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萍打開門,“請假來的吧。”  楚沉點了點頭。  “小沉哥哥。”  聽聽揉揉眼睛,跪坐在床邊乖乖叫了他一聲。  楚沉把饅頭和湯置在床邊的小木桌上,對聽聽道:“過來吃飯。”  聽聽低眉順眼“喔”了聲,捧著饅頭慢慢啃了起來。  林若萍在一旁笑道:“還是你來管用,這小孩太倔,我是怎麽勸都勸不動。”  楚沉臉色平靜,抬手在小孩子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揉,問道:“他怎麽了?”  林若萍唉聲歎氣,去書桌那取來一張紙,“因為這個。”  楚沉接過來一看,見紙上標著一串音符和歌詞。  “不是快國慶了嗎,這片的幾所小學聯名搞了個唱歌活動,還特意給我遞了邀請,我看這些孩子知道消息都挺高興,就答應了。”林若萍說:“這首歌練好幾天了,聽聽還是不會唱,被花花和小皮他們幾個笑了幾次,這兩天說什麽都不肯張口。”  楚沉聞言仔細看了看歌詞,又看了看吃一口就要怯生生看他一眼的小孩子,點頭:“我知道了。”  他說著,把紙張折好放進衣兜。  “學校還行嗎?住宿舍習不習慣。”林若萍問。  楚沉“嗯”了聲算作回應,臨要出門被林若萍的驚呼聲絆住步子。  “你這衣服怎麽了?”林若萍指著他校服背後胡亂塗鴉的一隻醜王八,以及邊上不堪的髒話,有些激動,“你是不是被誰欺負了?”  楚沉脫了外套,目光沉沉地盯著校服看了會兒,手指越攥越緊,麵上卻平淡無波地搖了搖頭:“沒有。”第13章 專業遲到  清晨早讀,博學樓那邊的旗杆底下向來比教學樓熱鬧。  一堆睡眼惺忪的男生女生站成好幾排,軟綿綿地聽著年級主任念催眠經。  十九中這兩年招生人數令人驚喜,管理相較前兩年更加嚴格,偏偏學生們懶散成習慣,上課拖延遲到的大有人在。  高二的年級主任袁丁,常年奪得最佳教師一等獎,人熱心,事兒管得也寬,年級裏大事小事從未缺席,博學樓隨處可見他的身影,名符其實勤勞老蜜蜂。  奈何他本人是個臉型溜圓卻瘦如柴雞的神奇體型,外表形如大頭娃娃,因此背地裏又有個貼臉的外號——袁大頭。  “看看你們這副睡不醒的爛德行,公園裏打太極的老大爺都比你們有精神!眼睛睜不開是吧?是不是睜不開?真當自己是嬌花兒,風一吹就倒啊?哎,那第二排那個,對,就你,給我站直了!歪七扭八像什麽樣子!”  袁大頭雷厲風行殺到第二排一位汗流浹背的小胖墩邊上,直接上手一頓操作,給人弄成標準軍姿才滿意,笑容咧半截,抬頭就見最後排立著個遲到被罰站還戴帽子的奇葩。  走近了發現這奇葩還戴著個口罩,袁丁氣不打一處來。  “這位同學,你很冷是吧,見不得光是吧,把帽子口罩給我摘了。”他指指溫度愈漸升高的太陽,伸手試圖把帽子摘下來,對方頭一偏,他摸了個空。  楚沉往後退去一步,把頭垂得很低,裸露在外的耳廓曬得開始發紅。  早上院裏不知道哪個小孩調皮,把他放屋裏充電的手機給撈跑了,好在生物鍾催他醒過來,可惜還是晚了十幾分鍾。  “老師,別讓他摘。”一旁不知哪處傳來男聲奚落:“這個人有病,身上到處都是扭曲的紅斑,非常恐怖。”  話一落,人群爆出唏噓,離楚沉最近的幾位逃難似的撤了開去。  “給我閉嘴啊蔡迎港,就你知道得多!”袁丁把學生們遠離的動作看在眼裏,觀察了會兒麵前這挺拔如鬆的男學生,兀自琢磨片刻沒再多說,扭身就瞧見了幾米外挎著個書包慢吞吞往教學樓磨蹭的高個男生。  空曠的水泥路,就這一個孤零零的活物最醒目。  “莊嚴!”袁丁剛有緩和的臉色立馬又變,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慍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回回遲到都有你!”  這聲憤怒的咆哮傳播範圍很廣,莊嚴舉目四顧,終於在旗杆那兒和幾十雙眼睛對上眼,最後才瞥見邊角站著的頭發絲兒都仿佛在冒火的袁主任。  