金,加上在生產的訂單沒法準時交付,還有簽下來的新單需要賠償,公司的賬上一下就拮據起來。  老大拿自己的錢先墊上了一部分,然後才到醫院和老二老三商量怎麽處理其他。但三兄弟都不知道,在他們還想著如何補救公司,如何挽回損失的時候,他們一直關心照顧的老四,已經卷下公賬上僅有的一點錢,跑了!  是的,誰也沒想到,老四就這麽跑了,拋下他們所有人,走得幹淨利落。  公司是幾個人一起投的,如今少了一個人,該解決的事還是要想辦法解決。  老三先爬了起來,抹著膀子去和那些嚷嚷著要找他們賠錢的供應商和工人扯皮,而老二則開始變賣房子車子,拿來堵公司要補的窟窿。大家都在盡自己的力去處理眼前的這攤爛賬,沒有人注意到老大的狀態越來越差,越來越差。  直到某一天,人從公司頂樓跳了下來,沒了。  “他寫了封遺書,說都是自己沒管好工廠,沒做好防備措施,才導致的一切。說他對不起所有人,對不起那個遇難員工,對不起老二,對不起女朋友…… 草他媽的,孬種。”  看起來秀氣文靜的女人罵了句髒話,但聽上去卻沒什麽恨意,隻有一絲悵然。  “反正人一死,擔子都讓活的人挑了。” 文月歎了口氣,“你們家老聶是個能抗事的,把該賠的錢都賠了,該安撫的人也安撫了,才撂下挑子。”  “大海那個傻貨,還想拉著他哥重新東山再起,但我能看出來,老聶沒那心氣兒了。”  文月把抽完的煙蒂在水泥地上一碾,“不過也好。現在這麽平平淡淡過日子,也挺舒服的。沒那麽多操心的事,我瞧著……”  她抬頭在聶振宏正和兄弟說笑的笑臉上掃了一遍,又扭頭看了眼林知,才輕鬆地說道,“我瞧著他現在,比那時候還年輕些呢。”  不是容貌,而是精氣神。  不像當初和各方老板做生意時的老油,也沒有天塌下來後悶頭扛著的沉默,反倒像是…… 像是當年甫一進校時,在籃球場上英氣勃發,陽光開朗的少年。  盡管少年的麵上多了一層被歲月鍍上的成熟痕跡,但聶振宏未曾變化的眼角眉梢間,卻重新燃起了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  而點火的引線——文月目光落在林知黑淩淩的眼中,心想——顯然被這個不愛說話的小男生死死攥著呢。  “聊什麽呢?”  那頭,搬完貨的兩個大老爺們終於歇了口氣,聶振宏立刻便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家小戀人身上。  “聊青蔥歲月啊。” 文月衝聶振宏挑眉,“我正給小林講你當年,怎麽在球場上大殺四方,引得眾多小妹妹尖叫的呢。”  聶振宏臉色立刻一變,後槽牙都開始疼了起來。  “什麽小妹妹,沒有沒有!”  他連忙否認,走到林知身旁捂住小朋友的耳朵,衝文月小聲求饒,“姐,給點麵子吧,這可是我才哄到手的小祖宗。”  文月噗嗤一笑,“行啦,逗你的。”  聶振宏這才鬆了口氣,招呼兩人今晚一塊兒出去吃個便飯。他把林知牽了起來,打算讓他放下懷裏的簸箕一塊兒收拾著出門了,卻冷不丁的,被兩顆花生給堵住了嘴。  “嗯?”  聶振宏張嘴嚼了,隻感覺這倆花生仁咋有些扁?牙口還沒咬上就碎了。  “多吃花生。”  林知又抓了一把,一股腦喂到男人嘴裏,嘴裏認真到有些執拗地對聶振宏說:“長骨頭!”第91章 還疼嗎  文月口中的故事,其實並沒有真正講完。至少,還沒有講到壞人的去向和下場。  但一向對故事感興趣的林知,這一次卻沒有對這些理應被填滿的空白生起太多好奇。直到晚上由聶振宏做東的飯局散場,直到高海和文月開車離開,直到兩個人回到了聶振宏家裏,他都沒有開口追問故事裏的細節和其他。  但他的目光,卻一直流連在聶振宏的一雙腿上。  確切的說,是男人那隻因為從高處跳下,而瘸了的左腳上。  聶振宏其實早就注意到了。  他在主動聯係上老友,並且願意將林知介紹給他們時,就有了將自己的過去暴露在戀人麵前的準備。  其實他那些過去並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隻不過之前聶振宏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說出口,他也不習慣用身體的殘疾來示弱。  倒是他的小朋友,似乎從未想過那麽多,早就把自己的秘密赤裸裸地敞開在他麵前。那麽坦誠的,充滿信賴的,將一切都赤忱地攤給他看,將傷口主動貼向他,毫無半點防備和介意。  聶振宏反而覺得自己這個戀人當得太不夠格了。  他願意重新建立起與過去的聯係,也願意和林知共享未來的快樂歡喜,那麽曾經的過往也不會在藏起來。如果小知了好奇,同樣也可以隨時觸碰他的一切。  所以當晚上兩個人都洗漱好,看著林知脫了拖鞋爬上床後,聶振宏就將人抱到了腿間。  “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麽的了?” 林知剛洗了澡,香噴噴的。聶振宏摟過他細瘦的腰,讓小朋友後背靠在自己胸前,蹭在他耳邊問。  “嗯。” 林知乖乖任他抱著,點點頭。  “那還有沒有什麽想問的?” 