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抱著書,臨進班前被幾個女生擋住了去路。  站在最前麵的那位女生個頭高挑,綁著精神十足的高馬尾,算不上特別漂亮,但一看就特別有活力,應該是人緣不錯的類型。  “你好,莊嚴是吧?”那女生笑了笑,微彎的眼睛像水汪汪的玻璃珠,“我是理科十三班的,我叫謝小筠。”  莊嚴無動於衷,周帝澤在他身後小聲調侃道:“喲,嚴哥桃花又來了。”  “這學期第幾次了?”蔡迎港感慨,“長得帥就是好啊!”  莊嚴轉身瞪了他倆一眼,出於禮貌,還是回應般點了點頭。  謝小筠笑的更開心了,女孩子笑起來嘴角有顆小小的虎牙,襯得人很俏皮。  “你今晚有空嗎?我想請你看個電影。”她說到一半頓了頓,看了眼莊嚴的眼色,才繼續道:“不過你別誤會啊,有很多人,不光是我們倆,我的朋友們也會一起去,我吧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你去不去?”  “晚上啊?”莊嚴還沒出聲,蔡迎港先促狹道:“也不能隻是你的朋友吧,我們這邊不也得去幾個朋友?這才公平嘛。”  幾個初次見麵的少男少女很快聊開了,莊嚴退後半步等在一邊,這邊正熱火朝天時,楚沉忽地從一班出來了。莊嚴隔著人群掠去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他緊了緊懷中的課本,手指不知不覺地蜷縮起來,摳弄著脆弱的書紙。  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他心想。從小到大對他示好的人那麽多,他又不是非得栽在楚沉身上。  可很快他就啪啪打臉了。  他看到楚沉身旁還跟著一個方文淇,兩個人不時低語著什麽,方文淇笑的很開心,楚沉也是肉眼可見的放鬆。  莊嚴心情瞬時如墜冰窟。  楚沉將書包搭在肩頭,垂眼看了看時間,對方文淇道,“就這樣吧,明天早上你早點過來。”  方文淇點頭,“楚沉哥,你那邊錢夠麽,我記得上回去醫院拿藥花了五六千吧?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錢啊?不夠的話我這裏存了點零花錢,可以拿出來的。”  “夠了。”楚沉說,“你明天幫忙照顧小朋友們就好,聽聽這兩天有點感冒,你特別注意一下。”  方文淇“嗯”了聲。  兩個人漸漸走遠。  莊嚴懷裏的書在某一刻忽然嘩啦啦全部掉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滿地狼藉,直到旁邊人喊他,才恢複行動力。  結果原本無解的謎題在一天後忽然就有了轉機。第48章 無力拯救  當晚莊嚴應了謝小筠的邀,蔡迎港又叫了候禦和班上兩個玩得還行的男生,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商貿城那邊新開的一家cgv影城。  商貿城是個大型商業街的統稱,也是築城最熱鬧繁華的地方。它左鄰市區中心,右鄰機場,可以說是機場和市區的中間樞紐。  這片多是商場,夜晚各處彩燈斑斕,一樓商鋪更是燒烤小吃香飄十裏生意火熱。  他們去的是街道中斷的街心商場,樓不高,算上負一樓也就五層,影院在四樓最左,因為是周末,所以無論是街區還是商場內,皆是擁擠不堪,人聲鼎沸。  六個購票機均排著長隊,於是蔡迎港推著一波人走開,嚷著說去買爆米花可樂,默契地隻留了莊嚴和謝小筠兩個人繼續排在隊伍裏。  謝小筠原本說看電影交朋友就是個幌子,主要目的還是莊嚴,奈何青睞的對象似乎興致索然,從學校到影城,全程一言不發。  單說興致低也不對,畢竟莊嚴看起來並不煩悶,每次不經意地看過去時,他都是盯著地板,或是某處空物,若有所思的發呆。  