莊嚴遲到一向看心情,倒黴的是,每次都能被逮到。他“嘖”了聲,懊惱他這運氣真是背到白投一千萬給太平洋保險人家都惶恐搖頭的程度。瞪了眼朝他瘋狂招手笑得跟傻逼無異的菜刀,下一秒巡邏的視線一頓。  個子高的好處不僅是穿衣服好看,或是拯救一個長得比較抱歉但身高優越的人成為帥哥,還有一點是顯眼,人群裏最吸睛那個。  莊嚴食指一勾把書包背好,主動走到楚沉旁邊站好,坦然自若地接受袁丁的瞪視,順便抽出半秒時間衝人眯出隻剩一條眼縫的微笑。  袁丁顫抖著手指頭咬牙切齒指指他:“秤砣都沒你臉皮厚。”說著轉身走遠,接著批評道:“這才開學幾天就遲到,每學期都是你們這幫釘子戶,一個兩個懶得像坨橡皮泥,沒點學生樣!”  莊嚴站沒多久,腳底開始有了麻意,他歪了歪身體想要緩解。  即便早晨的太陽溫度不高,可麵對麵直曬任誰都受不住,隊伍裏大家左抓一下又撓一下,抖腿跺腳,就是沒人認真站。而在這樣的氛圍裏,身旁的人仍然豎得像根電線杆,莊嚴忍不住側頭看,入目就是楚沉紅透了的耳朵,再然後就是對方略勝一籌的肩線。  楚沉個頭高他清楚,畢竟交鋒好幾回,自己還因為該死的微妙身高差吃過味,想到這裏莊嚴又有些泛酸,費力地挺直脊背,可惜再努力,那相差的肩線也沒能縮短多少。  蔡迎港趁袁丁不注意,一路拍了好幾個學生的肩總算擠來莊嚴旁邊,遞了把紙折的小扇子給他:“早上好啊嚴哥!”  莊嚴接來順手扇了扇,意外的風力不小,他想了想,舉起扇子對著楚沉連扇好幾下。  壓在帽簷下的幾縷發絲微微顫動,楚沉深色的眼珠動了動,送過去一道別他媽碰我的眼神。  莊嚴選擇視而不見,他心裏清楚,楚沉非常煩他。可他就是這樣別扭的性格,楚沉越是煩他,他越興奮,越想去招惹。況且他胳膊疼幾十天,罪魁禍首卻連他這號人都忘光了,他心裏無論如何都平衡不下來。  所以他抬腳輕輕踢踢楚沉小腿,肩膀挨著人家肩膀,很不分場合地來了句:“早上好啊楚沉同學。”  楚沉眉心一擰,沒應。  “我叫莊嚴,你記住沒有?”莊嚴歪頭看他,瞥見他自然垂在腿邊的手微微蜷縮,手背青筋暴起,細看竟還抖了幾抖,顯而易見有多氣。  莊嚴臉皮厚,他不在乎,他哈哈一笑:“看樣子是沒記住,既然沒記住,那我就再說一遍,”他盯著對方的沒在帽子和口罩裏的臉:“我叫莊嚴。莊重、嚴肅那個莊嚴,請對你熱情的後桌禮貌一點,最基本的就是記住我的名字。”  莊嚴唧唧歪歪說一串,蔡迎港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忘了插話,想半天沒明白他嚴哥為什麽對楚沉這樣熱情。  楚沉靜默半晌,終於施舍了一個眼神過去,他動了動嘴唇:“閉嘴。”  “又來這句話,真是沒禮貌。”莊嚴故作責怪,轉轉眼珠正欲再說,後腦勺就被狠狠敲了一下。  “你很有禮貌?”袁丁不知何時晃來的後麵,此時幽幽從他背後現身:“我看你叭叭叭一直在說就沒停過,發情期的狗都沒你撒的歡,不然這教育課就讓你來上吧,莊重、嚴肅同學?”  他刻意加重莊重嚴肅四個字音。  “不敢。”莊嚴埋頭。  “一百個下蹲,做完趕緊滾。”袁丁瞪他一眼,然後揮揮手趕走其餘人,“你們趕緊散了回教室去,馬上下課了,準備準備等待上課。”  話剛說完沒兩秒下課鈴就響了。  “我操,就罰我一個?”莊嚴懵逼:“你成心的吧老袁,是不是本來就想收拾我呢?”  “你再說一句髒話試試?就你最該!”袁丁指了指他,語氣、表情都是滿滿的你這潑猴著實沒救了的恨鐵不成鋼:“這幫人再怎麽懶,好歹要臉,被老師捉住了懂什麽叫閉麥。就你,小動作不斷,聊起天來旁若無人,孔雀開屏都沒你笑得燦爛,不及時阻止你,你還得搞個轟趴出來。”  莊嚴心底白眼翻的得眼球都快沒了,又不想在大庭廣眾下獨自丟人,餘光一掃,發現楚沉邁腿要跑,他連忙拽住人胳膊:“還有他啊,老袁,我們兩個一起聊的天,你卻隻罰我一個,不像話吧?”  楚沉瞳孔一縮,簡直被這人臉皮的厚度給深深震驚,他張了張嘴,沒想好怎麽辯解,就聽袁丁道:“也行,你兩個一起吧,抓緊點,快上課了。”  