聶振宏主動提起話頭。  “……” 沉默了一會兒後,身前的人才發出聲音,“有哦。”  “你問。” 聶振宏摸了摸他的腦袋,“宏哥能回答的都回答你。”  隻留下一台床頭燈的房間裏,隨著他這話落下,便沒了其他聲響。聶振宏倚在床邊,看不見林知的臉,卻能感受到兩道幹淨又認真的視線,正垂落在他身上。  還帶著潮汽的溫熱指尖落在了他的膝蓋邊。  一路向下。  小知了煽動著羽翼,輕輕停駐在了他那道陳年舊傷上。  “宏哥這裏,還疼嗎?” 林知伸出食指,指腹貼著那條寸餘長的傷疤,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聶振宏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順勢插進男孩柔軟的發絲裏,貼著他的軟發輕撫。  “早就…… 不疼了。”  聶振宏說的是實話。  最開始摔下來時,他隻仿佛聽見哢噠一道悶聲,如同皮筋崩斷了似的,他膝蓋便不受控製地彎下,整個人跪趴在了地上。直到躺進救護車被送到醫院裏,他才感覺到鈍鈍的疼,但這種痛對於一個大男人而言,也還算能夠忍受。  所以那時候聶振宏一直以為自己沒什麽大礙的。至少,是做了手術能好的那種。直到真正手術結束後,那種針紮刀割般的疼痛,才遲緩地在神經裏蔓延起來。  然而這些都不算什麽。  真正讓聶振宏感覺到最痛的時候,是努力複健了好幾個月之後。那時,他被醫生告知,他這輩子可能都沒辦法正常走路了。  聶振宏忽然就感覺到鑽心的疼,從傷口直直往腦仁裏紮。  過了這麽久,那裏早已沒了當初的感覺,隻是偶爾他運動複健時會扯到跟腱處,帶來神經拉拽的刺疼。此時被小朋友撫摸著,卻沒有丁點的痛楚,隻有仿佛被白雲親吻的綿癢,飄落在傷口上。  等等……  當聶振宏意識到那綿癢是什麽帶來時,他整隻腿都下意識緊繃了起來。  “…… 知知!”  輕飄飄的雲朵已經離開了他的腳踝,隻有雲朵上的兩顆星星在一眨一眨地望向他。  “幹嘛親那裏?” 聶振宏拇指貼著小朋友的唇角蹭了兩下,說,“髒。”  林知自然地把下巴搭在聶振宏的手掌上,反駁道:“洗了澡,不髒的。”  他手還貼著男人腳上那道蜈蚣似的長長瘢痕,像在撫摸小動物一樣,在蜈蚣的背脊上一遍遍捋著,認真回應聶振宏剛才的問話,“想親。”  想親,就親了。  不像以前那樣說是見別人也這麽做過,也沒有來自記憶中媽媽的教導,這一次林知的回答,令聶振宏訝然之餘,渾身都開始發燙。  “知知,你呀……”  聶振宏將彎著腰的小朋友重新抱回到身前。  他曲起左腿,讓林知跨坐在了自己的大腿間。兩個人變成了麵對麵地貼在一起,靠得近極了。  燎燒的火星順著被親吻的足踝一路向上,直到蔓延到聶振宏的四肢百骸,鑽進到他跳動的心髒裏,點燃了一簇簇絢麗的煙花。  聶振宏一把捧起林知的臉蛋,深深地吻了上去。  綿軟的雲朵沒有絲毫躲閃,鑽進了他的唇齒中。點綴在銀河中的兩顆星星,也閃爍著愈發澄淨熒璨的光亮。  聶振宏溫柔又貪婪地地含吻著嘴裏的軟肉,將那一片雲慢慢地舔成霧靄,攪作糖絮,吮出雨露。而他的一隻手也忍不住滑進夜幕之中,握住了一彎月亮。  在聶振宏過去三十多年的生命裏,他幾乎沒有在什麽事情上有過太矛盾的心情。他做事還算果決,想到什麽就去做,一旦有了決斷,就不會猶猶豫豫,瞻前顧後。  但今晚,對著一床月色,聶振宏卻罕見地有些踟躕,不敢將心中的欲念和迫切誠實地立馬宣泄出來。  他怕嚇著懷裏的人。  他隻敢一點點地湊近,一口一口地將月光舔吻化了,再不動聲色地侵吞入腹。  過了十月,天氣一下便入秋了。聶振宏身體火旺,在家裏還穿著背心和短褲,但林知卻早早地被他套上了磨毛帶絨的長袖睡衣。  此刻睡衣的扣子早已被聶振宏一顆顆解開了,露出主人白皙的胸膛。上麵兩點嫣紅在冷空氣的刺激下小小地立起,而再往下的細瘦腰肢已經挺了起來,主動朝著腰間的暖熱貼去。  “嗯…… 宏哥……”  聶振宏的唇已經貼上了林知軟白的腰肉。小朋友這段時間每天都被他喂得飽飽的,身體早已沒有最開始見到時那麽瘦削嚇人了,變得勻稱而飽滿,充滿他這個年紀應有的細嫩綿滑。  再襯上宛如瓷盞般的皎白膚色,令人觸碰上就不想離開,隻沿著起伏的腰線往下舔啄斟品。  鬆緊的褲腰很好扯開,聶振宏不過是輕輕拍了拍林知的臀側,身下的人就乖巧地抬起了屁股,讓他輕而易舉地挎下了睡褲,露出了裏麵象灰色的三角。  從睡衣到內褲,林知的這一身都是聶振宏置辦的。他發現自己如今很享受包辦小朋友生活所需的一切,有時候兩人吃完晚飯散步,路過街邊的夜市攤,他的目光便會下意識地搜尋適合林知的物件。  而更令他愉悅的,無疑是戀人將他的心意全部都穿在了身上。  隻是,人心都是貪婪的。  聶振宏如今已經不僅僅滿足於林知對他毫無保留的信賴和依戀了,他還想再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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