單方麵熱情其實挺打擊積極性的,謝小筠心底泄了氣,她琢磨半天,想著人都約出來了,還是得主動出擊,“你碰上了什麽麻煩嗎?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很明顯?”莊嚴怔了一下,“沒有,就是有點兒累了。”  謝小筠咬咬唇,佯裝豁達,“年輕人,別老頹著,和這麽多朋友出來玩,開心點嘛。”  她不知道要如何與莊嚴相處,隨口撚來的話題都那麽無聊。  擠在喧囂的人群中的感覺並不好受,莊嚴抹抹酸痛的脖頸,接話道:“你說得對,我還有這麽多朋友。”  一個楚沉算什麽,他還有朋友。  沒聊兩句就排到了他們,謝小筠算好人頭數,莊嚴沒多想,直接掃碼付款。  “莊嚴,你這可算搶功了啊,說好我請你的,你動作也太快了。”謝小筠悶悶地把機器裏吐出來的紙票收著。  莊嚴道:“都是朋友,誰請都一樣。”  謝小筠一聽,理票的動作停了一下,想笑卻不知怎的,就是笑不出來。  莊嚴看起來太無所謂了,朋友不朋友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說出來了,輕描淡寫地將他們的關係定了性,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一變。  她自覺她的所言所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什麽意思,莊嚴在年級裏混得那麽開,沒理由看不懂,他表現得這樣冷淡,連正視她一眼都不願意,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對她不感興趣。  也許,他連她的名字都記不得。  謝小筠手足無措了一秒,然後強自鎮定下來,道:“那行唄,待會兒我請客吃飯,到時候別再搶了啊。”  大周末人流量大,偌大的影廳幾乎座無虛席,兩邊朋友加一塊十來個,恰好占滿中間某排的位置。  “這新開的店就是不一樣啊。”周帝澤傻兮兮地試了試座椅,“座位軟綿綿的,還挺舒服。”  坐他旁邊的女生趕緊喊:“哎哎哎,動靜小點,我可樂快被你顛掉了!”  蔡迎港飛去一顆爆米花爆他的頭,嗤道:“土鱉了吧,一看就沒看外邊兒海報。外麵貼那海報上都說了,中間兩排是vip專坐,這坐墊裏邊塞的是純羊毛!”  “我去這麽高級?純羊毛?”土鱉目瞪口呆。  候禦伸了個懶腰,“嘖,舒坦!謝謝金主爸爸請我們這群土狗坐vip座,看個電影還真他媽跟做spa似的,三個字,享受!”  “那他媽是兩個字!你自己愛當土狗自己當去。”蔡迎港道:“當然,這金主爸爸還是得謝,謝嚴哥,等過幾天我女神電影上了,我們再來哈,我還坐這兒,熱乎!”  莊嚴閉眼躺靠著椅背,聞言冷笑,“滾,老子是你永遠得不到的爸爸。”  眾人一聽笑出鵝叫。  在某些人刻意的撮合下,謝小筠和莊嚴坐在了這排最裏麵的位置,電影快開映了,此時影廳沒有燈光,一切可視物的光源都來自大屏幕播的廣告。  謝小筠借著微弱的光線,貪婪地將視線放在身旁的男生身上。  她暗戀莊嚴快一年了。  在很久之前的高一三班,她曾是自卑膽怯的“胖球妹”。  每節體育課反向奪目第一人,體測永遠跑最後,即便大汗淋漓,仍要接受不合格,下個月重跑的丟人結果,人送外號搖擺企鵝。  她是班級裏最不起眼的那類人,寬鬆的校服她穿的緊繃繃的,校運會扔鉛球,體委第一個想到她,然後引來班裏哄堂大笑,仿佛女生被選去扔鉛球,是多麽丟臉可恥,那是隻有自己明白的無奈與痛苦。  然而就在下一刻,教室角落最後排孤獨地舉起一隻手,她和同學們一樣,驚詫地、不由自主地看了過去。  就見那隻手的主人四仰八叉地坐著,懶洋洋道:“體委,我自願報名男子鉛球,請幫我把名字填上。