楚沉手指一顫:“……”什麽叫“也行”?  “這樣的話,你剛才讓我一個人做100個深蹲,那現在我們有兩個人,是不是就一人50個就可以了?”莊嚴問。  聽聽,多天真的傻逼,楚沉心“啪”地下沉,直覺要完。  袁丁直接氣笑了,笑容詭異:“好啊。”第14章 搞事搞事  事實證明,楚沉的直覺是對的,這天早讀,他倆親身體會了什麽叫薑還是老的辣。  老薑袁主任氣定神閑道:“要想隻做五十個也可以。這樣吧,你兩個,互相背著對方做。這樣呢在做的同時承擔雙倍的力,就把另外五十個抵消了。”  莊嚴笑不出來了:“我操,老袁,你這是跟誰學的,竟然想出這麽變態的招?”  “再說髒話我扣你操行分。”袁丁得體地整理袖子,見兩個少年傻成柱子,心內好笑不已,他麵上不顯,催促道:“快一點,還有八分鍾上課,八分鍾內做不完,這節課下了來我辦公室繼續。”  莊嚴閉了嘴,站樁似的一動沒動,漆色眸子微不可查地瞟了一眼楚沉。  意料之外地,楚沉也正直勾勾盯著他,露出來的兩隻眼睛沒什麽溫度,辨不出喜怒。  “還有七分鍾。”袁丁背著手悠閑地散了兩步,又說:“你兩個別想耗時間,誰先背誰趕緊開始。”  “我背他!”莊嚴脫口而出,說著走過去錘了下楚沉的肩膀:“對不住了啊。”  楚沉沒動靜,他抓著楚沉的一隻胳膊,轉身打算背人,下一秒隻覺天旋地轉,等反應過來時,他整個人已經被楚沉摜在了草坪上!  蔡迎港在一旁站著等莊嚴,見狀拔腿就要去幫忙,沒跑兩步就被袁丁阻止。  “怎麽,你想加入?”袁丁問。  “不,我不想。”蔡迎港光速思考一小會,接著悲愴地搖搖頭,心說嚴哥你自求多福吧。  “我……操!”莊嚴齜牙咧嘴吐出鑽嘴裏的橡膠草,突如其來的猛烈撞擊帶來倏爾的驚愕,後背針紮般密密麻麻的痛楚讓他冷汗直冒。  楚沉單膝跪地,兩手施著巧力,嵌著莊嚴的小臂死命壓在他的胸膛,楚沉輕微地喘出一口氣,低聲道:“我背你。”  莊嚴閉眼怔了半秒,隨即“嗬”了聲,單腿勾住楚沉的腰,咬牙發力妄圖調轉兩人體位,可惜失敗了。反倒楚沉被他出其不意的一下勾得膝蓋一軟,半絲形象也無地往前熊撲下去。  雲層遮住陽光,天氣短暫陰涼,整棟博學樓此時發出無數聲尖叫。  “我靠——”  “哇哇哇!可以嗎?這樣真的可以嗎!”  “天呐,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托這陣此消彼長的歡呼聲的福,走廊沒多會兒就擁擠起來,幾十顆黑乎乎的腦袋不約而同望向旗杆底下,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樓班級的同學直接衝去了表演現場。  人類本質愛熱鬧,特別是學校這類群體場所,屁大點事也能吵出世界即將崩塌的效果。  從樓上的角度看下去,隻能辨出兩個人是一上一下重疊在一起的,楚沉的背影將底下的人遮得嚴嚴實實,真實情況沒法目睹,這肉眼可見的親密姿勢,倒也提供了無限的遐想空間。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莊嚴差點當場去世。他的臉正麵埋在楚沉胸口,嚴絲合縫連隻螞蟻都鑽不進,他拚了命才呼吸到一丁點新鮮空氣。  楚沉是突然壓下來的,一個身高一米八幾的男生就算瘦成木棍兒,體重也足夠駭人,他整張臉幾乎是被壓住的瞬間就已經麻了。  楚沉撐起身體,飛快爬了起來,看莊嚴抖擻著臉盤子實在狼狽,他心裏微微麻了一刻,遲疑著伸出手去。  莊嚴臉疼,有火也沒力氣發,於是也沒客氣,任由楚沉拉著他起身。  “你他媽故意的吧!”等到臉皮上的灼熱稍微緩解,莊嚴立馬興師問罪。  楚沉撿起掉落在地的帽子重新戴上,瞪過去一眼,見莊嚴揉著屁股嘟嘟囔囔地念叨著什麽,他話不多說,一把撈起話嘮的手臂把人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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