我說完了,你們可以笑了。”  誰敢笑他啊,班上頓時鴉雀無聲了,反倒是謝小筠在心裏偷偷笑了起來,她攤開手掌接住窗外探進來的一縷陽光,悄悄把男生的名字記在了心裏。  大概此刻那個正閉著眼睛,不知為什麽而煩惱的男生,應該早就不記得了吧。  真是沒心沒肺。  謝小筠笑了笑,專注地將目光投向了大屏幕。  電影是千篇一律的國產愛情片,最後主角死的死,傷的傷,誰也沒等來好結局。  電影結束後他們去負一層吃了頓火鍋,吃完尤覺不夠,打算再去五樓的ktv續攤。莊嚴跟著去了五樓,沒點歌,也沒參與一群人瘋瘋癲癲的骰子遊戲,待了沒多久就起身說要走了。  “真不再玩會兒了?”候禦挽留他:“看你今晚上有點悶呐,吃不怎麽吃,玩不怎麽玩,怎麽了?”  “沒事。”莊嚴敷衍著給他遞了個話筒把人趕開,轉頭就扭開門。  謝小筠尾隨而出,在魔音貫耳的走廊把人叫住。  “其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她說,“雖然我知道答案,但我還是想告訴你,莊嚴,我喜歡你,很久了。”  感情得不到回應必然是痛苦不堪的,偽裝的堅強不是堅強,謝小筠說到後來開始哽咽,“我不需要你回答我,也不強求好的結果,我隻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  話落,她垂下了頭。她明白,她還是不夠勇敢,借著吵鬧的環境,給自己留了最後一件遮臉布。但私心裏,卻又瘋狂地期待著,期待莊嚴聽見了她所有的不堪。  莊嚴安靜地聽她說完,沒開口,在良久的沉默後,回以她一個很淡的笑。  ……  夜晚的風很冷,莊嚴緊了緊外套,氣急敗壞地虛踹了腳招手不停,疾馳而過的出租車。  兜裏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他拿出來看一眼,是卞梁發來的微信。  【卞梁】:明天有時間嗎?  【八百八十八】:有。  【卞梁】:那就出來吧,有些事憋太久,總歸要尋找新的聽眾了。  【八百八十八】:好。  莊嚴打完字發送,摁熄屏幕,一道車光劃過臉頰,他招了招手,車停了下來。  煎熬的今晚自此結束,而他最後一個自我拯救的機會,也同樣悄無聲息地宣告失敗了。  有些悵然,他還是喜歡楚沉。  ……  卞梁約的是市區一家網紅奶茶店,兩人到的早,已經有不少人在店裏拍照打卡了,莊嚴進門就被兩個女生圍著要微信,他沒給,去吧台臨時訂了個小包間,窄窄的木板門將外間的吵嚷隔絕開來。  說實話,莊嚴和卞梁著實算不上熟。隻見過一麵的臉,走大街上莊嚴可能認都認不出來。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交集就是楚沉,因此相對而坐時,兩人或多或少都有點不自在。  安靜被推門而入的服務員打破,兩杯熱飲各置一頭,望向對麵心不在焉的人,卞梁咳嗽一聲,主動打破僵局。  “你吃早餐了麽?”  因為晚上要回學校,兩人特意約在早上見。  莊嚴說,“沒有。”  卞梁拿過桌角的菜單,隨意翻了翻,“土豆泥行麽?再點份白粥。”  莊嚴瞥了眼菜單,“隨便,我不餓。”  “怎麽,心情不好?”卞梁問。  每個人都說他心情不好,莊嚴煩躁極了,但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沒胃口,不想吃。”  “早餐還是得吃。”卞梁笑笑,“再加兩根油條吧,咱倆一起吃。”  莊嚴不置可否,隻說,“楚沉挺能吃的,一頓飯六個饅頭,還能塞碗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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